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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姹女说完话后,又暗自低垂,遮住面容,没有半点儿反应。
指似若无意地轻拨黑缎般的黑幕,撩起数根丝,然后杨昭便转过身去,大步走出冰室,没有再说一个字。
身后铁门轰然闭合,将内外天地割裂。杨昭没有回头只是迈步前行。
姹女稍侧身形,一直伸手虚引,做引路状,这其实已是下人的举止,而在这一刻,杨昭明白,他在魅影心中的地位,已经在无形中攀升了许多。
迈出水下甬道的刹那,杨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夜空中,水汽与花木香味儿合在一起,淡淡的沁入心田。
“大道谁能觉,平生已不知……”
唇中轻吐出这老生常谈的一段词,杨昭心中却生出更深的感悟来。也正因为如此,在吐出这话之后,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话音流出去了。
偌大的身躯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空壳,软软地坐倒在栏下,随后又仰起头,看天上闪烁的群星。
姹女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这静谧的夜色下,杨昭清楚地听到了心脏咚咚的声响。那是如饮美酒的畅快迷乱,更坦白点儿说,更像是在极致的肉欲放纵之后,从顶峰摔落的虚弱的快感。
但也仅仅是像而已。
杨昭也已分辨不出更多的信息来。他的心神已经在涨满的快感下恣意流淌,漫入无限的虚空,似乎可以同群星共舞,那是什么感觉?他想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形容——
江水奔流而下,在已经锁固了它百年的堤坝前咆哮撞击,将堤坝冲得七零八落,继而漫过整个大地。冲垮了多少房屋、多少田地、多少城池,又让多少生灵涂炭……
那不在江水的认知之内,江水只知道,束缚它的一切都消失了,不管是堤坝又或河道,对它来说,再无意义。
它只是无所顾忌地奔流,碾过一切,无限地扩张,让所经之地,尽成水乡泽国,直到它倦了,累了,稀薄的水量渗入地下,蒸上天空,到此为止。
杨昭的心神便是这江水,在无限的虚空中狂舞,当伸展到一定限度,也会疲累、稀薄,最终散溢干净。
可是,正如同江水不会因为决堤而枯竭,散入虚空的心神会以一种玄妙方式,重新聚合,像是地下的暗流汇聚、蒸腾的云气行雨,在天地间达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这种境界下,杨昭只需要关心心神延伸的广度,尽究这一片属于他的虚空中、莫以名之的玄奥。
其余的一切,均与他再无关系。
杨昭不敢轻言这是否是真正的放开,但跃动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冲开了一道道枷锁,像一头在原野上狂奔的野兽,放声长嗥,用自己的能量,充斥整个天地。
这是真正的突破。杨昭无比明白,就在刚才,已经横在他头顶几乎难以突破境界的桎梏,已被冲破。
从此刻起,杨昭已成为此界少有的精英修士之一,也拥有了与他的地位相符合的力量。
此刻,至少在此刻,他已然无所畏惧!(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七章寒意
杨昭闭上眼睛,贸然散入虚空的心神损耗,正一丝丝地恢复过来。湖上微风拂面,很是舒畅,但不久之后,随风飘入耳中的丝丝婉转的萧笛清音,又让他睁开了双目,遥望向远方的某处。
“那是夜魔吧?”
“正是夜师。”
静立身后的姹女口中,依然是对夜魔的尊称,这让杨昭很奇怪地看过来。
这美人儿身为魅影的弟子,姿色殊胜,又一身明黄凤纹裙装,极显堂皇贵气,可没有半点儿妾侍婢女的味道,更使人不敢轻侮。
杨昭也可以感觉到,姹女对他刚才的突破似有所觉,但与他对视之际,却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示,似乎这一切都理所当然。这种感觉让杨昭有些失望,但更舒服,他忽然想到这个美人的另一个身份,想和她聊聊天。
“夫人……”用这已名不正,言不顺的称呼,杨昭挑起了话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不知夫人您可否为我解惑?”
姹女眸光一闪,旋又垂下眼帘,淡淡地道:“道友有何事?”
杨昭并没有因为姹女的客气而忘形,仍保持着低姿态,和声细语。
“我眼下也算是一只脚踏到极乐园里来,想来魅影前辈也是要有所交代的。只是对这里的局势变化糊里糊涂,对日后行事颇为不利,请教夫人您,明了眼下极乐园的是是非非,也是为将来打算。”
他摆明车马为自己着想,反见坦白。
姹女稍一沉默,方道:“极乐园哪有什么是非可言。我想,道友真正想知道的,怕是师尊与夜师、还有彩儿夫人之间的故事吧。”
被她一口道破。杨昭却没有半点儿尴尬。此时正是他境界突破,心态恣放之时,闻言只是一笑,拱手道:“请指教。”
对这蹬着鼻子上脸的行径,姹女只淡然处之。她平静地道:“主子之间的事情,本轮不到我们这些弟子们说三道四。不过。来此之前,家师曾言道,若道友对此事有兴趣,我们也不必隐瞒……”
听到魅影这么大方,杨昭倒是有些吃惊,不免思虑这后面的手段。耳中却还听着姹女说道:“只是,家师约道友于戌时末,在燕返阁相见,时候已经不早。还请道友移驾。若不见怪,在下边走边说如何?”
听她这样说到,杨昭忙道了一声不敢当,随即便站起身来。
姹女轻轻击掌,岸边水榭之外,便有一对貌美侍女,手持灯笼,立在道旁。照亮路途。
说起来,在极地之界。杨昭可还从未见过这般富家气象,一时间为之大奇。
姹女察言观色,先引他出了水台,方道:“家师这一脉虽属极乐宫,但从夜魔出现时起,我们这一脉的貌美弟子。便都如他歌姬侍妾一般,平日举止,并无修行气象。便是家师执掌极地主事人之后,也没有再改回来。”
不管对夜魔有怎样的观感,听闻此语。杨昭也不免有些艳羡。但又不得不疑心,这是否是夜魔的取死之道呢?
在姹女的前引下,昭走上了一条小径,前方侍女持灯,光影绰绰,隐现风姿,极是养眼。他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只等姹女开口,讲述那些已锁了数百年的隐秘。
姹女微垂眼睑,似在罗织词句,半晌之后,方道:“我知道友不比那些假道学,却不知对这逆伦弑亲之举又有何看法?”
“这个……”杨昭稍一沉吟,便摇头道:“这大千世界虽亦有纲常伦理,可是修士动辙千岁万岁,这纲常却不比人间界的三纲五伦,只有修行、传承两样,可为万世师,余者泛泛,不足以为法。”
他这是将暗夜的论调拿了出来,倒让姹女为之一惊。
这美人儿当即换了个态度,对他上下打量,良久方道:“这是精辟之论,道友修行不过百年,便能有此认识,怪不得能令家师另眼相看。不过,嘴上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则是另一回事。他们的分岐便缘于此。”
“分歧?他们之间,谁有别的看法吗?”
“不,这依然是他们的共识。只不过,夜魔身体力行,深得其中三昧,而家师,则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杨昭听得有点儿心虚,因为他也算是嘴上说说的一员。可是,怎么会把魅影也划到这片儿来?
“人非生而知之者,哪能没有个精进的过程?当初家师才刚刚在天外之界闯出名头,修为远未臻圆满,自然比不得现在。”
姹女垂下眼睑,平淡地说了下去。
“当时夜魔已名满天下,行事是出了名的肆无忌惮,公然宣称要以此界绝色历链心性,结下强仇无数,那夜摩天几乎日日受人袭扰,夜魔深知自己惹了大祸,便当机立断,与和他有关系的人断绝关系,从此便消失在了天外之界。”
“那段时间,虽恼夜魔行事荒唐,可家师与他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她自小便由夜魔抚养长大。即使夜魔自立门户之后,也常秘密回返极乐宫居住,指点家师修行;而家师对夜魔,也以长辈视之,尊崇非常……”
“而这些情景,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
姹女说到此处,忽地拿眼盯住杨昭的面孔。那其中的意绪,当真是纷繁难明。
杨昭怔了一怔,忽然醒悟:“夜魔发现了极地之界,他便是拜入极地之界的那位云冲子?”
“正是!”
姹女移开了眸光,望向深邃的夜空中去,语气也变得幽冷飘忽,在此刻,她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中去。
“世人都没有亲眼看到夜魔是如何寻道极地之界的,总之夜魔回到天外之界后,性情大变,更是加入了数个宫门,而云鸾与云彩儿便是他回到天外之界才相识的。”
“但没想到,时隔不久,飘渺宫的人便杀上门来,夜魔天壁障封禁全开,又凭藉千折关地利之便,才勉力挡住那些人突进。可短短两日,便有数位仙魔境界之人,便或死或伤,眼见夜魔宫就要被飘渺宫击垮,宗嗣断绝。”
杨昭听得入神,姹女所言平淡无矫饰,可即便这样,也能让人感觉到当年那些事情令人无可抗拒的凛凛神威。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心驰神往的意思。
若说有,那也只是点滴寒意在心头。(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八章人伦
杨昭听得入神,姹女所言平淡无矫饰,可即便这样,也能让人感觉到当年那些事情令人无可抗拒的凛凛神威。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心驰神往的意思。
若说有,那也只是点滴寒意在心头。
“眼见情势危殆,家师扯下脸面,以飞剑传书极乐宫,借着诸宫对飘渺宫实力的忌惮,联手施压,这才迫得飘渺宫回返。而夜魔宫之内,已是满目疮痍。”
此时,姹女语气有了一个微妙的转折。
“我至今也不明白,当时夜魔心里是什么滋味。那样一个高傲自负的人,像狗一样被人撵回来,最终又全凭外人援手,才逃过一劫。如此奇耻大辱,偏偏连报复的可能都不见……”
“从那日起,夜魔宫势力大衰,精英几尽,家师虽已拜入极乐宫,但还是要日日殚精竭虑,总领宫门事务,而夜魔却仍是纵情声色,不管不问,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从那时起开始冷淡下来。”
“然后,夜魔用尽了一切办法,方在百年内将伤势恢复过来。但此后近两百年,修为竟无寸进,那时方知,当时的大乱,实是将他道途毁丧……”
杨昭心中冷笑,对这些天外心魔的手段,他是又长见识了。
而姹女则一刻不停地说下去:“夜魔多次冲关不成,反而数次走火入魔,修为不进反退,而此时,家师稳稳迈入天魔境,而这落在夜魔眼中,则使他萌生一个想法。”
这里,姹女忽又有所迟疑,目光在杨昭脸上一转。杨昭对她行了个注目礼,目光中是纯粹的探询之意。
这样的眼神下。姹女终于决定将这关键说出来。
“其实,此法在诸邪宗典籍上多有载录,名唤玄婴度劫,当然不同的典籍也有不同的名目,但意思都是一样。”
“玄婴度劫就是以独特的秘法,产下一个婴孩。最好与宿主有血缘之亲,兼以诸多法门培育炼制,形成类似如先生这样元胎道体的绝佳资质,形成胎鼎,最后舍弃原本法体,夺舍重生!”
杨昭喉头乾咽一下,只觉得背上凉气森森,汗毛亦为之倒竖。
他并不是为这玄婴度劫而惊怖,事实上。这种手法在《血神子》上亦有载录,虽然艰深繁复,又逆伦绝性,却也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法门。
只是在听到杨昭那一句如先生这样的句子之后,杨昭脑子却止不住思绪乱飞,诸般念头纷至沓来。
他几乎是抢着问道:“可成功了?”
姹女略有些不解地看他一眼,似明非明,但还是摇头道:“连婴孩儿都不曾生下来。何言成功!”
杨昭心中咚地一声响,大石落地。全身一阵无以言喻的轻松。但很快他便迷惑起来:“这玄婴之法很难吗?”
“虽然艰涩,对家师来说却并不困难。”姹女美目中光彩微黯,语气刻意地保持着平静。
“只是夜魔明白,玄婴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