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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醉半醒之间,似乎听到船夫的一声惊叫,又响起阵阵衣袂翻飞和拳掌相接的声音,在几声落水声和受伤的呻吟声后,一切回归平静。我的酒顿时醒了大半,从倚着的地方坐了起来,却看到了我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景象:一个白衣胜雪,负着双手的人冷冷地站在船头。他背着月光,以致于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可是我却几乎直觉般就能想象出那清俊孤高,睥睨天下的神态来,仿佛从天而降,踏雪而来的神祗。心底突然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我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叫破雪?”
没有任何回应。
恍惚间,那人好象动了,从粼粼波光上翩翩而起,优美得不可思议。我的眼皮却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意识很快陷入无边的黑暗。
耳边隐隐响起一声轻笑。
7
悠悠转醒,七窍似乎还流转着一股淡淡的薰香。我睁开眼。陌生的一切,看样子是客栈。缓缓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感到四肢百骸剧烈的酸痛。
昨夜那一场醉酒…………还有那个人,仿佛只是一个梦而已,一个去似朝云无觅处的梦。但我相信我确确实实见过那个人,那种清冷的感觉至今还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究竟是谁?怎么会连他的容貌都看不清楚,却会为他仿佛站在那里就能睥睨苍生的气势震慑?连杀人都那么优美,让你死到临头犹有春风拂面的感觉。
这种人很可怕。
而我,不幸目睹了一场本不该看到的杀戮,居然还活得好好的,没有被杀人灭口?自嘲地一笑,或许是自己还入不了他的眼吧?
双脚碰到地面,一阵昏天暗地袭来,我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一般的虚弱,要不是及时抓住了床沿,整个身体就要软下去了。明明是在湖上的,一醉醒来却在这里?此刻我满脑子疑问正待得到解答。
咿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店小二打扮的小伙子看到我醒了很高兴:“客倌您醒啦?大夫说您染了风寒,还是快躺着吧。”
“小哥,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哦,是一位公子送你来的,还替你请了大夫。”
公子?我皱了皱眉。“那现在这位公子呢?”
“他住在西院,要小的带你去吗?”我摇摇头,以我现在的身子只怕走不了几步路。“你知道他会住多久吗?”
“这个……听他身旁的婢女说好象会停上几天吧。”
点点头,微微一笑。“谢谢你了,小哥。”
伙计憨实的脸忽然一红。“不……不用客气。”说罢匆匆而去,与先前的热情大相径庭,留下一头雾水的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我信步前往西院。方才来至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莺声燕语,笑声阵阵。轻敲了几下门,传来一个温润如水的声音:“进来。”
我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一袭月白的年轻男子手握书卷坐在藤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身旁一紫一黄两名少女的嬉笑打闹。
男子俊雅无双,虽然温和却带着天生的威严和稳重,一看便知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然而让我注目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旁的那名紫衣少女。
细细的眉眼,白皙的肤色,充其量只能算一个清秀佳人。可是她倚立着,轻纱罗裙,襟飘带舞。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的明丽和妩媚,在初春的阳光下分外耀眼,那种感觉熟悉而陌生,就像当初我在爹的书房里第一次看到娘的画像一样,让我温暖而又心酸。
“这位兄台,”好听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我的凝思。我回过神,这才发觉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三个人六双眼全都打量着我这个不遂之客。那紫衣少女更现出不悦之色,眼里分明写着登徒子,黄衣少女则一脸不屑,只有白衣男子依然如故的微笑,带着一丝兴味。
我有些不好意思,向那白衣男子行了个礼。“昨日因染风寒,无力下榻,直至今日才登门道谢,请见谅。”
白衣男子笑了起来,霎时百花失色。我敢肯定就这抹微笑,便已经倾倒了不知多少芳心。“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如此客气。”他似乎看出了我尚未启齿的疑惑。“我们路过湖边,看见你躺在那里,已经昏了过去,就把你带了回来。”微笑中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冰冷和疏离,虽不易察觉,但对于在秦家生活了十几年的我再显而易见不过。我不以为意,在他们眼里,我这种人本来就与他们有着云泥之别的。
只是自己的遭遇实在诡异。躺在湖边?是那个神秘男子做的吗?自己如果碍了他的事,为什么不直接杀人灭口,或是丢人下湖,反而大费周折地把我迷昏了扔在岸上,是想让我活活冷死么?未免也太可笑了。别人或许不会为了一件无解的小事而伤神,我却在苦苦思索他这样做的原因,以致于又忘了自己的处境。
“谢也道过了,还不走,赖着作啥?”黄衣少女杏眼圆瞪,差点没跳了起来。语气虽凶,但因为带着吴哝软语的口音,显得撒娇般的清脆。
又一次失礼,我不由有些尴尬,向他们歉然一笑:“公子之恩感激不尽,可是在下身无长物,两手空空,无力报答,实在过意不去。”白衣男子握着书卷的左手轻轻拍打着右手,勾起唇角:“无妨。”
我明白他是在下逐客令了,不以为意地微笑:“如此,惊鸿告辞。”
白衣男子眸中异芒一闪而逝。“惊鸿,惊鸿,果然是好名字。”低吟般的嗓音使人微微一震,让我几乎要以为他就是那个神秘男子。黄衣少女闻言撇了撇嘴,我在她口中吐出不屑之语之前便已答道:“可惜人不如其名,道是惊鸿,不过如此。”
黄衣少女眨眨眼:“想不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我笑:“惊鸿什么都没有,自知之明是最不缺的。”一直静立一旁的紫衣少女不知为何脸色微变,檀口轻启,似乎要说什么。
这时门口匆匆走进两名男子,举止干练,眼神精悍而内敛,却是一等一的高手,比之我那二堂哥秦千寒也不过略逊一筹而已。
他们走至白衣男子面前,齐齐躬身为礼,语气恭敬:“见过少主。”白衣男子微一颌首。两人之一又道:“少主,我等有要事禀告。”说罢眼睛瞟过我,似要我识趣离开。
这一声少主叫得我悚然一惊。自己不是千方百计远离秦家么,却还在这里胡搅蛮缠?还是快快离去,走自己的路去罢。
思及此,我赶在两名男子开口之前——我也并不想听见他们所谓的要事,秘密,当然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向那白衣男子一揖:“大恩不言谢,公子既有要事,惊鸿不便打扰,就此辞去。”衣袖拂动,转身便要走人。
“且慢。”白衣男子已然开口:“惊鸿此去何处?”
我没有注意到他叫了我的名字,犹疑一下,还是照实答道:“并无确切目的,意欲北上游历而已。”
“如此便巧,”男子笑着拍拍手,“我们此行也是北上,不妨同行如何?”语气虽是温和的询问,却是不容回绝的余地。我毫不怀疑如果拒绝会被他强压上路。“公子!”黄衣少女跺脚不依,白衣男子只手一轻抬,便叫她立刻噤声。
无奈地耸耸肩:“我可有拒绝的权利?”
“你说呢?”他深深一笑。看来是没有。不晓得自己为何总与麻烦人物扯上关系。反正我算是欠他一个人情,上路之后大可分道扬镳。“如此只好罚酒不喝喝敬酒了。”
这回他笑出声了:“和你说话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对我来说却不是件愉快的事情,我把未竟之语生生咽下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我和他一起上路,但他这种人做事,从来不会毫无目的的。
现在我开始怀念君融阳了。比起他,我更喜欢与君融阳相处,散漫无拘,那种阳光般的气息,令人毫无压力,轻松自在。而白衣男子,更倾似于月华——虽有皓质流辉,却让人感到若即若离,似近似远。
8
直到坐在柔软舒适的马车里,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我和他们同行,甚至还和他共乘一辆马车。
回想起来,这几天发生的许多事情,至今让我恍如梦中。先是客栈里遇到奇怪的绿衣少女和调戏她的男子苏行,又莫名其妙地得到一张天下人梦寐以求的无双楼请柬,再是自己在船上所遇到的那名神秘人,尔后被人弄昏丢在岸上,又被白衣男子捡到。这几件事看起来毫无关联,但我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在想什么?”下巴被一只修长的手抬起。“呃?”我毫无防备地望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商清。”
“什么?”我愣愣地,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更忘了甩开他的手。
“我的名字,商清。”
“哦。”商清,商清,我皱着眉头细细思索,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又在走神了,”他轻笑,“你似乎常常在走神,明明近在咫尺,却让人感到远若天涯。”他顿了一下,握住我下巴的手转而抚上眉眼。
“水光云影,摇荡绿波。一溪风月,蓦是惊鸿。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有,轻盈,还有君融阳也说过。但我不想对他说,而且也从不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何漂亮之处。伸手拍开他的。“商公子,我们还没熟到这个地步吧。”
“商清。”他牢牢握住我半举的手腕,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正色。“叫我商清,我想听你叫一声我的名字。”
什么?我瞪眼。怎么会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咬了咬唇,撇过头,偏是不叫。从来没有人能勉强我做任何事,即使是我爹。虽然这样子有点小孩子脾气,但打定主意不向强势低头,何况他们还只认识没几天,比陌生人好上一点点而已。
手腕忽然一松,我转过头,看见商清恢复了闲适的坐姿,脸上带了些许无奈又好笑的表情。“真像个小孩子呢。算了,不叫便不叫,反正我可以唤你惊鸿。”
我有些讶异,像他这种人,虽然表面上随和,却绝不是会轻易妥协的。
车帘一掀,紫衣少女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在商清耳边说了几句话,商清点点头,转首朝我笑道:“惊鸿,我有事先走开一阵,让留衣在这里陪你。”这个人越来越奇怪,早就知道他骨子里是个冰冷倨傲的人,可是这两天的态度居然越来越和善了,竟不像是装的。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要分道而行的话,他便闪身而去,速度快得我看不清,只觉得那身法飘逸非常,又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时紫衣少女上了马车,正流利娴熟地使用一套茶具在泡茶。“姑娘也是喜茶之人?”我好奇地问,对这少女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紫衣少女笑着摇摇头:“公子莫叫我姑娘,奴婢留衣。少主知道你是喜茶之人,所以特地命我临时学了一手。”
我瞠目,商清怎么会知道我爱茶的?!天知道我们才认识没几天啊。
看到我的惊愕,留衣笑出声:“公子莫小看了少主,他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中就可以知道他的习惯和嗜好,堪称观察入微。”
什么观察入微,简直是妖怪!我忿忿地想。“留衣,我不是什么公子,叫我惊鸿吧。”
“好,惊鸿。”留衣点点头,“你这个名字真好听呢。”
我苦笑,这就是平凡的人配上一个不平凡的名字的麻烦,每个人见了我,再听了我的名字,总要来上那么一段让人分不出是讽刺还是赞美的话,譬如君融阳,譬如商清。
“这是父母所取,无法改变,虽然我自己从不觉得有何惊鸿之处。倒是留衣的名字,留衣,留衣,莫非是留得缁衣在,月明待君来?”我看着紫衣少女,愈发觉得她与画像上的母亲是如此相象,不是相貌,而是无法言喻的气质。
留衣的笑容更深了,“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解释过我的名字呢,惊鸿真是别有创意。惊鸿的惊鸿之处第一眼是看不出来的,无心之人也是看不出来的,只有细细品味的人才会感觉得到。正如那山泉,乍看不如河湖的浩荡磅礴,细水长流,却令人倍加喜爱,这种惊艳不是一瞬间的,需要时间沉淀或有心之人的眼光才能感受。尤其是你这双眼睛,我想不出除了惊鸿二字还有何辞藻可以形容。”她赞叹似的说着。
我这边却早已笑弯了腰,什么叫惊鸿的惊鸿之处,听起来就拗口。
似乎也觉察了自己的语病,她说着说着也不由笑了出来。“惊鸿的父母真的很疼爱你呢,为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留衣的话触动了我心中的痛处,他们疼宠我的事早已全然不记得,记忆中却只有娘的遗像和爹冰冷的神情伴我长大。这样想着,神色不由有些黯然。
一双柔软的手默默握住我的手,抬眼,留衣关切而无言的眸子望着我。心底涌起一阵温暖,我笑着摇摇头,告诉她我没事,不用担心。一种似友情又似亲情的感觉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