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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见,再不用多长时间,云彩儿驾临极地林海,有所图谋的消息,便会轰传整个极地之界,给本来已经蠢蠢欲动的局面,添上一把火!
云鸾和连衣当然明白云彩儿高调现身的用意,不过,对这场面,她们俩就是瞅着不爽!
她们可没有忍气吞声的好习惯,既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便要再刺那色鬼一记,眼前的情景却让她们同杨昭一起惊咦出声。
高崖之上,云彩儿早有感应,她微微偏头,看向数里外虚空处,唇角也勾出一丝冷诮的弧度。
虚空中,一个人影像是踏在平地上,一步迈出,瘦长的身形便从无到有,现身在她眼前。
此人一身灰袍,宽大到有点儿不甚合身,乍一看去,倒像是将袍服晾在晒衣竿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夜风吹来,他青灰色的头在夜风中飘舞,露出削瘦苍老却出奇端正的面孔,而在凌乱的丝之下,一对眼眸幽暗无底。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道从左额角斜下,擦过眼角、鼻翼又折回到耳根处的深紫色魔纹,就像是一条妖异的藤蔓,诡谲中却有着吸人眼球的邪异魔力。
绝境之内,杨昭三人皆是对视了一眼,同时叫道:“罗摩!”
这突然现身的老态修士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天外之界的一位散魔宗师。罗摩!
此时,这位散魔宗师似乎并没有现有人在用特殊的方式观察他。他用左手提起一个长颈圆胎银壶,冲着阴散人摇了摇,笑言道:“当此良宵,偶遇故人,为人生一大美事,云美人可愿与我共浮一大白?”
这话音若是个翩翩少公子说来,必是清朗出尘,潇洒风流。只可惜,罗摩枯干瘦长也就罢了。偏偏他的声音嘶哑含糊。似乎是被什么卡着了嗓子,说出话来,也让人不忍卒闻。
但奇怪的是,这模糊艰涩的字句在耳中一转。又变得出奇的清晰。且越使人印象深刻。
话间。罗摩伸出另一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手上便现出一件黄铜颜色的三足酒爵。也不管阴散人答不答应,轻按银壶,一线酒液便自注入杯中。
引人侧目的是,这酒液颜色鲜红如血,注入之后,甚至在酒爵内沸腾翻滚,咕咕有声。
云彩儿眸光顾盼,在酒爵上一扫,旋又灿然一笑道:“我不食荤腥久矣,罗老儿你习惯了以血代酒,却来难为我做甚?”
罗摩亦是一笑,笑容牵动脸上肌肉,使左脸上的深紫魔纹蠕动不休,只是看了,便让人背上生寒。
他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那真是可惜了,这是我一个时辰前,亲手猎杀的昂浑兽血,又以镝鸟冠头为引,最是甘烈,云美人好没口福!”
言罢,他举杯一饮而尽。
或许这血酒当真过瘾,方一入口,罗摩脸上便鲜红欲滴,几乎要出光来,半晌才颜色沉下。他也在此时呵出一口气,神情倒是愈显得懒散。
云彩儿轻摆拂尘,笑吟吟道:“罗老儿修养日深,这脾气倒是不比往昔,和善许多!”
这是只有极少数同辈人物才知道的细节。
罗摩自年少时便性好饮血,每每不克自制,便杀生以求缓解。道行深后,虽不再好口腹之欲,但为蓄养杀机,出手前一段时间,他绝不近血腥。
此时,他既喝了血酒,便等于是说,并无动武之意,只是来叙旧了。
云彩儿对这一点自是清楚,她微微一笑,亦敛去周身活泼跃动的真息,算是一个回应。
罗摩不理她的讽刺,自顾自迈步走上悬崖,踏在实地,又和云彩儿保持了个客气的距离,方道:“早就听说云美人儿破关而出,突入此界,如今看来,数十载闭关苦修,果然有所增益。这周身气度,晦沉如渊,想必是功法大成,成道可期啊!”
云彩儿倒也不谦让,只是笑吟吟地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者,古来多有。虽说可期,又岂敢等闲视之?”
“不错,不错!也就是咱们这些临门一脚之辈才清楚,成道绝非等闲事,像那般视天劫如无物的,从古到今也没几个,还是诸多手段都要齐备才是。”
看来罗摩颇有些志同道合的快意,他手指轻弹杯沿,出重浊的声响,继而笑道:“古来度劫两件事,洞天内外自分明。我观云美人儿心思沉敛,这内里洞天当是无忧,而你那宝贝妹妹这段时日亦是再无变数,想来这外洞天也是水到渠成了!”
“老狐狸!”
分光镜内外,四人心中同时骂了一句。
不过很快,云鸾这边就喜笑颜开:“妙啊,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快,让你的云彩儿儿再逗逗他!”
“什么你的我的?”杨昭摇头不已:“你姐姐也不是傻瓜,何必让我教她?”
果然,云彩儿闻言,眉目间渐蕴冷意,但依然嘴角生春:“我早和我那妹妹闹翻,你罗老儿拿这旧历搅个什么?倒是你,陷空山怎么说也是洞天福地,你也是堂堂一宫之子,坐霸天外,何必再绕到这极地之界寻开心?”
话说到这处,便等于是将层层掩饰一地揭开。
可罗摩或许酒足饭饱的关系,也真好性儿,只哑然笑道:“寻开心说不上,自寻烦恼倒是真的。云美人儿与我之境界参差彷佛,应当知我此时尚喜外物否?”
云彩儿淡然一笑:“洞天道统,与外物何干?便是外物,为后世遗泽,光大宗门,也是有的。”
罗摩呵呵一笑,笑音就像沙石过隙,沙沙作响。
“一人成道,何需两个洞天。陷空山虽然比不过极地,怎么说也足够我霞举飞升,我还多此一举做甚?至于为后世遗泽之类,嘿,当年那些据此洞天之人,都能不遗本宗后进,我还比不了他?”
云彩儿微微抬起眉毛:“哦,这倒还有些意思。”
“有意思的还在后面。据我所说,云美人儿前段时日去了极地海,一记四两拨千斤,使得恰到好处,可有趣吗?”
云彩儿眸光一闪,淡淡地道:“还好!”
这两个字里,意绪之复杂,可就不是罗摩所能理解的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六章摊牌
不过,仅就字面意思而言,罗摩还是明白了七八成,他笑道:“你对那五魔联盟和散修联盟的观感如何?”
“外强中干……不过,倒也能唬得住人。”
“外强中干?也就是云美人儿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罗摩微微摇头,旋又叹道:“或许是这两个盟会在你隐迹之后方才成立,又在你来此之前稍做收敛,你才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外强中干?就算是一盘散沙,重到极处,也能压得死人!可知百兽宫……”
“狮驼小儿自去找死,魅影也是大题小作,以她主人的能耐,一人便能将那驱兽杂耍的宗门灭掉,何需劳师动众?”
罗摩方一错愕,旋又反应过来,大笑道:“云美人儿欺我!我就不信你想不到,若在两百年前,魅影的主人即使能灭掉此宫,接下来会是什么?无非是另一个诸宫围攻,置之死地而后快罢了!而如今呢,莫说是灭掉一个百兽宫,就算是将我这修罗宫砸个稀巴烂,此界能有几个应声?”
“兔死狐悲,不外如是。”
云彩儿回答得轻描淡写,不过脸上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不只是她,在分光镜后,杨昭与连衣还有云鸾也都是有所触动。
并不是说罗摩此话有振聋聩之功,而是以他这天外第一天魔境的身份,做出此语,便已经出了平常人物的感叹,而上升到一个不可忽视的共性层面。
罗摩已如此。何况他人?
在云彩儿评语之后,悬崖上静默了那么几息时间。
末了,还是由云彩儿冷道:“事不过三,有百兽宫挡了第一波,便已是诸宫所能承受的底限,若五魔与那散修之辈仍要得寸进尺,举极地之界全力,这两个盟会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世人也并非都蠢不可及,极地之界的大门关闭。又有几个甘受驱使。又有几个敢同诸宫为敌?罗老儿,你倒越活越回去了……而且,这与极地绝境、天明城何干?”
“如何不相干?若不相干,这极地绝境的消息。怎么会透露出来?”
“哦?”
“如你所想。开启极地绝境的破禁石。便是由五魔连盟先一步得到,而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自以为占了便宜。强抢过来,却被半路劫杀,不知怎地,那破禁石又落到什么散修盟会手中,消息便是由此五魔发出来的。”
罗摩自斟自饮,银壶中的血酒似是见不到底,一会儿便是七八杯下肚,或许这其中真有些许酒气,几杯下来,他眼神便有些迷离散漫,说到这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事,竟是大笑起来。
“魅影这女人,说来确是世间罕有,不过莫怪我说,女人的心思也确实古怪得紧,夜魔能有这么一个老相好,真不知他是死不瞑目呢,还是含笑九泉?”
这是杨昭他们再一次听到有人言之凿凿,说夜魔已死,心中不由大感震动。
他这边想法,云彩儿自然也对此有想法,当即便顺着罗摩的口气,轻笑道:“听你这么说,夜魔果真是死得透了。”
罗摩深深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死或不死,恐怕除了魅魔与云美人你最清楚了,其他人谁能说得清。你既去了极地岛,又大闹五魔联盟,何故又来问我这个问题?”
“若说他哪天死在女人肚皮上,我一点儿都不吃惊。”云彩儿冷诮一笑,又道:“但要说他死得如此无声无息,天底下怕是没人会信!”
“此言深合我意!”
罗摩举杯笑道:“不过,我们似乎跑题了,兜兜绕绕好不厌烦。若云美人不介意,咱们再说这极地绝境。坦白问一句,我们可有合作可能?”
“合作?和你一起去寻那绝……”
话未说完,罗摩已放声大笑,虽然笑声嘶哑,可震荡中依然将云彩儿的话语斩成两截。
笑声后,他随手将银壶酒爵抛到悬崖之下,左脸魔纹已紫得亮,映得他半边面孔妖异鬼魅:“云美人又在欺我!何须去寻什么极地绝境,寻到你不就成了?”
“哦?有说乎?”
云彩儿没有半点儿神情变化,语气也轻飘飘的,可眸光中阴云聚合,若有电光闪烁。
罗摩皱皱眉头:“这可不像是云美人儿的风格。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如今这绝境的主人和你的关系,还有最近让你另眼相看的那个!”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云彩儿愈显得漫不经意,悠悠响应道:“就这些?”
“哪里话,若只这般,便要牵连到绝境上,似乎也太过看轻你云美人了。”
罗摩哑然失笑,他说着话,目光却越过云彩儿的头,看向后方无尽的虚空中。
那眼睛看起来全无聚焦,但接下来的话,却铮铮然如利刃横空:“我只是不明白,以云美人一代散魔的身份,怎么对鼠辈的窥伺,一点儿都不在意呢?”
千里之外,极地绝境中,杨昭赫然惊觉,大叫一声:“不好。”
但还没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罗摩的眸光已越过这遥远的距离,从分光镜中,直直向这里看来!
也许,这应算是杨昭与罗摩的第一次对视。
虽然罗摩不可能直正地捕捉到目标,但是直面这位邪道第一人的眼睛,李珣蓦地发觉,在这一刻,对方的面部似乎整个地消解掉了,能留给他印象的,只有那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
以及那一条扭曲如妖魅的魔性纹路。
“锵”的一声大响,三面分光镜中,中央那面像是被重拳猛捶了一记,杨昭闷哼一声,身体大幅度地后仰,那模样倒像是拳头砸在他脸上!
本来清晰的画面上荡漾起一层层乱纹,夜空、高崖等诸般景物支离破碎,最后只化为一条条细碎的彩光纹路,在银白的底色上流转不休。
“见鬼!这破烂玩意儿!”
云鸾大骂一声,彷佛彻底忘掉,先前她还对这破烂玩意儿赞不绝口。
一旁杨昭晃着脑袋直起身来,刚刚他等于是被罗摩遥空震了一记,脑袋还有些发晕,但见云鸾这忘形态度,却不由得失笑起来。
稍稍吐息一下,定了定心,他决定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