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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天真,对她的胡闹,笑一笑便罢,从不认真,纵得她越发恃宠而骄……”
“论年纪,娘娘比她大不了两岁,等你回到揽月宫,必会遭遇到这丫头的锋芒,娘娘心里要有数。”
“哦?竟比蓝淑妃还邪乎吗?”缪凤舞轻笑道。
“谁都看得出来,蓝淑妃是皇上与太后有意抬举,而且蓝淑妃明刀明枪,反而不用存心防范。那位左修媛可不同了,看起来烂漫无害,所以皇上才一直当她年少稚气。”
“……”这还没回去呢,这些个争风吃醋的事情,就摆到自己眼前来了。缪凤舞只要想一想这些事,就头疼不已,“我知道了,谢谢龚修仪提醒……对了,贤妃娘娘现在还好吗?”
“唉……”龚宓叹气,“贤妃娘娘一心要为皇上诞下皇子,本来都好好的,太后与皇上也怀着殷切的期望,关照周全。不想才刚刚显怀,就突然腹痛流产了,贤妃娘娘也因此坐下一身的病,如今天天吃药安养,精神大不如前了。”
两人正说着话,含香轻轻地走进来,禀道:“娘娘,皇后宫里的珍珠姐姐来了,要不要见一见?”
缪凤舞看了一眼龚宓,见她做出一副不介意的表情,便说道:“快让她进来。”
别的宫里来人,她可以不见,皇后亲遣身边的大宫女来送赏,她本该出去谢赏的。只是她确实身上有伤,虽不至于不能行动,但是做为藉口窝在床上,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珍珠被含香引进这屋里来,她还一脸好奇的东瞧瞧西看看。大概自从她跟着赵元灵进宫后,还没见过一个得宠的妃子是住在这种破地方的。
“奴婢拜见德妃娘娘,祝娘娘早日康复。”珍珠叩见了缪凤舞,又向龚宓行了礼:“龚修仪倒是勤快,来得比奴婢还要早,可见修仪与德妃娘娘亲厚得很。”
“那是,宫里的人都知道,我与德妃当初可是同住在丽正宫的偏殿里,情同姐妹。珍珠姐姐快坐。”龚宓平时就不太论尊卑,亲自招呼珍珠坐下。珍珠谢了座,在床边的一张凳子上偏身坐下。
“皇后娘娘赏赐,本该亲自出去谢赏。怎奈有伤在身,改日我好了,一定去凤仪宫当面向皇后娘娘致谢,请珍珠姐姐转达皇后娘娘。”缪凤舞先是谢了赏。
“皇后娘娘说了,让德妃娘娘好生养着。半个月后,皇后娘娘要在万寿山观梅阁做东办一场煮梅宴,她盼着德妃早日痊愈,能赶上这一次盛宴,也好与后宫众姐妹同乐。”珍珠转达皇后娘娘的问候。
“谢谢皇后娘娘的邀约,臣妾一定如期赴宴。”缪凤舞道了谢,细细地看珍珠,“两年不见,珍珠姐姐真是越来越年轻。”
珍珠红了脸,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腕子:“哪里年轻?不过是刚刚从外头冰天雪地进来,炭火烤红了脸。娘娘那时候送给奴婢的熏香球,奴婢这两个冬天一直戴着呢,每每手上暖和,便会记起娘娘来。今日一见,娘娘更美了呢。”
其实若抛开皇后的因素,珍珠在缪凤舞是美人的时候,对她的印象就不错。只是仆从主意,她的意愿并不重要。
缪凤舞听她提起那个熏香球,面上的表情滞了一下,心念一转,问道:“那熏香球的用香是特制的,不知道珍珠姐姐是哪里弄来的香?该不会是将平时用的香捏碎了放进去吧?”
“可不吗?开始的时候,我就把大块的香捏碎来用,结果将银球内里熏成了青黑的颜色。
后来有一次,藤昭容见我戴这个,便说她也有这东西,给我了一些香,这才好了。”珍珠说完,还将自己的袖子挽起一些,给缪凤舞看那只小熏球。
缪凤舞叹一口气。她当时虽然从藤昭容那里领了香回去,可随即就被行晔关进了疏竹宫,也没来得及送给珍珠。没想到藤昭容办事利落,竟然自己想办法,将那些香送到了珍珠的手上。
她苦笑一下:“这东西也不好久戴,总是熏得暖暖的,出了门格外容易受风寒。”
“谢谢娘娘关心。”
又说了几句,珍珠起身欲走,龚宓也觉得自己坐得够久了,便说要跟珍珠一起回去。两个人结伴,向缪凤舞告了退,离开了。
含香随后进来,将今天下午收到的贺礼列了单,给缪凤舞过目。缪凤舞扫了一眼,也记不住多少,交还给含香:“你留好这单子,赶明儿搬回去,也好一一回谢。”
当天晚上,行晔没来,打发人过来告诉缪凤舞,朝政繁忙,议事到很晚,就不过来了。
缪凤舞自己用了晚饭之后,内服局过来量缪凤舞的腰身尺寸,要为她赶制品服。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量好了,那些人走了,缪凤舞就上床躺下了。
三天后,是缪凤舞的受封册立的日子。
她养了这几日,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一大早起来,沐浴之后,开始更衣。品服繁琐,里里外外穿了好久,才开始画脸上的妆容,然后戴上双凤展翼的金冠,出了疏竹宫的宫门。
按北魏后宫的规制,皇后的后冠是九凤朝阳,皇贵妃的金冠是六凤团圆,而四妃则是双凤展翼,往下九嫔的金冠只有单凤,再往下数过去,品服品冠上,便都不可以用凤纹了。
缪凤舞眉目精致,面容美伦美奂,穿上大红的品服,戴上金色的霞帔,头束双凤金累丝抱珠的金冠,简直如神仙妃子般辉煌明艳。
含香和小云今天也是新衣新饰,喜气洋洋地将缪凤舞搀扶出了疏竹宫的后殿。
院子里,按照德妃的品秩,仪式已经摆开。缪凤舞ET一抬六人辇轿,四平八稳地被抬了出来,出了疏竹宫,往金水河北岸而去。
出了疏竹宫的大门,缪凤舞将那轿帘掀开一条缝隙,回望她居住了两年的这座废宫,心中感慨。
外人看起来,她似乎在这里荒废了两年的宝贵青春时光。但是她却很是庆幸,自己的人生中有这么一段经历。
在这里,她平安诞下了玉泠,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是她这一生中最珍贵的收获,如果没有疏竹宫这段禁闭岁月,也许玉泠还在她的肚子里,不辨性别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暗下黑手,夺了出世的机会。
在这里,她与失散多年的兄长重逢。
虽然两个人已经各踏殊途,兄妹相守的那段日子里,总是起争执。但是有亲人的感觉,即便天天吵架,也是美好的。
也是在这里,她进一步了解了行晔,这件事本来可祸可福,她很幸运,化险为夷,还因此与行晔贴了心。
当初进来的时候,她沮丧不已,总觉得自己这一生,也许就被禁锢在这破旧的宫殿里,再难翻身了。世事难料,两年的时光似乎过起来漫长悠久,回头想却只是转眼一瞬。
如今她风光晋位,扬眉吐气地从这破宫旧殿之中走出来,要回到过去曾经令她无所适从、终日忧心的那种生活中去。但是此时的缪凤舞,已非两年前从舞教坊里走出来的那个小舞娘了。
这两年的沉淀,她成熟了,对宫里的生活,有了自己见解。
未来的日子,宫事纷争,难再清静。可是她满怀信心,既然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条宫闱之路,那么她就没得选择,逃避只会被人欺。
当她的辇轿终于跨过了金水河上的汉白玉拱桥,到达了久违的金水河北岸时,缪凤舞捏了捏拳头:太后、皇后、皇贵妃、蓝淑妃……这后宫之中面貌各异的女人们,当年的缪美人,如今的缪德妃,从今天开始又要与你们明争暗算,这后宫里的纷纷扰扰,从此后就是我每日里的生活旋律了。
册封仪式在文皇殿上举行。
册妃不同于立后。立后是国之大事,典礼的规格仅次了皇帝登基。而册妃只是一个绶封仪式,不用见文武大臣,也不必去祭太庙。皇帝与皇后坐在主位上,等新妃拜见后,赐她金册宝印,皇帝与皇后各训导一番,就算了事。
当缪凤舞踏进文皇殿的时候,就看见行晔明黄的朝服朝冠,无比英灿地坐在正北主位上,他的面容虽然掩在十二旒玉珠之后,可是缪凤舞还是隐约看见了他脸上的笑意。
这是内心藏着无处伤痕的男人,年近而立,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不用顾忌着君威帝仪,可以尽情放松悲喜的女人,他的内心在此刻对缪凤舞充满了无限的情意。
皇后也是凤冠朝服,脸上是一贯的不多不少正正好的笑意:“德妃快起来吧,听说你身体还未痊愈,可有大碍?”
“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已经大好了,不碍的。”缪凤舞谢了恩,并未起身。
宣旨官宣读了册封的旨意之后,皇后亲自上前,将金册宝印交再了缪凤舞的手中。缪凤舞双手接过,再次叩头谢恩,恭听皇帝与皇后训导。
仪式完毕,缪凤舞并未直接去揽月宫。还有一项重要的事,便是去见太后。
缪凤舞挺打怵见韦太后,她心里一直在打鼓,怕太后再出什么妖蛾子,借她的手去陷害别人。
她到了长春宫之后,出乎意料,太后并没有在主殿上等她叩见。缪凤舞看着空空的殿堂,细想一下,不由地苦笑了。
这是太后给她的下马威呢,她出身微末,太后一定不会同意让她晋到妃位上去。其实刚刚在文皇殿的时候,虽然皇后挂着一脸恰到好处的笑容,但缪凤舞还是看出了她笑容背后的不满。
可见自己这个位置,是行晔硬生生给顶上去的。现在她看见的,还只是太后与皇后的脸色。等她在揽月宫住下后,各种脸色的人,怕是天天要见到的。
太后没见着,她出了长春宫,准备去她的新居揽月宫。
这几天一直在陆续下雪,宫道上的雪扫了又积,婆子们抬着辇轿,脚下沉重,踩在雪地里“吱嘎”响。缪凤舞想像着揽月宫如今的样子,袖着双手抱着暖炉,靠在大红软绒锦贴的轿壁上。
外头含香和小云一左一右地扶轿,提醒抬轿的婆子脚下小心,不要摔了轿子。
也不知道走出去多远,突然轿子停了。含香掀开帘子,小心地说道:“娘娘,前头碰上了淑妃的轿子。”
缪凤舞探头往外瞧,果然看见在她们行进的前方,有一抬轻便的暖轿,由四个婆子抬着,也不落下,与她们这顶大辇对峙着,显然是在等她让路。
缪凤舞轻轻地一笑,吩咐道:“落轿!”
她的辇轿一沉,便落到了雪地上。含香不服,背过身撇了一下嘴,不过还是掀开轿帘,搀扶着缪凤舞走出轿来。缪凤舞跨出去,笑盈盈地往淑妃的暖轿前走去。
第一一0章 玉雪压梅
缪凤舞来到哲淑妃的轿子前,站定,冲着那掩得非常严实的桥帘笑道:“淑妃姐姐早。”
轿帘纹丝不动,从轿子里传出来蓝淑妃冰冷的声音:“不敢当!这姐姐可不是乱叫的,自古尊卑有秩,一个楚馆勾栏出身的女人,随意就喊别人姐姐,岂不是无礼?”
缪凤舞的脸在瞬间白了一下,悠忽之间恢复了笑容:“人贵不如命好。凤舞不幸,家运不济,沦落飘零。但凤舞又是幸运的,吃苦十几年,终于以雀之羽翼飞到梧桐枝上,与淑妃娘娘比肩同栖。这全仰赖皇恩浩荡,凤舞要以淑妃娘娘为楷范,尽忠奉上,方能偿报皇上厚恩之一二。 ”
缪凤舞的话说完,轿子里半天没有动静。好一会儿,轿帘“唰”地被扯开,蓝淑妃那张尖尖的小脸儿从轿子里探了出来,眉飞目立:“你别得意太早!小心飞得急了,翅膀不够硬,顶不住风浪,摔个粉身碎骨!”
看着蓝淑妃恨得有些扭曲的面孔,缪凤舞心中暗叹。她略一低头,以示敬意:“凤舞从来没有得意过。淑妃娘娘打理后宫杂务,井井有条,凤舞一向钦佩,欲亲近而不得。希望以后有时间,凤舞能向淑妃娘娘多请教规矩道理,以便共同尽心尽责,侍君奉上。”
缪凤舞这话有谦逊与和解的意思,蓝淑妃面部扭曲的线条才缓正过来,却仍是一脸的不屑,冷哼道:“本宫事务繁忙,没那个闲功夫!”
说完,她使劲地叩了叩了轿壁:“停着做什么?还不快走?耽误了本宫办事,一个一个打断你们的狗腿!”
正面对峙的两顶轿抬轿人面面相觑,缪凤舞那边的婆子知道要起冲突了,用眼神向缪凤舞请示。而蓝淑妃那顶轿子的抬轿人,在她严厉呵斥之下,不得不举步,做势要往前走。
缪凤舞一扬袖子:“淑妃娘娘有急事,你们先闪一闪,让淑妃先过去。”
抬轿的婆子松了一口气,赶紧让到路边,蓝淑妃的暖轿便正正当当地从路中间过去了。走出不远,春桃还回过头来,仰着下巴看了缪凤舞一眼。
小云在一旁捏着拳头,恨恨地说道:“如今是一样的人,主子何必让她?路这么宽,只要一人一边就错开了,她非要挡在路中间,分明是找茬儿!”
缪凤舞回头瞪了小云一眼,含香说道:“小云慎言,外头不可以说这些。主子,快回轿里吧,站在大雪地里小心着了寒气。”
说着,扶上缪凤舞送她回了辇轿之中。
一行人继续往西去,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缪凤舞的新居揽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