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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刚道:“谁?”
丁枫道:“楚留香!”
这三个字说出,赵刚仿佛倒抽了口凉气,怔了半晌,才呐呐道:“你怎知道他就是楚留香?”
了枫冷冷道:“他若不是楚留香,早就将你杀了灭口了!”
赵刚没有再说话,脸上的表情一定难看得很。
“盗帅”楚留香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杀人,数百年来,武林名侠中,手上从未沾过血腥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这早巳成为武林佳话,赵刚自然也听说过。
他竟然遇见了楚留香,这连他自已也不知是倒霉,还是走运。
丁枫沉默了半晌,突然道:“退,全退到自己的岗位去!”
有人嗫哺着道:“退?可是……”
丁枫冷笑道:“不退又怎样?楚留香难道还会在这里等着你们不成?”
那人道:“是,退!各回岗位。”
丁枫道:“第七十次巡逻开始,每个时辰多加六班巡逻,只要遇见未带腰牌者格杀匀勿论!”
“你究竟是躲在什么地方的?”
以后胡铁花当然要问楚留香,他当然也和别人一样猜不到。
楚留香笑了笑,答道:“床上,我们一直都躺在床上。”
胡铁花叫了起来,说道:“床上?你们这么大的两个人躺在床上,他们居然找不到?难道他们都是死的。”
楚留香笑道:“我当然有我的法子?”
胡铁花道:“什么法子?难道那张床上有机关?”
楚留香道:“没有,床上只不过有床被而己。”
胡铁花道:“那么你用的是什么法子?你难道真的变成了只臭虫,钻到棉被里去了?”
楚留香道:“你猜猜我用的是什么法子?”
胡铁花道:“谁能猜得到那些鬼花样?”
楚留香又笑了笑,道:“其实我用的那法子一点也不稀奇——我叫她睡在另一头,用力拉住棉被的两只角,我拉往另外两只角,他们有棒子在棉被上扫过,就以为床上是空的,却不知我们就躺夜棉被底下”
胡铁花怔了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不错,这法子实在他妈的一点也不稀奇,但只有你这种活鬼,才能想得出这种不稀奇的法子。”
楚留香笑道:“我当然早已算准他们绝不会想到我就躺在床上,而且,棉被拉直了,就等于在上面又加了一层床板。”
胡铁花道:“但那时只要有一点火光,你们就完蛋了。”
楚留香道:“你莫忘记,蝙蝠岛上绝不许有一点火光的,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蝙蝠公子只怕再也想不到这黑暗却帮了我很多忙。”
胡铁花道:“但他们巡逻得那么严密,你又怎么能逃走的?”
楚留香道:“他们一退,我立刻就走了。因为我知道经过那次事后,他们巡逻得一定更严密,但退的时候,总难免有点乱,我若不能把握住那机会,以后只怕就再也休想走得了。”
“永远不放过任何机会。”
这正是楚留香一生中奉行不渝的座右铭。
黑暗中,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一个人的脚步声较重,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却轻得如鬼魂,胡铁花若非耳朵贴在地上,根本就听不见。除了楚留香,还有谁的脚步声会这么轻?
胡铁花心里只存下最后一线希望,试探道:“老臭虫?”
来的这人立刻道:“小胡?”
胡铁花整个人都凉了,连最后一线希望都完结,恨根道:“你他妈的怎么也来了?你本事不是一向都很大么?”
楚留香什么都没有说,已走到他身旁。
胡铁花愕然道:“你是自己走进来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当然是自己走进来的,我又不是鱼。”
他已解开了网,拍开了胡铁花的穴道。
胡铁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是鱼,死鱼,你的本事的确比我大得多。”
这时张三的穴道也被解开了,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楚留香道:“多亏我的这位朋友带我来的。”
张三悟然道:“朋友?谁?”
楚留香道:“她叫东三娘……我相信你们以后一定也会变成朋友。”
胡铁花道:“当然,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只可借我们现在还瞧不见她。”
他笑着又道:“东三娘,您好吗?我叫胡铁花,还有个叫张三。”
东三娘道:“好……!”
她的声音似乎在颤抖,这也许是因为她从未有道朋友——从来没有人将她当作朋友。
楚留香道:“金姑娘呢?”
张三抢着道:“不知通……小胡也许知道,但却不肯说。”
楚留香道:“为什么?”
张三道:“鬼才知道为了什么?”
胡铁花沉默了很久,才咬着牙道:“我们用不着找她了!”
楚留香吃惊道:“难道她已经……”
胡铁花道:“她根本就没有跳下滑车。”
张三失声道:“真的?”
胡铁花道:“我一直站在她旁边的,数到五十的时候,我就赶紧往下跳,但她却是留在滑车上,绝对错不了。”
张三讶然道:“她为什么不跳?”
胡铁花恨根道:“她根本就是蝙蝠岛上的老朋友了,为什么要跟我们在一起?这滑车说不定就是她串通好的圈套。”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已冤枉了她两次,千万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胡铁花道:“你说我冤枉她?”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道:“那么,你说她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跳?难道她连五十都不会数?”
楚留香叹道:“她这么样,是为了我们,更为了你。”
胡铁花几乎又要叫了起来,道:“为了我?为了要叫我往网里跳?”
楚留香道:“她绝不知道下面有陷阱。”
胡铁花道:“那么她就该跳。”
楚留香道:“但她若也跳下来,滑车岂非就是空的了?”
胡铁花道:“空的又怎样?”
楚留香道:“蝙蝠公子若是看到一辆空滑车无缘无故的滑下去,一定就会知道有人溜进来了,一定就会特别警戒,所以金姑娘才会故意留在滑车上,宁可牺牲她自己,来成全我们。”
东三娘忽然长长叹了一声,幽幽地道:“你好像总是会先替别人去着想,而且还总是想得这么周到……”
张三笑道:“所以有很多人都认为他比别人可爱得多。”
胡铁花也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她既然要这么样做,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楚留香道:“他若先告诉了你,你还会让她这样做么?”
胡铁花跺了跺脚,喃喃道:“看来我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大混蛋。”
楚留香道:“这里还有位朋友是谁?”
张三道:“你一定想不到他是谁?”
楚留香谈淡道:“莫非是勾兄?”
张三也怔佐了,苦笑道:“看来你真有点像是个活神仙了,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楚留香当然知道。
他早巳算准了像勾子长这种人,必定会有这样的下场!
楚留香道:“勾兄是否伤得很重?”
勾子长呻吟着,道:“香帅用不着管我,这本就是我的报应,你……你们走吧,那蝙蝠公子就在最上面一层,此刻也许正在大宴兵客。”
突听一人冷冷道:“他们不走,他们也要留在这里陷你!陪你死。”
声音竟是从门外发出来的,谁也无法形容有多可怕、多难听,那简直就像是夜半坟间鬼哭。
这句话未说完,胡铁花已冲过去。
胡铁花刚冲过去,门已关起。
石门。几乎有四五尺厚。
石壁更厚。
只要石门从外面锁起,这地方就变成一座坟墓。
楚留香他们竞已被活埋在这坟墓里!
胡铁花嘎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楚留香道:“外面本来锁住了,我扭开了锁。”
胡铁花道:“你进来时有没有关门?”
楚留香道:“当然关了门,我怎会让人发现门是开着的?”
胡铁花道:“有没有人知道你们进来?”
楚留香叹道:“外面并没有守卫的人,也许就因为他们知道绝没有人能从这石牢里逃出去。”
胡铁花悚然道:“既然如此,方才那人是从哪里来的?”
楚留香说不出话来了。
张三道:“也许……那人一直跟在你们身后。”
楚留香叹道:“也许……”
胡铁花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说道:“有人跟在你身后,你居然一点不知道,难道那人是个鬼魂不成?”
张三道:“你叫什么?这种地方本就可能有鬼的,你再叫,小心鬼来找你。”
胡铁花咬着牙道:“我自已也就要就成了鬼,还伯什么鬼?”
张三道:“谁手上有火折子?”
胡铁花恨恨道:“谁有火折子?你莫忘记,我们是从海里被人捞起来的。”
勾子长忽然道:“我有……我在袜筒里藏了个火折子。”
张三大喜道:“还没有被搜出来?”
勾子长道:“这火折子是京城‘霹雳’堂特别为皇宫大内做的,特别小巧,而且不怕水。”
张三道:“不错,我也听说道,据说这小小一个火折于,就价值千金,很少有人能买得起。”
胡铁花道:“我找到了,火折子就在这……”
他话末说完,东三娘忽然大声道:“不行,这里绝不能点火。”
胡铁花道:“不能点火,是怕被人发觉,现在我们反正已被人关起来了,还怕什么?”
他笑了笑,又道:“何况,我也想看看你,只要是老臭虫的朋友,我都想…
东三娘嘶声道:“不行,求求你,千万不能点火,千万不能。”
她声音竞充满了惊惧恐怖之意。
她连死都不怕,为什么怕火光?
楚留香忽然想起她还是裸着的,悄悄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东三娘身子在发抖,道:“求求你,不要让他们点火,我……我怕。”
但这时火已亮起。
火光一亮起,每个人都似已被吓呆了。
在这已接近永恒的黑暗中,纵然是一点火光,也足以令人狂喜。
但现在每个人脸上却都充满了惊奇、诧异、恐惧和悲痛之意。
这是为了什么?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瞧着东三娘。
虽然楚留香已经为她披起了—件衣裳,但还是掩不住她那柔和而别致的曲线,那修长而美丽的腿。
在灯光下看来,她的皮肤更宛如白玉。
她脸色是苍白的,因为终年都见不到阳光,但这种苍白的脸色,看来却更楚楚动人。
她的鼻子挺直而秀气。
她的嘴唇虽很薄,却很有韵致,不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动人的表情。
她果然是个美人。
无论任何人见到她,都只会是可爱,又怎会觉得可怕呢?
那只因她的眼睛。
她没有眼睛,根本就没有眼睛!
她的眼帘似已被某种奇异的魔法缝起,变成一片光滑的皮肤。
变成一片空白,绝望的空白!
她若是个很平凡、很丑陋的人,纵然没有眼睛,别人也不会觉得如此可怕。
但她的美却使得这一片空白变得说不出的凄迷、诡秘,令人自心里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恐怖之意。
胡铁花的手已在发抖,甚至连火折子都拿不稳了。
楚留香这才明白她为什么怕光亮。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宁愿死在这里。
因为她本就无法再有光明!
没有人能说得出一个字,每个人的喉头都似已被塞住。
东三娘颤声道:“你……你们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火已点着?”
楚留香柔声道:“还没有……”
他的心虽在颤抖,却尽量使自己的语声平静。
他不忍再伤害她。
胡铁花突然大声叫道:“这见鬼的火折子,简直就像块木头,若有人能扇得出火来,我宁愿把它吃下去。”
张三立刻也接着道:“这种火折子居然也要卖几百两银子一个,简直是骗死人不赔命。”
勾子长也道:“看来我像是上了当了,好在我的银子是偷来的,反正来得容易,去得快些也没什么关系。”
张三道:“这叫做黑吃黑。”
楚留香瞧着他们,心里充满了感激。
人间毕竟还有温暖。
东三娘这才长长吐出口气,说道:“好在没有火也没有关系,我知道这地方根中没有别的通路,就算有火,也照不出什么来。”
她表情看来更温柔,嘴角竟似已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笑意。
她虽然明知道这里是死路,可是她并不怕。
她本就不怕死。
她怕的只是被楚留香发观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