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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欢凉色-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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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江欲晚留下一万精兵镇守栾城,余下四万九千余人便随他准备离开,从中山之地的正北方直挺腹地中梁。
  这此去一路路径蹊跷,并不是策马大路,而是从羊肠小道行进,夹在磅礴山体之间的狼牙口,是一条不算宽阔的路,只因两边悬崖峭壁,只有一条开山密道可行,遂十分隐蔽,旁人不可查知。
  而为了这次与另一队大军尽快汇合,栾城死伤的病患统统留在城中疗伤,并没有跟在队伍后面,于此,行进速度较快,只管日夜兼程,不到三日功夫已是进入腹地,只离中梁还有几十里地。

  这几日,每日都有两方探子回报,一面从身前的中梁腹地,一面从身后的北越之地,江欲晚脸上笑容愈发灿烂,我便心知,那北越王死期不远,于是不禁心里暗想,许久不见曹恚去向,当初也闻得周先生所言,江欲晚手里的兵马远不止于此,难道……
  
  我不禁暗赞这江欲晚的心思,滴水不露,若是我猜不错,怕是他要的东西,不必讨,不必求,只会有人拱手奉上,亦卑躬屈膝,只求他网开一面。
  刚拿到密报,江欲晚笑不可支,扭头道:“等袁鹏浩知晓那几万人马全军覆没,顺着路来寻我,只怕是晚了三春还不止,这路甚好,谅他想破了脑袋也是找不见蛛丝马迹的。”
  “是啊,这本是中山王命那县令派人运送粮草的密道吧,袁鹏浩岂能可知,他绕了一大圈,追到最后,只是一场空罢了。”
  
  江欲晚但笑不语,仰头看了看天,眉目生姿,仙人之态,很是置身事外。
  傍晚时候,已是将出狼牙口,这一晚就扎营在牙口边,全军休息,以备他日再战之时。刚用过晚饭,帐子外便来了人,掀帘一看,正是失踪多日的孔裔,江欲晚见人兴高,似乎等着消息已久。
  
  “将军,里面的人传话,城中未乱,可宫里却是成了一锅粥了。秦染那面的消息已经顺利传进去,您所料不假,中山王李渔此时正是头疼的很。
  而中玉关外聚了四路大军,袁鹏浩不在阵前,而是绕路悬山道那一面围追堵截,我们就按照您的指示,暗中埋伏,刚过悬道之时,滚石破路,袁军损失半数,可袁鹏浩并不在其中,这不过是其中一只分支而已,而临阵中玉关的是铁骑将军徐图。”
  “这袁鹏浩确是按照我原先的安排走了悬道追堵,只是竟不是他本人,难道是我料错他心思了?”江欲晚轻言,似乎只呢喃给他自己听,走至帐中那副巨大的地图面前,他负手沉思许久。

 我想了又想,也觉得格外稀奇,再看那地图一眼,乍然心中一晃:“悬山道与怀幽谷路之差那么几十里之地,北越倾兵而出,必是后方虚空之时,看来这袁鹏浩不是蠢材,倒是学会了声东击西的把戏,恐是从那怀幽谷路调转马头,直逼郾城了,江欲晚,你的郾城怕是要丢定了。”
  
  江欲晚闻言眯眼,仍旧死死盯着地图看个仔细,倒是孔裔慌了神:“将军,萧小姐所言有理,要不要派人先去探探虚实?”
  
  江欲晚摇摇头,声色微冷:“不必了,郾城必丢,现下折回,也无事于补,还会碍了这面的进程,只可惜……”
  
  “只可惜有兵不能出,怕是让无双郡主先疑了你诚意,功愧于亏。”我言罢,孔裔死死盯着我看,表情紧张异常。

  “北越王未死,二公子未反,你本带着大军远征,这会子如何凭空出现另一只队伍救城,你若是如此,那二公子岂不是要犹豫再三,一场名正言顺的保家卫国的戏码便演不起来了。”
  江欲晚终于挪过眼光,衔笑看我,嘴角染了笑意,眼中却冷冷一片:“这袁贼倒是也有些脑筋,想逼我撤了挺进中山之地的打算,调头救郾城,怕是他想错我了。现下我可放郾城,他日一定让他以十抵一。”
  
  “那将军意思是……”

  江欲晚看我:“重沄觉得呢?”
  
  我抬头看了看郾城周围地势,脑中细算,思忖半刻,顿道:“将军在朝中可有能带兵打仗的心腹之人?若是有,兵令易得,兵令已出,北越王薨殁,敌军兵临,将军又远离京师,远水不得救近急,那么二公子没理由不趁机下手,起兵谋反。
  剩下的就看无双郡主如何做了,没有北越王的世子,不过只是纸扎的灯笼人罢了,多少身后还有几个谋士,还有一个深有卓见的无双郡主。先是失主,再是内讧,难保上面那几人心不慌,我想,无双郡主一定会去找秦先生商议。
  如此一来,将军便有理由,也有立场调出曹恚手里的兵将,将陵安城围个水泄不通,如此之下,不愁无双郡主不交出那面兵符,这般说来,顺理成章,也滴水不漏。
  你倒是该好好感激袁大将军的声东击西之法了,这远比静候二公子起兵谋反,更快,更有理由,北越王朝之人,亦无人敢有半句怨言,都忙不迭的盼着你这一步好棋呢。”
  “好,很好,重沄,你果然让我刮目相看。”江欲晚走至我身前,眸中涌动赞美之色,容颜俊极,可那话却是说给身后孔裔听的:“告诉秦染,北越王的时限到了,我不日便要看见殇报传至。至于程东胥那里,你让秦染回他,我与夫人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大婚之事,暂不欲提。”
  孔裔应声,领命出了帐子。我不禁  暗想,若是二公子得知如此,怕是起兵谋反的心思必是坚定不移,而这样一来,无双便不得不被迫立选一条自保的路来走。
  是杀兄弑父,以献兵符保命?抑或者丢掉所有颜面和尊严,求得江欲晚相帮?这你来我往之间,勾心斗角之中,怕是没有人会一直做赢家。她不是,她的感情和算计亦不是。

  我转眸看他,请问:“你这般逼她,当真没有半点心存不忍?”
  江欲晚挑眉,含笑,轻声问我:“当日你求娶之时,她又何尝没有逼我如此?”

  “看来,她彻底算错的不是眼前的路,而是你这个人。”






套 。。。

   从江欲晚的帐子里出来,已是清月冷星之时,凉风扑面方才感到舒服很多。
        
    从前我以为跟着江欲晚出征,便得机会,遂愿逢场作戏,只为有朝一日心思能圆,现下看来,不知江欲晚是否本来就把我这心思算计在内,倒是让我信口胡乱承诺,只道他是认真,若是他日我真的可逃离,不知他心里的仇恨,是否会覆海滔天。
 
        我举头望月,嘴角透出一丝苦涩,可见月轮如圆,明亮而清泠,却从来都让人感到冷清遥远,许是就为了纪念如此,人间才会多处一座美轮美奂的广寒宫,天上的广寒宫住着嫦娥,地上广寒宫住着我,我与她没有区别,无关人仙,却都是孤寂而清寒,这一陷就是一生之久。
        “承诺……”轻微呢喃,诉之于口,唯恐被他人听见:“还可有谁会当真……”
        
        回到帐中时候,小唐正在里面翻看手记,见我回来,他热络的跑上前,扯我衣袖:“沄大夫,我来给你送样好东西。”
        
    说着转身从帐门口拿出一个布包,那本应是白棉布质地,如今已成灰色,他摊开,里面有几个红色野果,是在过去从不曾见过。
        
        “今日晚饭过后跟几个人上山腰走了一圈,你看,野海棠果,尝尝看,酸甜的。”说着,半大的孩子仰着笑脸,把果子举到我面前。
        
        我顺手拿了一个,余下的推到他面前:“自己留着吃就好。”
        小唐笑笑:“沄大夫,你很像我姐姐,不过我姐都没有你一个男人漂亮,她也会那么看我,只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死了很久了。我最想的就是我姐,因为她对我最好。”
        小唐还是把余下几个果子塞在我怀里,一阵风的跑出去了。没有人喜欢乱世,喜欢战争,除了那些野心勃勃之人,只是没人能懂,成就一个王朝和毁灭一个王朝一样,不是一族人的死活,而是整个天下人的灾难。

        第二日,第三日,一连两日,江欲晚都没有再带领队伍前进,而是选择在牙口这隐蔽处安营休兵,他每日都是一样作息,找我去帐里陪他饮茶看书,过得好不悠闲。
       
        我多半时候会去研究那张诺大地图,因是无聊,也因着另有所图。我在想,他按兵不动,与其说实在等北越王的殇号传来,不如说再等另一对人马前来与他汇合。
        无双郡主到底会如何处理眼前棘手之事,还是未知,若我说,她当初若能当殿跪求做小,现下拉下脸面求江欲晚为了世子的宝座卖个面子并不困难,可她到底开出的加码为何?只是单单的以身相许,怕是太过单薄无力,不足够江欲晚觊觎。可是那剩下的另一面兵符她会拱手相让?未必那么容易。
        
         若是凭她一介女流维护住北越最后的归属,怕是有些异想天开,等二公子反叛,世子镇压,余下的亲族子弟,除去沦落在江欲晚之手,也不会剩下几个。
  若是她会换个思维看待这个问题,不如自己犯险,反招江欲晚为额附,若是北越有可与江欲晚势力相当之人,倒也是个保全办法。只是不知道江欲晚再一次落在她算谋之中,会有滋味几何?
  我正盯着地图思忖,突然感到有人拍我肩膀,回头,看见江欲晚站在我身侧,同我一道看这眼前地图,颇为轻松自在,请问:“李哲本有三子,有一子就出于袁月娇,另一个是嫔所出,第三子就是德妃所出,可惜半路夭折,只剩下两个,而其余两个女子的地位都不算高,袁鹏浩又野心勃勃,想来他能立的,也合适于立为储君的便是二子,李明珠。他应该怎么立,方才合情合理,叫他人闭嘴信服?”
  
  看他带走之人你也可猜得出。”
   江欲晚噙笑:“怕是生母会有不愿。”
  
   我侧眼睨他:“若是你的儿子做了储君,日后就是皇帝,你道是就算把孩子过继给他人,也无妨,孩子长大了,总有好日子过,皇后那日做事极有分寸,断然不会让后院失火之事,发生在她身上。”
  
  他轻轻点头,又问:“你与她曾有交手?”

  “不曾。”

  江欲晚笑:“难得李哲当初如此宠爱你,她竟然也无动声色,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断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跟李哲翻脸陌路,那李哲也真是不负于她,从皇城里带走的,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当初以为德妃借东风上位,原还是上不得桌面,重要关头,究竟谁是紧要,谁是无关,一目了然。”
  
  他目光挪至上方某一点,轻声问我:“重沄,你道是,北越王薨逝传遍九州,会让谁紧张,谁观望,谁先下手,谁先试探?”
  
  目光扫一遍图画,斟酌再三,方才开口:“北越王一死,袁鹏浩必是紧张。”

  抬手,手指划过郾城一点,一路往上:“若是消息赶在他大破郾城之时,他便可在离开郾城过惠州县,直逼岳阳关之前到达你藏兵的这一处,你可让秦染在时间相近时刻起兵,袁鹏浩会观望,断不敢贸然下手。”
  
  “如何见得?”
  
   我浅浅一笑:“论对这袁鹏浩的了解,我自是不会比你少,从前当面领教几次,观人看眼,品人办事,我道是他也并不是为了攻破北越,而是……”
  
  “你是说德妃?”江欲晚轻问。
   “挟天子以令天下啊,谁人的智谋之团,不会有智者想到这一步,可左右想想,人人皆求天子,天子却只能选其中一人,凭的又是什么?”

  手指从岳阳关划下,一路往下,穿过北越之地,点上中玉关:“连袁鹏浩也要观望,这万夫不破之关面前,谁人愿意以身试局,愿为他人试验?人人瞻前顾后,倒也给你空出不少时间,可使你轻松入中山之地,达成所愿。”
  江欲晚淡然一笑,美眸轻转:“重沄这般角色,从前在李哲面前,可谓真人不露,他可白白浪费了这一角色,可惜,可惜。”
  我调眼,目光转至北越陵安,轻叹:“你这一逼,无双郡主自是最先下手之人;四路大军围攻,李渔自是最先试探之人。只是我不敢确定,无双到底会以何种方式应付你招数,但愿不要宁为玉碎,若是如此,你倒也麻烦了。”
  “她?作为女子,无双自是高人一等,只不过,她与你不同,你是知多而甚准,她是好高而骛远,说白了,你摸透人心,她只途算计,到底还是你高一筹。”

  江欲晚侧过身,微微倾身,朝我俯头过来:“重沄,你非常聪明,有时候,便是聪明的让人咬牙切齿了。”

  我敛目,转身,错过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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