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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长青两个,大字都不识一箩筐,实在没法子让你们去做官老爷和官太太。江南富庶,到那边去做个不操心的地主婆吧,真的满适合你的。快别哭了,从此也是一家主母的人了……”
玉凤又是心酸又是欢喜,抱着阿离的脖子嚎啕大哭道:“我就是舍不得夫人啊”
阿离微笑道:“长青人实诚,待人又好,你跟着她也算有个好归宿了。别哭了,日子还长着呢,我们总能再见的。”
而品南即位后许久,中宫之位却一直空悬着,不过封了几位功臣家的女儿为妃而已。
阿离的产期是腊月二十,谁知足足过了十天还没一点动静。阿离还没说什么呢,倒把慕容俊急得嘴上起了一溜火泡。
除夕这日,过了晌午,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起来。外面天寒地冻,一窗之隔的威北侯府正院水云居内却是暖得让人出汗。
地上几只珐琅大火盆内炭火烧得通红,将屋子里烤得温暖如春,稳婆和几个贴身丫头忙忙碌碌地准备着热水,剪刀,棉褥,小包被小衣裳等动用之物。
阿离从阵痛发作到骨缝开全,不过用了半日工夫,很是顺畅,看来威北侯府的小主人马上就要降生了。
慕容俊此时就在在水云居的西厢房中,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每隔一刻钟就把青云叫进来询问一番。
“夫人生了没有?”
“还有多久会生?”
“夫人叫得很大声,肯定特别疼……”
“夫人可曾叫我进去陪她?”
“夫人……”
……
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青云在经过无数次同样的答疑之后,终于崩溃了,躲在厨房里不肯再出来,只命个小丫头去“跟侯爷说,我要在厨房 给夫人炖鸡汤,不能过去啦。”
仿佛掐着时候一般,才刚过了子时,伴随着远远近近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水云居内传来了一阵嘹亮的儿啼,稳婆满面春风地跑出来向候在廊上的丫头们笑道:“夫人生啦一对龙凤双伴儿快我这就去跟侯爷禀报”
大年初一得龙凤双胎,这天大的喜事让整个威北侯府立刻沸腾了起来。
慕容俊更是喜得一蹦三尺高,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即刻让帐房将早已准备好的赏封给下人们纷发了下去,又命人拿着一口袋钱出府任意抛洒,名为“散喜”,引得来往人等一阵哄抢,争相冲着威北侯府的朱漆大门喊着各式各样的吉利话儿。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新君正在太和殿大宴群臣,听到这个喜信儿,立刻赏赐黄金千两给镇国公主阿离,称其为功勋之家诞育了后代,乃是奇功一件,并亲自为慕容俊新生的一双儿女赐名“孝严”,“恩慈”。
满月这日,品南亲自乘舆前往威北侯府去道贺。
席间,阿离笑嘻嘻地抱出一双儿女来给皇帝舅舅瞧。品南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宝宝看了许久之后,竟悠悠然长叹了一声,脸上露出些许惆怅和艳羡之色。
阿离察颜观色,趁机微笑道:“圣上自登基以后,日理万机,废寝忘食,以致于冷落了后宫。虽然勤政爱民是好的,可您自己的子嗣也是要紧的;且中宫之位一直虚悬着,会令天下臣民不安……圣上再不立后,实在说不过去了”
品南有一搭没一搭地拈了颗松子瓤放进口中,眉宇间微有些不耐之色,隔了好半晌方懒懒道:“你最近真是麻烦,只要一见面必要在我耳边聒噪这些事……没有我真心喜欢的女子,那后位我宁可让它空在那里……”
阿离浑不在意地继续微笑着,从青云手里接过一盏香茗奉与品南,微喟一声,道:“圣上那样的心思灵透,怎么就在这立后一事上想不开了呢?自来的帝王家里哪是谈论情爱的地方,尤其是中宫皇后,重要的是母仪天下,只要家世显赫,贞静幽娴,温良豁达,令人敬服便可……”
品南哼了一声,微微别开头,只管去看那墙上的字画。
阿离命乳母抱着孩子出去,索性一鼓作气地向品南道:“圣上当初应承过的话怎么还不兑现?弄玉姐姐已经算是救了圣上两次了,居功至伟;她对您的心意又是至真至纯,绝不掺杂一丁点污秽利益的东西;且辽东侯又于江山社稷立过奇功,您不立弄玉姐姐为后,还要立谁?如今又已过去了几年光阴,圣上可以等得,弄玉姐姐如何等得?您这样蹉跎了她的青春,会伤了她的心,更会伤了功臣们的心……”
品南终于转过了头,定定地向阿离望着,道:“你一定让我立她为后?”
阿离一时有些无措,顿了一顿,方不安地垂下眼帘,轻声道:“愚妹只是觉得弄玉姐姐对圣上的心意真是天地可鉴,为了您,她一直未嫁……当然,愚妹也只是提个建议,如果圣上觉得……”
品南站起身,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你觉得这后位非她莫属,那就这样吧。礼部会很快诏告天下:立葛氏弄玉为后。”
没有在威北侯府继续停留,品南很快便启驾回宫了。
阿离目送着品南的龙辇离开,心中真真切切觉得不安起来,难道是自己多嘴了?
半月后,坤宁宫中举行了威严而隆重的封后大礼。
弄玉头戴凤冠,身着大红山河地理裙,从品南手中接过皇后的宝印金册,轻轻拿在手中摩挲了良久,两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了下来。
喜极而泣。
(下)
正和四年,云贵苗疆作乱,皇帝派威北侯慕容俊亲往苗疆平叛,因战事吃紧,威北侯废寝忘食,前后两年前竟不曾返家一次。
正和帝怜御妹独自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威北侯府中难免凄清,几次口谕欲接镇国公主进宫小住,都被婉拒了。
公主正色道:“夫君正在前方浴血杀敌,我岂能独自在温柔乡中享尽荣华富贵?”,不但拒绝了皇帝的好意,甚至从此终日紧闭侯府大门,谢绝见客,继而卸去钗环,不施粉黛,日日在阁楼上纺纱织布,并亲自教导一双儿女读书习字,清静度日。
其时,正和帝正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听内监禀报了此事,怔了半晌后,望着手中的朱笔淋漓滴下的墨迹弄污了的奏折,幽幽然叹了口气,缓缓自语道:
“果然是伉俪情深,羡煞世人。”
从此再不提接镇国公主进宫的事。
又过了艰苦卓绝的一年,威北侯终于大获全胜,班师回朝。正和帝命二品以下文武百官着朝服迎候于德胜门外,并于次日在养心殿设宴,为慕容俊接风洗尘。
这完全是一场家宴的性质,慕容俊和阿离夫妇两个带着一双儿女进宫,孝严和恩慈一点也不认生,在养心殿中咭咭咯咯的给正和帝讲故事,恩慈甚至搂着皇帝舅舅的脖子,央求他陪着藏猫儿。
慕容夫妇又是急又是笑,连忙喝斥女儿:“没规矩你把圣上当成念北舅舅了吗?由得你这样又是拉又是拽的?”
嘴里虽然骂着,声音却都是软软的,没有半分火气;夫妇两个又含笑对望一眼,冲孩子们努了努嘴儿,眼神里满是满足和宠溺。
品南多喝了两杯,略有些醉意,半歪在锦榻上,望着妹妹一家其乐融融的情景,不禁向慕容俊佯作不屑地斥道:
“都一大把年纪了,当着我的面还这样挤眉弄眼的,这还象个东征西战的侯爷样儿吗?”
慕容俊笑道:“我们便是将来躺在棺材里还是要手拉手的呢,挤眉弄眼又算个什么?”
阿离倒红了脸,借着喂孩子吃东西把头转向了一旁,嘴里微微嘟哝了一句什么。
品南有些坐不住,因从锦榻上站起身,长长地“嗳”了一声,皱眉摇头道:“你们尽管恩爱吧,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我也要去瞧瞧我的皇后了。”
弄玉上个月刚生下皇长子,此时还在坤宁宫中坐月子,故而还没有和阿离见过面。
慕容夫妇又是不安,又是尴尬,连忙站起身,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太监宫人赶紧端着漱盂香帕等物,准备伺候着圣上往坤宁宫去。
品南象赶苍蝇般不耐地挥着手,鼻音重浊,含混道:“你们不要整天跟着我,我要一个人溜达着去,你们都退下”
太监宫人们面面相觑,嘴里虽齐声应着,可哪个敢真的扔下皇帝,让他自己溜达去?只能远远的跟在后头,蹑手蹑脚地随着品南走了。
慕容夫妇被扔在养心殿,左等右等,不见品南回来,又不敢私自就回府去,眼瞅着孝严和恩慈已经困了,在那里哈欠连天的吵着要睡午觉,心里渐渐焦急不安起来。
阿离想了想,道:“正好,我要到坤宁宫去探望一下皇后娘娘,顺便跟圣上告辞好了。”
坤宁宫内外一片寂静,弄玉正躺在床上歇午觉,一见阿离进来,连忙翻身坐了起来,喜悦地说道:“早听说威北侯凯旋还京,圣上设宴款待侯爷和妹妹呢,只恨我还在月中,没法子亲自过去敬侯爷一杯酒了。”
阿离连忙笑着谦让了一回,见弄玉生产之后,体态丰腴了不少,眼如水杏,面如满月,越发显得和蔼可亲了,因笑道:
“皇后娘娘诞下皇子,倒显得比从前作女儿时更美了,别有一番沉稳的风韵。”
弄玉脸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妹妹又取笑我”,便命乳母将小皇子抱来给阿离看。
阿离从乳母怀里轻轻接过孩子,见那新生的小婴儿额头宽阔,鼻直口方,躺在襁褓中一点不哭不闹,只管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瞧,不禁笑道:“孩子长得真好跟圣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弄玉最爱听的就是这样的话,当下便由衷地笑道:“是啊,我也是这么说呢,偏圣上倒没发现……”
提到品南,阿离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因连忙问:“咦?圣上说来坤宁宫看看姐姐,人呢?怎么不见?”
弄玉也纳闷:“没来啊,我还没出月,按例圣上不宜太多过来探视……”
阿离疑惑起来,只好说:“圣上多饮了几杯,有些醉意,莫非歇在别的哪宫中了?既这样,那……娘娘好好歇息,我们就先回府去了。待娘娘满月那日,我们再进宫朝贺。”
当下拜别了弄玉,阿离信步出了坤宁宫,径直又往养心殿这边来。
转过几道宫墙,忽听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箫声,低回婉转,缠绵悱恻。阿离由不得停下脚步,侧耳细细聆听起来。
正是四月天气,午错时分,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青云撑着伞,主仆两个站在雨地里,那萧声隔着漫天斜织的绵密雨雾传了过来,越显得悠扬而凄清。
阿离笑道:“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在那里弄箫呢,这样的阴雨天,最易触景生情,心里最容易伤感。”
青云也点头道:“是呢,这吹的好象是一曲《凤凰台上忆**》?”
凤凰台上忆**……
阿离猛然间心头一震,人就恍惚了片刻。
很多年前的某个午后,天上也是同样飘着雨,品南中了案首,她飞奔去重华阁报喜,也是听到了同样的箫声……
阿离的心忽然莫名地漏跳了几拍。
仿佛冥冥中有一种轮回宿命之感,那箫声如同一种神秘的召唤,引导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越走心中越怯,越走越神思迷惘。
前面就是猗兰宫了,几年以前,腹中第一个孩子离她而去之后,阿离曾在这猗兰宫中短暂休养过一个月。
如今重新回到这里,故地重游,阿离一时倒有些感慨——不想眨眼间,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
两扇院门虚掩着,那箫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阿离轻轻推开门,但见宫院内花木繁盛,绿荫匝地,簇新的门窗上糊着新绿的纱,那份清幽雅致更胜从前几倍,显见得日日有人精心打扫侍弄着。
然而满院里除了那清越的箫声,再无半点人声;花影幢幢,却不见一个宫人内监的身影。
“这里没人住吗?那又是谁在里面弄箫?”阿离诧异地自语道。
“因为从前您在这里住过,所以后来您搬回咱们侯府以后,圣上就把这里封了,不准人再在里面居住了,也是对您的敬重。”青云微笑道:“不过这是哪个胆大的竟敢私自闯了进去**呢?万一让人知道可不好了。”
阿离没有作声,只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去。
门上悬着湘妃竹帘,那箫声便从帘内传出。阿离轻手轻脚地掀起帘子,正看见一个人背对着门站在后窗前,对着窗外的梧桐静静地吹着箫。
密密的细雨打在窗外的梧桐叶上,沙沙作响。一曲《凤凰台上忆**》,缠绵悱恻的曲调伴着炉中袅袅的沉香,那**的背影不知为何便添了几分落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