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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以一支古朴素雅的白玉簪盘起,额发高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凤眼含笑,这样的人,怎么看都是没什么脾气的。
亭中另一端是一群正作画写字官家子女,谈笑风生,好几双眼睛似有默契,不时向穆西这边扫上两下,几分挑衅,几分鄙夷。
朝外望去只是一片开阔的江水,碧波粼粼,并无其他景致,是以这座称得上简陋的木亭平日少有人来。
她是否应感谢他们为她的书本与衣裙添了些色彩呢?多少有些洁癖的穆西这样想,十几二十岁的人怎么说都已经不能称为孩子——她真是该检讨自己在同龄人中的人际关系呐!
穆西难得一身白服,她不禁皱眉,真是麻烦。腕上璎珞自然下垂,夏日毒辣的阳光很快就要照到这边,到了离开的时间,她将视线落在那群拥堵在门口的……呵呵,已经不是孩子了。
少女是一贯的清贵高雅,她站起来,面带微笑,“让开。”温软的声音似乎是在哄骗小孩,穆西说话是并未看向那群面面相觑的少年。
几步走过,穆西终于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挡在她前面的人,同为魏幽山庄学子,她本就不需对他们诸多忍让,漫步至桌边,视线落在一方砚台上,应是下赐的贡品,出自永昌公主府,天家教养,也不过尔尔,穆西看着那一件件颜色鲜艳的锦衣华服,眼中波澜不兴。
“你一曲摩纳罗令我等至今难忘呢。”一个紫衣少女上前,她挥手命随行之人捧上一个盒子,耳边紫珠随动作微微晃动,“虽说在比试中之与朵萨人打为平手,倒也不是不能入耳。”她命仆从打开盒子,示意呈给穆西。
穆西笑,她现在可没有那闲工夫哄小孩,“你是杜荣非的什么人?”她拿起一支蘸了墨的狼毫,随意在一张纸上写下几字,似是满意,随手递给紫衣少女,“让杜荣非转交一下。”少女明媚的笑容几乎让人眩目,毫无征兆的,她单手拿起纹理绮奇的砚台直接倒扣,墨汁流下,全落在他们刚刚的作品之上。
“你……”紫衣少女话还未完,便见穆西随手一甩,砚台砸在侍者所捧盒子之上,两者相碰同时落地,在青石地面上重重一磕,光洁的砚台上已有裂纹。
一干人等惊诧的说不出话来,穆西以一方玉质镇纸拨开挡在门前的几人,“你……”此时紫衣少女已经稍带哭腔,这本就是伯父珍爱之物,另一个一直在旁作壁上观的年轻男子走出行列,先对穆西拱手,姿容俊爽,风度翩翩,表面的郑重其事险些掩盖了他眼中玩味的光芒, “颜小姐,此乃我永昌公主府的御赐之物,还望小姐给个说法。”
穆西淡然回头,眼似秋水,“尔等亦毁我御赐之物,扯平了。”
无所谓的看了看沮丧得快要掉下眼泪的紫衣少女,她手指微抬,露出甜美的笑容,“别忘了将此信转交给杜荣非。”
这样细描淡写的两句话实在是无法让那群回过神来的人满意,穆西随手一抛,那方份量不轻的玉质镇纸就落在了人群中引起新一轮的骚乱,刚刚开口的男子接住险些砸着人的镇纸,再抬头,却看见每次维护颜穆西的姚潜已经出现在白衣少女的身旁。
穆西颔首,面沉如水,她与姚潜擦肩而过,微微一笑,“不要太冲动啊。”姚潜未作表示,径直上前,似乎两人从不相识。
衣带飘飘,广袖舒展,夏季的风吹起了少女的长发,裙角飞扬,飘逸的背影逐渐隐没在一片绿柳之中,杜简文看着那逐渐远去的清绝背影,他回过神再次拱手,有些头痛,谁都知道姚潜最见不得别人惹着穆西,“姚兄。”
少年显然已经注意到穆西裙角上的斑斑墨迹,他的眼神变得冰冷,却还是对曾经的同窗还礼,“简文兄近来可好。”
杜涛于月前行冠礼,字简文。
冠礼之后的学生已经算离开了魏幽山庄,杜简文在还未离开之时,山庄中大抵可分为两派,分别以杜涛、姚潜为首,这大概是杜涛冠礼之后两人首次相见,不过只是打了个招呼。
待人都散去,杜婧悦看了一眼桌上的砚台碎片,隐忍已久的泪珠终于滴滴掉落,她看向杜简文,“堂哥,这该怎么办呐。”杜简文为永昌公主之子,他的父亲正是杜荣非。
“你先看那上面写了什么。”杜简文以微笑回答他,递过一方素色丝帕,“不就是一方砚台,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婧月展开那纸,“衣料尚可,易脏,美中不足也”,没有落款,她突然想起那句尔等亦毁我御赐之物,心里一惊,脸色煞白。
杜简文叹道,“天威难测啊,且把这交给父亲吧。”他赞赏道,“好字啊。”又对堂妹补充,“以后莫惹那颜小姐了。”他原以为教养姚潜的是那八位教习中的一位,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啊,那少女那时才多大呢?
“备好礼物,改日随我一同登门致歉吧。”杜简文合上扇子,见堂妹神色委顿,他又加上一句,“我们还是先知会父亲一声,看他怎么说。”
大相国寺禅房中檀香味浓,穆西在屋外深吸一口气,推开朱门便见到两位老者立于于佛前,穆西双手合十,对着佛像盈盈一拜,坐于莲花之上的菩萨宝相庄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在自然面前显得渺小无知的人类将所有的希冀与信仰都寄托在了传说中无所不能年的神佛上。
穆西起身,对那位在慧元大师身旁精神矍铄的老人微笑,“您也在这儿?”那老人,正是城南常与穆西下棋的老人。
老者将手中纸条摊在桌上,“这字可是出自小友之手?”穆西笑了,澄清的眼眸调皮的眨了眨,貌似天真,“正是不才。”
“好字。”老人赞,见穆西与他坦然对视,和蔼一笑,他与慧元大师对视片刻,“小友今日所为何事?”
“辞行。”少女的视线落在莲座之上,“我欲之南海。”眼神坚定肃穆,她淡笑,却让人感觉到她心中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她跪于案前蒲团之上,以额点地,少女的姿势端庄无比,“陛下与大师不必忧心。”声音清远,仿佛这具年轻身体中的灵魂即将枯萎,她再次叩首,白皙的指尖在青石板上仿若发光,站起,穆西微笑,“说实话,陛下的棋艺可有够糟呢。”
端帝开怀,片刻之后深色稍显黯淡,“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这样说啊。”慧元大师亦露出微笑,“早去早回。”
“等我回来时陛下要有进步才行呐。”穆西道,神似可爱,“明年夏天吧,明年夏天就回京了。”两人谈笑如常,一局棋后,端帝离去。
待人都离开,老僧坐于蒲团之上,此一去,是福是祸,或还未知啊,禅房中烟雾氤氲,眼中盛满慈悲,莲座上的观音似乎也因众生悲苦而眉头浅锁。
雨后初霁,五辆马车从明德门驶出。南海的船王世家穆家造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海船,据说即将启航。
当杜简文携堂妹亲赴灵枢院道歉之时,得到的是颜穆西业已学成离去的消息。次日,襄王府九公子于家庙中行冠礼,魏幽山庄八位高等教习全部出席,为姚潜加冠的正宾,正是大相国寺德高望重的慧元大师。
姚潜,襄亲王第九子,字仁桓。姚仁桓并未搬离魏幽山庄,然而随着旧时在这里居住的孩子们们一个个长大成人相继离开,灵枢院是真的冷寂了下来。
千里
张豫等人绝不是最早得到穆西外出消息的人,本来这颜穆西在与朵萨的比试中成绩虽不算拔尖也不算太差,用谢梓勋说的话要不是这丫头刻意在玩低调,完胜也不是不可能,可就是在以自己的实力打破了颜穆西不配呆在魏幽山庄的传言之后,她一声不吭的收拾行李准备行程就要离开了,说的还理直气壮,学业已成自当离去,弄得徐元皓与钟斯喻恨不得砸桌子摔椅子。
一支古雅的玉簪绾住头发,穆西对还在错愕的几位师傅微微点头,“穆西欲往南海,明日启程,特来辞行。”
“去哪里干什么,风吹日晒的。”张豫首先开口,“你要什么东西,直接让人送来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想出海。”穆西笑,“就算真把船弄过来,难道在朱雀大街上跑?”她垂下眼帘一丝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罢了,如果你能出京的话这一路就小心行事吧。”张豫揉了揉眉头,“我们就当这些年白干了。”一种介于失望与放松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
穆西见状躬身,“穆西决不会让诸位师傅这些年的辛劳白费。”面上是少有的认真与郑重,虽非誓言,却更易让人相信。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梓勋终于开口,“可是穆西,你也不会按照我们设定的路线前行呐。”他似乎是在叹息,“算了,你明天还要远行,还是好好休息去吧。”
这次随穆西出去的侍女是良绣,当年庄若云不知从哪里得了对机灵的双胞胎姐妹并取名良锦良绣,一个给了月罗,一个给了穆西。
车中各种物件俱全,穆西倚在一边随手翻着本书,嘴角微翘,清澄的眼中也是恰到好处的笑意,“良绣,出城没?”
@奇@一向敏捷的丫鬟这时却有些迟疑,她回话的声音显然低了不少,“是快出去了。”
@书@穆西见她这样,微微抬了抬头,“良绣,你出行前可有与你姐姐告别。”她笑看着从小一直跟着自己的侍女,见良绣并未像从前那般一下子回答,穆西微微一笑便低下了头,她也不多言。良绣见状也只能然,她并非无话可说,而是依照穆西的习惯。
马车行至城外,还是停了下来,良绣心中一惊,却见穆西悠然自得一如平常,她的额上微微涔出些汗来。穆西微微一笑,从车上的软垫站起身来,“既然不舒服就先在这儿呆着吧,不用出来伺候了。”穆西一向体恤下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奇怪,可良绣的脸依然是一阵白一阵红,不过穆西对这倒没大在意。
掀开淡绿色的帘子从车上跳下来,穆西便看到了坐在马上的庄若云,她上前微笑着颔首道,“庄主。”
十多年来保养得当,庄若云儒雅如昔,他俯视穆西,神色自然,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你真的要离开山庄?”
“自然。”穆西也不说别的,她也不愿费那个力气去仰视别人,自负骄傲比庄若云只多不少,她语速不快,却是字字逼人,“十多年前你收养我本来就是别有所图,今日魏幽山庄内已有名动天下的庄月罗,我为何不能离开。”
“我还不知道你竟会这样想呢。”庄若云轻笑两声,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一派温雅,“看来从前是小瞧你了。”
“还好。”穆西笑,“当年你将我带入山庄,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她挥了挥手,便有另一个车上的人跳下来呈上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穆西示意那戴着灰色六合帽的小厮将盒子拿给庄若云,她浅笑,“这就当做谢礼吧。”
紫檀木盒上是朴素大方的阴刻,庄若云从盒内拿出一张纸来,他微笑道,“好字。”然而没过一会儿,他的脸上却出现了讶然的神色,“这是……桐棉?”随即恢复常色,“这礼也太重了吧。”
穆西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凤眸中也带上了微微的讥讽之色,她一边走向自己的马车一边道,“当年庄主遣人治愈我的眼睛,这个价还算便宜了。”穆西说完对车夫挥了挥手,“出发。”
马车所到之处虽没有烟尘滚滚,声音也算不小,不过穆西一行人匆忙赶路,又加上刚出城那会儿还休息了一阵子,近郊的驿站根本没有停,外面灰大,穆西也没有什么马车行走一半没事朝外看看的习惯,所以当这行人路过草亭时只让人看到了不大不小的烟尘。
“少主子,还是回吧。”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对坐在条凳上的锦衣男子恭谨道。“回。”脸色铁青,他站起来朝外走去。
秋天总是一场雨一场寒的,入秋不久东宫染疾,之后病情加重,皇长孙一直伺候在自己的父亲身边,衣不解带,甚至连自己的府宅都来不及回,而前太子妃所生的三子姚浠却整日在外饮酒作乐,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还没有缺席,其余的自然能不到场就不到,衣不解带送汤递药想都不用想,这件事情被东宫诸位官员看在眼中,纷纷摇头,本来姚浠为嫡妃之子小时候也是虎头虎脑聪明机灵,怎么长大会变成这幅德行,更是有传言这位皇孙所作所为不过是自暴自弃而已——现王妃势大,皇帝太子态度模糊,姚浠几乎是没有翻身的可能,纸醉金迷夜夜笙歌未尝不是麻醉自己的一种手段。
总之在传言中一个多月又过去了,或许有人私下有些动作,不过很快就被打压了下去,一直缠绵卧榻的太子殿下终于能下地行走,病重不治的消息终于不攻自破,所谓的由皇帝陛下指定东宫的继承人这种不河蟹的声音也终于销声匿迹。
寒风冷冽刺骨,席霜又拨弄了一下厅室中央的黄铜云纹暖炉,照这样下去,小姐过年时还回得来吗?
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