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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华小心措辞移开话题,此刻一副落落大方之态,全然不见马车中的灼灼之势。
“大哥送的狐裘很暖,不怕着凉的。对了,你们方才说的什么不妙,可否也说来给若兮听听?”安若兮抬眸坦然笑笑,灵动凤眸弯弯。
“呵呵,不过只是随意聊聊罢了……对了,小玉你这堆的是什么?乍看着倒也很是古怪精巧。”身旁女子笑着,眼里的忧虑陆华却看得分明,暗暗心疼的转了话题,与李靖二人一前一后便向雪堆旁围拢过去。
“官要民死,民不得不死,这个道理若兮早便懂了。……只是即便是真要走,也好让我再同他见上一面吧?”
身后安若兮抬高了嗓音,修长的手指微微拽紧袖口。还说什么半月便平安归来?上官云轩果然是骗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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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深沉,雪后的街市上一片狼藉。不过才酉时晚膳过后没多久,街边便只余了稀疏几个卖馄饨的小摊子,路边行人寥寥,个个裹紧了衣物只顾匆匆赶路。有落叶纷飞而落,很是荒凉得紧。
一辆清检马车小心翼翼一路到得城西大牢。
“嫂嫂小心,李靖这厢不便同你进去。只余一柱香的功夫,嫂嫂去去就出来,我在外头侯着。”李靖一袭墨色便裳,将安若兮引到一处暗黑牢房,自出了大门。
牢房狭小昏黄,斑驳黑墙上隔几处才得一掌稀疏火把。大约夜间便是犯人行刑之时,不时有凄厉惨叫透过薄墙清晰入耳,大雪夜里听着着实渗人得紧。安若兮拢了拢狐裘,小心护住腰腹,努力平稳了呼吸往里走。
尽头处亮着黄光,寒风透过小窗将火把吹得左右摇曳,有女子嘤嘤哭泣和着男子隐隐低吟清晰传出。
“云轩……”熟悉的磁性嗓音让安若兮心中恐惧一瞬间没了踪影,慌忙几步急行上前。
待得栏杆处,却又执拗地住了步子。
“轩哥哥昨日旧伤还未结痂,今夜却又生生受了这些,呜呜~~轩哥哥若是痛了就叫出声来吧……”斑斑牢房木门半开,叶家大小姐一袭上等紫衣跪坐在一身是血的颀长男子身旁,掂着帕子边轻轻擦拭边哀哀恸哭。
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便是连此刻心中酸涩的安若兮都看得万般不忍。
“难得晴儿这番心意,天色愈加、寒凉,你竟夜夜前来照顾料理,云轩何德……何能受此照拂,今生怕是偿还不了晴儿了……”
背光处一名修长男子半靠在灰黑旧墙上,一头蓬乱青丝盖住了大半张脸,白色囚衣被抽得尽是片缕。透过斑驳衣缕,那里头的肌肤早已布满一片片结了又开开了又结的半干血痂子。
明明痛得难忍,却宁是不可溢出声来,清隽面容上偏偏还要匀出惯常的一抹无害浅笑。
骄傲如斯,即便受了这般重刑,仍执拗着不改昔日云般风华。这样的男人,便是化成了灰,安若兮也认得的。
那番对话虽听得心中万般不是滋味,此刻见上官云轩强忍着疼痛凝望而来,一双幽深眸子里尽是满满的讶异、担忧,还有欣喜,一切不快忽然又被强烈的心痛尽数埋没了去:
“云轩,你……你怎的混成了这般狼狈模样……”
本是想说句玩笑话调调气氛,偏偏那话说得尾音一颤一颤很是难听,远不似叶家小姐一般温雅婉转,凄凄动人。
安若兮一刻间忽然很有些讨厌自己。那叶家女人小篮里物品备得齐整,作为娘子的自己,却因着时间仓促,竟然连一件衣裳也忘了带上。
忍着不便,抚着腰腹准备蹲□子,上官云轩却忽然伸手摁住就要下弯的膝盖:“若兮,你来了?真好……现下怀有身孕,不、不要蹲下,我站起来……”
上官云轩说着,就要强忍着肩上烫伤费力扶墙站起。奈何腿上镣铐太重,一个不稳便将将栽向地面。
安若兮慌忙伸手去扶,不料身子便一抹细微力道一晃,手心却空了。
男子空阔的脊背压得身下紫衣女子一声轻呼:“唔……轩哥哥小心。方才动完刑,就不要站起来了。”
叶晴儿口中心疼道着,小心扶着上官云轩在墙边靠下,又从身旁小篮里取了一张干净棉帕子仔细拭去男子嘴角血迹:“呜呜~~,轩哥哥这般的好人竟要枉受这些伤害……晴儿委实心疼得睡不着觉了……”
“呵……”咸涩的噬骨剧痛让上官云轩终是忍不住痛溢出声,却也不再挣扎,任由叶晴儿处理着伤口。抬起修长手臂,费力朝安若兮招了招手,艰难匀出一抹浅笑:“若兮……听晴儿说今日外边下了好大雪,你怎的进、呵……进城来了?”
上官云轩眼中的爱怜却是骗不了人的,也许他只是太痛了,痛得无心也无力去拒绝别人的关心照料。
安若兮心中酸楚自责,努力说服自己忽视叶晴儿一双晃来晃去的白皙纤长手指,还有那一句一句忽然冒出的“晴儿”、“轩哥哥”,扶着小腹跪蹲下地。
小心拂开上官云轩额前碎发,轻轻用帕子拂下发梢上的血迹:“云轩……你、你这些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明明皇上还未定案,为什么就要罚你受这样的重刑……”
一双大掌握了上来。
上官云轩今夜的手却不似平日里那般寒凉,安若兮伸手抚上那饱满额间:“云轩,你可是发烧了……从未见你的手这么热过?早知如此,我该带些药品过来的……今夜太匆忙了。”
“……不妨事。一些小毛病,云轩堂堂一男儿又岂能扛不过?”上官云轩眉峰微微一蹙,不着痕迹轻溢哼出一声,因见若兮凤眸汪汪,又努力匀出一抹无碍笑容:
“瞧你,说着说着又要哭了。皇上前头已然对上官家网开一面,今次自然不好再过分包容……好在近日晴儿打点照拂,那刑罚倒再不如前几日那般频繁了……”
上官云轩说着,侧目向身旁紫衣女子温柔看去。
不过几日光阴,那样的眼神……安若兮愕然。
这厢一旁的叶晴儿早已嘤嘤哭泣起来:“呜呜~~轩哥哥千万不要这么说,赵伯伯是父亲至交,父亲现如今也已在为轩哥哥多处奔走……一定会有希望的,一定会有的……轩哥哥若一日不出来,晴儿,晴儿便还在外头等上一日……”
“呵呵,傻姑娘,云轩此生已有娇妻小儿,却不准备再娶了,此生定然要亏负于你的。左右晴儿你出来也有好些时了,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叶叔父担心。”上官云轩忍痛歉冉笑笑,因见晴儿一步三回头出了牢门,这才转向安若兮温声道:
“若兮身子日渐不便,以后也不要来了。云轩估料此番之劫大约逃得不易,这几日正准备拖了李贤弟送了你南下,不想你今夜却来了……”
“可是,你先头还说半月内就平安归来,不然便让胤之接了我离开……你就是个骗子……”你还说定然不会对旁的女人再动心……
安若兮此刻心思凌乱,眼前的男人离家前说的那番灼灼之语,怎的忽然几日便将将全副变了模样。
“有么……”上官云轩闻言又是微微一楞,清隽眸子幽幽深远,好一会才又忍住剧痛断断续续道:“昔日那般,是怕你过分扰心,本也寻思着太子殿下必然会出来说话,却不想,嘶……后宫潘贵妃得势多年,皇上长年磕药,二皇子的势力本已十分了得,上官家与太子这般关系,早晚是逃不开的……只是未、未料到来得这般快罢了……唔—
云轩此番怕是轻易脱不了干系的……你腹中还有孩儿,若是可以,还是早些离开吧……日后果真出了事,我自会提前给你写下休书,定不会误了你的后半世。云轩此生本就孤寂清冷,得你在身旁陪伴这些日子,却已是上天一大恩赐了,还有甚不满足的?”
“上官云轩,不许你说这些。你分明答应我要半个月出来,你还答应我要护我母子一世周全,你怎么可以说这些丧气话……”上官云轩冷淡道着,合了双目再不言语,远不似方才对着叶晴儿那番耐心温柔。
安若兮眸子一酸,豁然站起身:“对不起……我怎么忽然有点失望?今夜来本就是要与你告别的,只因我记着你的话,等着胤之接我南下,然后再与你汇合。可是你……我走了。总之,我安若兮一定不容许你轻易死掉。”
这样的女子也能有如此咄咄的口吻么?
墙角的男人微微动了动指尖。两道长长睫毛覆住一片阴影,清隽面容上看不清表情,如沉睡了一般再不动弹。
安若兮心中酸涩得如窗外融雪一般寒凉,忽然不想再看他一眼。微微服□子,在那俊郎眉目间轻轻一吻,转身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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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兮姑娘请留步……”牢门口枯树下忽然传来女子低语,安若兮拢了拢裘袍,却是叶家大小姐叶晴儿表情莫名步到身旁。
“晴儿有些小问题,想问问若兮姑娘。”晴儿礼貌福了礼。自娘亲叮嘱过后,倒是绝口不再叫若兮姐姐了。
“大雪寒天,叶小姐竟然还在此等候许久,真是难为……什么问题?你说吧。”安若兮微微敛了敛方才酸涩的眸子,淡淡一笑。
“只是一个小问题罢了……晴儿只想知道,若兮姑娘你,到底爱不爱轩哥哥?可愿看到轩哥哥他、他死……”叶晴儿忍痛说着,一双盈盈小手忽地捂上红唇。杏眸一合,再睁开时又是一眶满满泉般泪水。
果然动不动就梨花带雨呢,这样的女人。
安若兮微微颦眉。所谓爱与不爱,她却是从未想过的。
她只知道,她曾经多么讨厌身旁那具别扭的冷疙瘩,可是后来却又没骨气地习惯到没有那浅浅气息就觉空落,习惯到翻身就能抱到带有淡淡清茶香的修长身体,习惯每夜有人执拗地将自己的修长双腿揽紧在腿侧入睡,习惯有淡淡的胡茬在下颌轻轻磨梭,甚至习惯每夜环在自己胸前柔软上的那双冰凉大手……
习惯也是爱吗?
安若兮恍然:“……他是我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我自然不希望他死的。天下男人那般多,还请叶小姐以后不要再日夜纠缠着我家夫君了。天色已晚,这厢若兮先告辞了。”
安若兮说着,微微施礼,冷然转身离开。
“呵呵,你不爱他的。我母亲说过,真正爱一个人,是会毫不犹豫就应声答下。你还是不爱他。”身后叶晴儿寒凉一笑,忽地抬高了语气。那清脆嗓音冷冷,却咄咄逼人:
“我今日午间和父亲出过城,本欲同你说说话,奈何寻你不着。赵尚书是我父亲几代世交,最近父亲也在拼命打点着关系,我只想问问你,若是叶家愿意出巨额银子换得轩哥哥性命。你,是否可以答应离开他,一辈子不再见……或者,打下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介意收下你继续做妾室。”
第69章 造化弄人
“……或者,打下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介意收下你继续做妾室。时间紧迫,如果你爱他,你就定然会应下条件;如果不爱,放手自然对大家都好。”雪地寒凉,江南叶家大小姐清脆嗓音空旷回荡。
爱与不爱又与你何干?老娘孩子都有了!安若兮顿了顿步子,再不理会身后之人。
肤上一簇冰凉,暗黑月空下不知何时又下开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花摇曳轻舞,像极了一夺夺盛开的白色木槿花。
要像木槿一样坚强呢。安若兮抬起头,透过飞舞雪花看到前方一道银灰色颀长身影大步走来,忙理了理情绪迎上前:
“陆大哥,怎么是你?……李公子呢?”
陆华魁梧身材临风玉立,古铜色俊郎面容暖暖含笑:“呵呵,李贤弟家中有事,先回去了。方才见似要下雪,最近京城又不十分太平,陆华不放心,想想还是跟来看看好些。”
陆华说着,将手中青花折伞打开来撑在女子上方,似才从马车上走下,魁梧身躯带着一股暖热气息。因见若兮表情莫名,不由朝前方望了一眼。
远处枯树下一名贵家小姐长发飞舞,同是一脸焦着,当下心中了然,只作体贴不语。
二人小心上了马车,一路离了城西而去。
严冬森寒,路上行人寥寥无几,马车自是跑得飞快。
一路“蹬蹬”到得宋府,漆红大门前亮着两盏幽黄灯笼,在寒风中微微摇曳。门房内的老奴想是早便瞌睡得不行,坐在桌前不住上下捣着脑袋。
“若兮,到家了……”陆华好笑着抚了抚女子靠在肩上的长发。
轻呼不动,这才发现早已睡得深沉,当下怜惜摇了摇头,将那绵软身子朝怀中一揽,小心跳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