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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卧房红拂蜷缩在床上，手里握着马尾毛做的饰物，慌乱如一受了惊的小动物。
李靖走近红拂：“初尘——”
“走开，都走开，独孤城骗我，大家都在骗我，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什么人？”
红拂女贰拾柒（3）
“初尘看着我，我是李靖，我是李靖。你手里拿着的东西是我送给你的，你都不记得了吗。”
红拂推搡着李靖：“你走开，你走开，不许靠近我。”
此时李世民推门走了进来。红拂看到李世民仿佛看到了亲人一样，扑向了李世民：“把他赶走，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快把他赶走。”
看到这一幕，李靖惊呆了。
红拂女贰拾捌（1）
虬髯客
1
秦王府卧房。
李世民遂将红拂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李靖。
“她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她只记得独孤城给她编的那些故事。”
“这么说，她已经完全将我忘了，我在她眼里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不知道是该安慰你还是该暗自庆幸。”
李靖直视李世民：“这么说，你不打算把初尘还给我？”
“还给你？你忘了，初尘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而且，你们并未真正拜堂成亲。我爱她，我要给她幸福。”
“秦王的威信高高在上，李靖虽是一介布衣，却也不会放弃自己所爱的人。”
“李靖兄，你如果以为我会以秦王的名义来要求你做什么，那你就错了。只是你要明白，我们俩，到底谁更能让初尘幸福。”
“初尘与我相爱的时候，我的景况比现在更为窘迫。”
“爱情不以贫穷失去真挚，也不会因为权势得到忠贞……”
李靖独自来到秦王府院内。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鸟鸣之声，望着残阳在天空抹上的一片紫霞，李靖的内心平静了。大树边，程咬金正在操练板斧，此时他的武艺已经大有进步，收招之后，程咬金放下手里的板斧，站定眺望向远方。
李靖悄悄走了过去：“在这儿想什么呢？”
程咬金回头看看李靖。此时的程咬金已经完全洗脱了先前浮躁逗趣的一面变得格外地沉稳：“没什么。”
李靖也不多问，也站在程咬金的身边眺望起远方来。
“你在想什么？”
李靖坦白道：“我在想初尘。”
斜阳残照，把李靖的面庞映成金色：“初尘虽然不记得我，但我和她的每一天，都历历在目。我在祈祷上苍，让初尘的记忆重新回来。”
“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真是一团乱麻，你若是真像自己说的那么喜欢她，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落入别人的怀抱。”
“那你呢？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拒之千里，这其中的滋味恐怕也不会比我更好受。你为何不和秦王商量，让唐王赐婚于你。”
程咬金深深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一介莽夫，如何配得上金枝玉叶的公主？”
“这些日子，你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将来必然封王封将封大将军，还有谁敢说配不上？”
程咬金望着远方，心里若有所思。
“咬金，你真是变了，我真的有些越来越不明白你了。”
红拂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落日出神。忽然脚步声传来，红拂回头望，见是李世民。
李世民看着红拂笑了笑：“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没什么不妥。今天来的那个人，他到底是谁？”
“他是李靖。”
“李靖？”
“没错，他的名字叫李靖。”
“那你呢？你不是李靖？你是谁？”
“我是李世民，当今皇上的二皇子。”
红拂吃惊地望着李世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
“初尘，我们都没有骗过你。独孤城编造了你的身世，其实你的从前根本不是那样一回事。”
“可为什么独孤城要我找李靖？他说李靖是可以给我幸福的人。”
“谁能给你幸福，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你，你的人生摆在你面前，要你自己去决定。初尘，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从前我曾经问过你，如果我在李靖之前遇到你，你会不会爱上我。你还记得你是怎样回答的吗？”
红拂看了看李世民，迟疑地摇了摇头。世民走近红拂，眼神专注地看着她认真地说：“会！当时你就是这样回答我。”
天色已黑，李世民和李靖还守在红拂的房间门外。
“初尘，开门啊。”
屋里没有人回答。
李世民道：“如果要她想起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总是刺激她，她会受不了。”
“我也不愿意这样，可是我受不了。就算面前是千军万马，我李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眼前这扇门里，是我最心爱的人。门只要关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我的折磨。”
“爱情来的时候如燎原之火，可火也有烧尽的时候。李靖兄，你为何一定要执着让她想起以前的事情，现在重新开始不是更好吗？”
“我不甘心，我和初尘经历了太多的波折，我要让她记得，是她救了我，我才没有成为杨素手下的冤魂。是她激励我，让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书生成为平定天下的功臣。只有在原本那个初尘的心里，我李靖才是一个完整的人。如果没有她与我分享，我的这些努力都是枉然。可秦王你不同，天下有无数年轻貌美的女子等着成为你的王妃，为何你要执着于初尘呢？”
“爱情本来就是奇妙的事情。初尘敢爱敢恨，意志坚定，即使遇到再大的挫折也能承受。这样的女子，世间难求。我爱她，我想给她一生一世的幸福。”
夜已深，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
红拂女贰拾捌（2）
红拂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她披衣起身走到窗边，伸手要去关窗，却看见窗外的树下，远远地站着一个人，是李靖，他痴痴地看着红拂的房间，即使浑身被雨淋湿，也毫不在意。红拂站在窗边，看着李靖，她心里不明白这个人从前与她到底发生过什么，她只是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夜雨下得正紧，李靖却浑然不觉，只是站在那里。
突然房间的门开了，红拂撑着伞轻轻迈了出来，慢慢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另一把伞。
“初尘……”
红拂没有回应，只是把手中的伞递到李靖手里：“回去吧。”
李靖没有接：“初尘，如果你不能想起我，我就绝不回去。”
红拂用伞碰碰李靖的手，李靖却一把拉住红拂的手。红拂惊得用力甩掉李靖的手：“你真是无赖！”
李靖慌忙解释：“不是，我不是……”
“这里是秦王府，不是胡来的地方。”
“初尘，对不起，对不起……”
红拂头也没回地甩手离去，门又在李靖的面前紧紧关闭。
“初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无赖，我不是无赖，我只是爱你，我爱你……”李靖的声音越喊越大。
回到厢房的李靖，坐在床上，身上的水还没有干。
程咬金拿着一条布粗手粗脚地给李靖擦着脸上、身上的水：“人家根本不记得你，你就算喊破嗓子也没用。”
李靖也不说话，倒头就睡。
“喂喂，你身上全是水。”
李靖拉过被子蒙着起了自己的头。
“她不记得你，就重新开始，重新让她爱上你。”
李靖听到程咬金说这句话，突然掀开被子定定地看着程咬金。程咬金正用鼓励地眼神看着他。
“你说得对。说得对，让初尘重新爱上我。”
2
清晨，红拂正在秦王府花园里赏花。
一奴婢走了过来，看看红拂道：“原来是姑娘你啊，怎么？又回来了？”
奴婢识趣地对红拂躬身道：“我们少爷对姑娘你情深意重，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秦王府门口，红拂在奴婢的伺候下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等李靖追出时，马车已走远。
随后跟出来的程咬金道：“人已经走了。一大早，就被别人占了先机。”
李靖没说话，追了上去。见状程咬金也赶快跟着跑了过去。
天衣裁缝铺里，堆着很多漂亮的衣料，琳琅满目。
裁缝正在认真地给红拂测量尺寸：“尺寸居然一点也不差。”
“什么不差？”
“把衣服拿上来。”
奴婢和裁缝店的小伙计拿上两套衣服，衣服绚丽夺目，非常漂亮。
“这是前日秦王来订做的，光凭记忆也能将尺寸说得这么准。”
一会工夫，奴婢们就已经服侍红拂将衣服换好，衣服穿在身上果然十分合适，光彩照人。
“姑娘，真好看。”
红拂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由也微笑起来。
裁缝道：“还有几套别的式样，过几日送到府上。”
奴婢掏出银两放在桌子上：“这是赏你的。”
“多谢多谢！”
裁缝铺外，李靖和程咬金正看着里面的红拂。
李靖突然转身就走，程咬金连忙追了上去：“初尘就在里面，你为何不进去？”
“我进去干什么？初尘跟了我那么久，哪天不是担惊受怕，风餐露宿。她第一次穿上这么华丽的衣服，那么漂亮。你看到了吗？她笑了，她很开心，我凭什么要去破坏她的心情？”
“李靖，这可不像你的脾气，你每次都是知难而上，难道这次你要放弃？”
李靖沉思不语。
3
郊外一片美景，李世民和红拂各骑一马，顺着小路慢慢走着。几个随从远远地跟在后面。
红拂穿着华服，心情很好：“谢谢你送我的这些衣服。”
“只要能让你开心，别说是几件衣服，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下来送给你。”
红拂嫣然一笑：“这句话，倒像是父母说来哄小孩子的。记得以前我父亲也和我说过这句话。”
“初尘，你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红拂点点头：“记得。”
“小时候多好，那时我和大哥、三弟还一起玩打仗的游戏。唉，你看这景色多好，春天终于还是来了。来，我们比谁先到前面。”
红拂笑笑，策马向前。李世民紧随其后。
阳光灿烂，草地上一片春色，小草都发了芽。
李世民从后面一下子将红拂抱住。红拂没有挣扎也没有闪开。半晌，红拂慢慢地转过身来，李世民轻轻将蒙在红拂眼睛上的布取了下来，对着红拂微笑：“记起来了？”
红拂没有说话，她用手指轻轻地触碰李世民的脸，似乎要从他脸上找寻一些旧日的痕迹。
世民轻轻地揽着红拂，任由她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触。
草地凉亭里，相依相靠着的李世民与红拂并没注意到李靖的出现。
李靖跑了过去一把拉过红拂的手：“初尘。”
红拂和李世民二人看着李靖，一脸的惊愕。李靖将红拂的手放开，举拳向李世民打了过去。李世民没有闪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
红拂女贰拾捌（3）
李靖冲动地上去还要打，程咬金将他抱住：“有什么话好好说。”
李靖愤怒地看着李世民，李世民轻轻擦掉嘴角的一丝血痕，看着李靖。一旁的红拂关切的上前用衣袖擦擦李世民的脸：“你没事吧。”
“没事。”李世民边说边轻轻拍抚红拂的肩。
李靖见此情景，更为生气：“你不要碰她！”
“初尘，你先到旁边去。”李世民盯着李靖，“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李靖毫不示弱：“好，我们自己来解决。”
4
小巷里，红拂在前面走着，程咬金在后面跟着，隔着几步路的距离。
红拂突然停住，回头道：“你不要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初尘，李靖他真的很爱你。”
“刚才我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但那些都是关于世民的，我爱的人，是李世民，你们错了。你们都在骗我。”
“不，不，我们绝没有骗你。”
“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红拂说完转身向前走去：“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不要跟来。”
程咬金站在原地，急得直跺脚：“女人的心，怎么说变就变。”
长安的街道，繁华热闹。
来往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欢笑。
红拂走在街上，看着周围的事物，有一种似曾相识但又恍惚的感觉。她慢慢走着，人们从她身边经过。红拂努力回忆往事，却难觅踪迹。
红拂停在一个画摊前，看着做画的画师，突然有些出神。
画师抬头看看红拂，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对红拂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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