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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到娴娘适才所说的被关在其中的“疯仆”,心中便觉得有些莫名的异样,挥之不去。
……
芝兰馆里拢着地炕,熏着百合香,一进门便觉暖香扑鼻。
小丫头上前服侍阿离两人宽了外头的大毛衣裳,又送上热手巾把子擦了手脸,奉上热茶暖了胃,二人这才到地炕上对面坐下。
炕桌上置着一只硕大的黄铜火锅,下面红通通的炭火烧得正旺,看着便让人觉得从心里直暖了出来,火锅里的水已骨嘟骨嘟滚开了,水汽蒸腾,是个红白双色的鸳鸯锅子。桌子上已整齐罗列好了一盘一盘的羔羊,肥牛,山鸡片,木耳,榛蘑,香菇,各色碧绿的配菜;另有小碟子里盛着芝麻酱,蒜汁,腐乳,韭菜花等各式配料;又有碟子里盛着鲜香酥黄的芝麻酱烧饼,和几把绿豆杂面,五颜六色,看上去便令人食指大动。
“我想着,珍馐美味六姐未必有兴趣……”娴娘有些羞涩地笑道:“又想着六姐也算是半个京里人,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个地道的京城涮肉锅子,也不知能不能对了六姐的胃口……”
阿离低头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杯盘碗碟,轻叹了一口气,道:“在乡下的十一年里,只有我九岁那年的年三十儿,庄头娘子弄了点肉,拿了只锅子来给了四姨娘,勉强是个涮锅的样子。即便是那样寒酸,姨娘她也忍不住落了泪,睹物伤神,说她突然很想念京城的家……”
她抬眸看着娴娘,展颜一笑,道:“这个锅子在京城虽不出奇,在这江宁却也不多见,我看着也觉得很是亲切;再加上现在天寒地冻,吃这个热呼呼的正是应景,暖身又暖心……八妹实在想得周到。”
“姐姐喜欢我就开心了”娴娘笑着,亲自夹了一筷子羔羊肉下了锅。那肉质极细嫩,入锅即熟;娴娘亲自将涮好的肉夹进阿离面前的蘸料碟子里,笑着说了声“姐姐请”
阿离也不客气,低了头大块朵颐,边吃边赞,又招呼娴娘也吃。
一时房内水汽蒸腾,两个人皆吃得满头大汗,只觉舒畅无比。
小丫头忽然进来禀报“四小姐来了”。
阿离两人一愣之下,清娘已袅袅婷婷走了过来。
“郡主妹妹在家做什么呢?四姐来看你啦”,一进门,清娘便满面春风地跟娴娘寒喧,猛不丁看见阿离也在座,倒吃了一惊。
“原来六妹也在啊”,她的愕然只是一瞬间,便重新换上一幅春风和煦的笑容,轻叹一声:“我们姐妹三个很少一处坐着说说话,今儿倒是凑巧了。”
说着,又将目光投在那香味扑鼻热气蒸腾的炭锅上,神色中便多出两分遮掩不住的艳羡和妒忌,讪讪笑道:“哎哟,姐你们儿两个在这里吃火锅呢?我是不是来得不巧哇?”
阿离尚欠了欠身,叫了声“四姐”;娴娘却压根儿端坐在那里没动,眼皮都没抬,继续用一把小笊篱舀了山鸡片亲自放在阿离的碟子里,闲闲说道:“是啊,我特意邀了六姐过来吃个便饭,正聊得开心……你有事么?”
既没让丫头添双碗筷,又没请她宽衣入席,甚至连把椅子都没让人搬来。清娘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咳嗽一声,正见丫头端了一壶刚烫好的玫瑰清酿进来,忙赶上去抢着接了,走过来亲自替娴娘和阿离各斟了一盅,又自向那架上捡了一个成化窑小盅替自己也满上了,举起来笑道:
“八妹被赵王妃收为义女,这等天大的喜事,姐姐怎么能不来祝贺一声?就连那日六妹的乔迁之喜,因为太过匆忙,姐姐也没帮着暖暖房去。今儿就借花献佛,借郡主的美酒,愚姐敬两位妹妹一杯。来来,姐姐先干为敬”
说着,十指纤纤地擎着酒盅,仰脖一饮而尽。
阿离便也端了酒盅,略沾了一沾唇就放下了,浅笑道:“多谢四姐。”
娴娘却不动手,只皱了眉淡淡道:“对不住四姐了。今天请了六姐过来,六姐是上宾,我也只是个陪客而已。四姐的心意,我心领了。我原不擅饮,这酒就免了吧。”
清娘手上还端着空杯满面含笑地站在那里,却这样直截了当地被娴娘拒绝,再也难掩那一脸的狼狈之色了,迸了半晌方干笑两声,道:“你瞧,我倒忘了郡主从来不饮酒了,该打,该打”
悄没声地放下酒盅,又待笑不笑地说:“既这样,愚姐就不打扰两位妹妹的雅兴了,我就先回去了,回头再来找你们玩。”
娴娘颔了颔首,道:“既这样,四姐好走,恕妹妹就不起身了。”一边朝两旁丫头沉声道:“好生送四姑娘出去吧。”
清娘连忙冲娴娘笑着说了几声“留步”,只得咬着牙扭着杨柳腰转身走了出去。
待她才一走,娴娘便端起酒盅冲阿离一举,皱眉笑道:“她对姐姐小奸小坏的使过好几次了吧?这样的人,姐姐还对她彬彬有礼的,何必?现在咱们可用不着怕她了”
阿离深深望了娴娘一眼,淡淡一笑,呷了口茶,温声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有时候吃亏是福,这是在讲的。只要不是太过分,我就只当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笑一笑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锱铢必较?我嫌累得慌。”
她将手凑近炭火烤了烤,微微敛了笑容,沉声道:“当然了,如果有人单是想偷我一两颗鸡蛋吃,我闭一闭眼也就不跟她计较了;若是以为我性子好,越性要把我那生蛋的老母鸡也一锅端了,那我可就不答应了”
娴娘给阿离倒酒的那只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垂眸恭声道:“是,六姐是君子,妹妹惭愧……”
一顿饭直吃到月上柳梢头,方才罢了。娴娘将阿离送出大门,看着她上了轿,一直目送着阿离主仆行出好远,方才转身回去,命人掩了门,又沉思着在灯下端坐良久,不提。
……
阿离出了芝兰馆的院门,不禁又抬头向西北方的东篱望去。
好奇就象在心底衍生的水草,荡漾着,摇曳着。固然每一个世家大族都会有一些不为外人知晓的秘辛,但曾家似乎格外有一些隐晦的过往。
一个老仆……疯了……会杀人……被锁在后花园荒疏的一处独院里……曾家老太爷晚年就在这院子里住过……这本身就不大合常理了;更奇异的是,在她进府这么久以来,上下人等竟然没一个人提起过。
如果是积年的老仆,伺候过老主子的,纵然是疯了,以曾雪槐那样的性情,想来也会好好地将他安置起来,而不会狠心地将他囚困于地下室中令其不见天日吧?再说,难道那老仆就没有一个亲眷儿女可以奉养他吗?
除非是……他犯下了什么严重的大错?严重到要与世人隔绝来作惩罚?甚至超过了四姨娘和罗永?
不过是一个下人,如果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悄无声息地处置了也就是了,何必还要大费周章地单独囚禁起来,还要派人天天送饭送水的呢?
好奇怪……阿离坐在轿上思索了一路,也没参透其中的玄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四姨娘也是犯了大错才被发配到穷乡僻壤去,一来是因为那里消息闭塞,她的“丑事”不易传扬;二来也还是基于曾雪槐对她还是有感情,狠不下心来置她于死地。那这个被囚禁的老仆呢?应该是同样的原因吧?
同样是被囚禁,却囚禁得比四姨娘更为彻底。四姨娘虽然也被禁足于乡下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里,有庄头娘子负责看管着,但她至少还是可以在屋里屋外走动着,可以在院子里种些菜蔬,可以教阿离读书识字。而这个老仆人干脆被锁在地下室中,彻底与世隔绝了……
阿离想得头痛。
或许,那老仆和四姨娘之间有某种微妙的联系?此念一起,阿离不由自主猛然坐直了身体。
第八十四章 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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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出府
此念一起,阿离恨不得立刻让轿子折返回去,到东篱去一探究竟。但又想起娴娘说的那句“父亲严命,不准家里人往那边去,否则家法处置”的话;再想到天色已晚,恐有不便,只得先将那好奇的心思压了下去,命先回望月轩。
谁知念北却来了半日,此时正坐在望月轩上房里等得无聊,吐了很多的果核在那里。金环和玉凤,一个端茶,一个剥杏仁,你来我往正伺候得热闹。
一见阿离进门,念北从椅子上蹭地站了起来,把一把杏子干随手塞到金环手里,皱着眉头就跑了过来,鼓着嘴道:
“六姐八姐凑在一起吃好东西,怎么不叫上我?可惜我已吃过了饭,懒得再到八姐那里去了……可是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让我干坐在这里无聊死了。说,你们吃什么好东西去了?”
阿离一边伸着两臂,让玉凤替她解下斗篷,一边笑道:“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个锅子——我记得你不是很讨厌吃火锅的吗?”说到这里,阿离脑海中忽然一闪,想起娴娘说过念北曾偷了钥匙溜进东篱,差点被那老疯仆掐死的事……
她暂时按下好奇的心思,转头问金环:“月钱送过来了没有?”
“送来了,阎妈妈亲自送过来的,姑娘请过过目。”金环眉目含笑,忙去开了螺钿小柜,端出一只荷叶大盘,揭开上面盖着的红绸,里头是一盘白亮亮的银子,耀眼争辉。
阿离清点了一遍,便递到金环手里,微笑道:“你把月银给大家伙儿发下去,搬了新居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放月银,大家心里高兴,就乐呵一晚上吧。八小姐那里还送了好些蜜饯果子,还有烧腊卤味过来,我这里不用伺候,你们到耳房里生个火盆,叫上周妈妈和赵妈妈,一起吃东西去吧,白收着也是放坏了。让我跟念北姐儿两个也在这里清清静静地说会话。”
“哎”金环和玉凤痛快地答应着,给阿离和念北泡好香茶,又检点了一遍熏炉里的香,火盆里的炭,这才喜孜孜地捧着银子往倒座房里去了。
阿离等她们走了,便捧了一碟子榛子笑呵呵地坐在了念北对面。小圆桌上铺着红毡条,阿离拿了一把小锤子在毡条上亲自将那榛子一颗颗敲破,取出瓤子来,攒成一握递到念北手里,笑道:
“二弟不爱吃火锅,可最爱吃松子榛子这些北边的干货,六姐没记错吧?”
“嗯”念北将一把榛子瓤一口气全倒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大嚼特嚼了一通,道:“六姐记性真好”
阿离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头,继续敲着榛子壳,闲闲说道:“今儿到你八姐那里吃饭去,顺便逛了逛后园子。我记得我们念书的那知秋阁对面岸上,是祖父当年住过的东篱,如今却都拦了篱笆上了锁。你八姐说里头关着一个失心疯的老奴,是吗?”
念北咕咚咽了一口茶,满不在乎地说:“是啊,是个老疯子。六姐以后不要往那边去了,万一哪天代妈妈忘了锁门,让他溜出来碰见六姐,可就糟了。我上回淘气,偷了代妈**钥匙溜进东篱去,谁知那疯子隔着地下室的木栅栏,一把就勒住了我的脖子,好悬没让他掐死,吓死我了”
阿离便停住手,做出惊诧而好奇的神色看着念北,挑眉道:“啊?是怎么样一个人,这么凶?”
“就是一疯疯颠颠的糟老头子,总得有六七八十岁了,手上的劲儿还真大”
阿离想了想,又问:“他是真疯了么?那么大岁数,应该是侍候过祖父的老人吧?他难道就没说点什么,上来就掐你的脖子?”
念北点头,对当初这段经历还心有余悸,呸了一声,道:“是真疯了,神智不清了都。那老家伙满嘴里喷粪,翻来覆去就骂那么几句话。他伺候过谁我是没印象了,应该就是祖父吧?”
阿离“哦”了一声,又问:“都骂些什么?”
“骂祖父,骂父亲,骂咱们全家”念北恨恨得往嘴里又丢了一把榛子瓤,火气十足地说:“这么一个老东西,父亲也不把他处置了却让他依旧活蹦乱跳地在那里……
阿离立刻道:“可是,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锁起来呢?”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看他那个疯样子,那张破嘴整天不干不净地骂人,就可知他以前是怎么当差的犯了错被主子惩罚想来也是最正常不过的。”
“那么,他都骂祖父和父亲什么呢?”阿离不得其解,困惑地凝视着念北。
“他骂……他骂……”念北突然涨得脸红脖子粗,咬着牙不肯说:“太难听了,我说不出口,那狗奴才该死”
阿离已经又攒出一把榛子瓤,款款地递到念北手里,温言软语地笑道:“好念北,跟姐姐说说?说说嘛。”
念北是个直性子,年纪又小,被阿离如此一催,便忍不住低声道:“哎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