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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小南瓜抱拳,声音真挚:“多谢小哥相救,不知小哥尊姓大名?”
小南瓜赶紧摆了摆手:“不用谢!这事都是我家主子惹出来的,你们不怪罪都很好啦,千万别客气!我也没什么尊姓大名,我叫小南瓜,我家主子叫舒隽。你们呢?”
话还没说完,就听后面传来一阵悠哉悠哉的脚步声,舒隽声音淡淡的:“你又动不动就把我的名字乱说出去。”
小南瓜笑道:“主子的名字不能说吗?”
舒隽没理他,直接牵了一匹马,回头道:“喂,你们两个。我救了你们的命,牵走一匹马不算过分吧?”
说罢也不管他们答不答应,跨上马背,双腿一夹,那匹马撒开蹄子就跑,眨眼便跑出了林子。
小南瓜叫一声主子,回头朝他俩拱拱手,也赶紧追了上去。
伊春愣了半天,忽然想起什么,大叫:“他把我的包袱抢走了!”
虽说里面没钱,只有一堆换洗衣服,可好歹也是下山前娘一针一线给她做的呀。
这个什么舒隽,真搞不懂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杨慎一言不发,提起水囊淋在她肩膀的伤口处,伊春立即跳了起来:“好疼!”
他脸色阴沉,低声道:“别动,我看伤口。”说着从她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将肩膀那块的衣服割开,一道血肉模糊的疤就露了出来。
如果是划伤还好治些,偏这是刺伤,粗粗观察一下,大约刺进去有两寸,伤口绽开一个血洞,极为狰狞。
他紧紧咬牙,取出药粉轻轻撒在上面,用纱布紧紧盖住,轻道:“你先忍着,等到了潭州我去买药好好包扎。”
伊春本来疼得龇牙咧嘴,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便反手在他胳膊上拍拍,笑道:“没事,小伤罢啦,不会死人的。”
杨慎良久没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一匹坐骑被舒隽强行牵走了,他俩一个被下药一个受伤,只好同乘一骑。
伊春叽叽喳喳不停说话:“你被那个女公子掳走,她没欺负你吧?除了下药,可有受伤?”
“没有,只是我试图逃走,被她先发现,在香炉里下了药。”
“她发现你不是舒隽,还是要留你?这姑娘怎么这样呀……”
“……”她不光是要舒隽,而是喜欢天下所有长得好看的少年男子罢了。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也没心情说,索性沉默。
伊春回头,看着他干干净净露出额头的脸,说:“虽然这女公子人很古怪,品味却不古怪。你这样打扮不是比以前好多了么?”
原来杨慎被劫走之后,立即有一群人替他沐浴束发更衣。女公子喜白,他这一身便是纤尘不染,大概说书的嘴里那些江湖上白衣幽雅的少侠们也就是这样。
可他还是沉默,再也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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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修章节。
九章
到了潭州第一件事就是找客栈住下。杨慎在马厩拴好坐骑,一进大堂就听伊春在和掌柜的说话。
“不要天字号的客房啦,说了好几遍,就给我两间普通客房!”
“这位客人,现在小店有优惠活动,凡来我店订天字号客房的客人,都可以得到本店赠送的丰富早点一份。还有俊男美女为客人贴身服务奇…书…网,按摩捏脚保证让你流连忘返。”
“……我只要两间普通客房。”
“来参加本店的优惠活动,客人绝对不会后悔!”
“……”伊春终于觉得无力。
杨慎走过去,把铜板拍在柜台上,冷道:“两间普通客房!”
掌柜的立即交出钥匙,冲伙计微笑:“快,带客人上楼,热水饭菜千万别短了。”
伊春突然发现杨慎的坏蛋脸也很有用。
杨慎将伊春送上楼,自己去药堂买了金创药,回去的时候,忽见街对面有几个褐衣男子说说笑笑地走过来。
郴州巨夏帮的人!他觉得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一时间街上喧嚣的声音都变得无比安静,只有血液轰隆隆流窜的鸣声,像是要冲破耳膜。
出于本能,他立即摸向佩剑,可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衣物武器早已在逍遥门被丢了个干净。
他在那个瞬间忽然感到一种刻骨的耻辱,全然由于自身无力引发的耻辱。
脑海中回旋起女公子的声音。
他被下药之后有一个时辰完全不能动,瘫软在地上,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于是她便笑了,手指像柔软冰冷的水藻,划过他的脸颊,声音是虚幻迷离的:“不用怕,你长得这样好看,我绝不会伤你。咦?你还佩剑?是练武吗?他们这么轻易就将你带来我身边,想来你的武艺也不出众。不过别担心,既然你跟了我,必教你欢喜。明天我便去求爹爹将你收入门内,传授你上等功夫。”
他原本只有愤怒,可那种愤怒在她漫不经心的话语下突然变成了无上的耻辱。
无数个夜晚,无数个白昼,他像是不要命般的修行,得到师父的青睐,与天才的师姐分庭抗礼,自觉已有小成。
但原来他什么也不是。
连自己的佩剑也保不住,和着衣裳一起被当做垃圾丢出去,他的尊严仿佛也成了被践踏的垃圾。
她用漂亮的衣裳打扮他,用温柔诱惑的态度面对他,将他当作玩偶一般。
他这样白衣飘飘走在街上,多少女孩子偷偷在看,红了双颊。可那有什么用?只会让他感到愤怒而且迷惘。他没命的修行练武,到头来还是给一个女人做花瓶,全然不能反抗,甚至害得伊春险些丧命。
非但不能报仇,新的耻辱还一遍一遍凌迟着他。
他还太弱。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们谈笑风生地擦肩而过,风擦在他脸上,像刀刮过去。
杨慎不由闭上眼,感到疼痛。
回到客栈推开房门,就见伊春正努力把脑袋朝后伸,试图看清伤口长什么样。
她好像还没发现,衣服顺着胳膊落下来了,她大半个后背就这么□裸地呈现出来。她的脸和手都是黑黝黝的,因为长期在太阳地下练武,晒成了小黑炭,可背上的肌肤却很白,骨骼极纤细,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杨慎先是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夺门而出,忽又见到她肩上那个伤口,狰狞无比,还在流血。
他不由关上了门。
伊春系好衣服,回头有气无力地看着杨慎,她脸色有些发白。
“药买回来了吗?”她觉得眼前的小星星越来越多,像下雨似的。
杨慎默然点头,隔了一会,强迫自己不要发抖,轻轻把她的衣服扯下来,让伤口暴露在眼前。
涂药,包扎,他的手腕无法抑制的在抖。
伊春说:“你别怕啦,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一点都不疼!”
足有两寸深的刺伤,说不定还伤到了筋脉,怎么可能不疼?杨慎咬了咬牙,低声道:“师姐,以后我要是再被掳走,只能证明我无用,你不要再涉险来救我。”
她微微一惊:“你是我师弟啊,我怎么可能不救你?这是什么话!”
“我自己无用,不该牵连别人。技不如人,就该拱手让出斩春剑,师姐你若是继承了斩春剑,便替我报仇吧。”
伊春再也忍不住回头看他,映入眼帘的是他惨白的脸,那神情,像是要痛哭出声似的。
她轻声说道:“羊肾,只是一点小挫折而已,你别垂头丧气。要相信自己一定能继承斩春,一定能报仇。”
杨慎只觉眼里一片热辣,急忙用手捂住,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流眼泪。
手上一暖,是她用力握住了,头顶被她摸了两下,很笨拙的安慰方式,她的安慰话也很笨拙,翻来覆去只有两句:“别难过,别多想,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都好啦都好啦。”
是谁说她迟钝粗鲁,其实她温柔又细致,只是不善于表达,傻乎乎的。
杨慎把额头贴在她手心,声音颤抖:“……师姐,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得到斩春,得不到的死路一条,你要怎么办?”
伊春愣住,隔了半天,才犹豫着说:“不会吧?得不到的人就要死?”
“我只是说……假如。”
“哦,那我会努力得到斩春剑,然后护着你,不叫任何人来杀你。”
回答得毫不犹豫,想也不用想。
杨慎竟有种想微笑的感觉。他紧紧握住伊春的手,低声道:“那……我也是。师姐,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来杀你。”
伊春为难道:“喂,真的是假如吧?这么危险的想法,你怎么想到的?”
杨慎擦了一把脸,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眼睛还有点红,但方才面上那种近乎绝望的神情已经消失了。
他露出一个有点羞怯有点得意的笑,轻道:“给我五十文,我就告诉你怎么想到的。”
……此人以后必然要钻进钱眼里不得超生。
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波暂时就结束了,伊春在客栈养伤的时候,偶尔想起遇过的人,狡诈善变如舒隽,仗势欺人如逍遥门,还有那个看着很眼熟的蓝衣公子,每个人似乎都复杂的很,与她十五年来单纯的生活完全不同。
江湖果然是个乱糟糟的地方。
她开始想念减兰山庄里的一切,唠唠叨叨却很疼爱自己的爹娘,严厉冷酷却公正无私的师父,甚至连墨云卿恶声恶气都觉得好温暖。
不知道杨慎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怀旧。
肩膀上受伤,别的倒还好,就是洗头比较费事。为了避免伤口进水,她从受伤开始就没再洗过头。隔了那么多天,连她自己都觉得味道难闻的很,实在忍不住,索性叫小二送了两桶热水,小心翼翼把头发拆开清洗。
杨慎敲门的时候,她刚好把头发打湿,一时起不来,便叫道:“直接进来啦!敲什么门!”
他一进门便见到此人脱得只剩一层单薄旧中衣,胳膊和背后还磨出了大洞,两根肚兜带子大刺刺的从洞里探出脑袋朝他问好。
“可恶!你有没有一点防备心啊?!这种情况叫什么进来?!”
杨慎忍不住破口大骂,转身便走。
“我洗头又不是洗澡!你这色狼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伊春觉得莫名其妙。
杨慎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她气得发疯,他在门上用力一锤,怒道:“你的意思就是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在他面前敞开衣服洗头?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我当然知道是你才叫你进来啊!你以为我那么蠢吗?”
你就是那么蠢!杨慎无力地吐出一口气,方才一肚子邪火不知道为什么又消失了。
好吧,她说因为是他才没关系,他不承认自己是为这句话突然感到欣喜。嗯,一定是因为同门之谊,没错,同门之谊,他们感情好师父必然也欢喜。
所以他现在蠢蠢欲动,禁不住回头看着她,也不是为了别的,他只是觉得她受了伤行动不便,他身为师弟得出手帮忙。
一件衣服突然罩在伊春身上,替她遮住旧中衣上那些破洞,也遮住泄露出的肌肤。她疑惑地抓着头发抬头看,却见杨慎摞起袖子坐在对面,板着一张脸,沉声道:“我、我好心点,来帮你洗吧!”
她忍不住咧嘴一笑,放心地把头发递给他,垂着脑袋由他将热水淋上去,然后取了皂荚细细搓揉。
“谢谢啦,羊肾你真是个好人。”
他的心头没来由的一跳,双颊忽然有种火辣辣的感觉,慌的很,在她头顶拍了一下,故意说:“脏死了!看盆里水都变黑了!”
其实她不脏,也不丑。
指尖触摸到柔软湿润的头发,像滑腻的绸缎,令他不由自主放柔动作,仿佛稍稍重一点便会伤到她。
她身上披着自己藏青色的粗布外套,略有些大了,朝前倾的时候越发显得她脊背纤细,敲一下只怕会折断。
真不敢相信这样一具还稚嫩瘦弱的身体拥有那么大的力量,杀出血路来救他。
想问问她,那一刻她心里想着什么。是因为他是师弟,是同门,必须要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心底隐隐约约,自己都不敢去想的那些“别的”。
只是问不出口,他也只有静静看着她纤瘦的后颈,那里毛发绒绒,说不出的可爱。又因常年被头发和领子遮住,后颈的肌肤并不黑,而是一种温润的白皙。
看着看着,指尖忍不住轻轻触一下,心底像是要醉了。
杨慎在心里告诉自己:同门,同门,同门……
可嘴里却轻轻唤道:“伊春。”
“嗯?”她答应的很爽快,完全没发现称呼上的变化。
杨慎却有些慌,结结巴巴:“伊春……不,伊、衣服!我是说,你的包袱被舒隽抢走,没换洗衣服所以我帮你买了新衣服!”
伊春把洗好的头发拧干,湿漉漉地提在手上,充满惊喜地四处看,叫道:“咦?羊肾你帮我买了衣服?在哪里?”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指了指床,上面果然放着一件浅蓝色的新罗裙。
伊春欢喜无限地抖开裙子,只觉料子柔软,显然是上乘品。领口与裙摆都绣了兰草,十分精致。但这些都比不上裙子的颜色,像晨光初现的天空,最薄最透明的那一层蓝。
她不可思议地回头看杨慎:“好漂亮!谢谢你,羊肾!”
他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