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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黄衣和尚就这么抬着头,静静地与同门对视着,然后他将视线转向了我,隔得并不远的我,在喧扰声下,也还是无法听到他说了什么,只能通过他的口型,依稀辨别出,他说的是……“阿弥陀佛”?
我不解了。
同门见他看我,立刻将我的视线挡住,道:“斯修,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说完足尖一点就朝那和尚而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同门的动作,那和尚也老实,一动不动地等着同门站到他面前,同门的身量很高,那和尚与他一般高大,是以,同门往他面前一站,就将和尚的面目挡了个严严实实。我连读口型的机会也没有。
我很是不满,轻声往前走了两步,换了个屋顶坐下,目测现在可以看到和尚的脸了,就专注地盯着他的嘴了。
“你来此作甚?”我能够清晰地听到同门的声音。
“弟弟登基的好日子,我怎能不来。”我还是听不到和尚的声音,只能看口型。
真是奇怪。照理说,同门的声音能够听到的话,和尚的话也该能听到才对……哦,难道和尚用了无音声蛊吗?《声蛊》中有言,此蛊是声蛊中最为常用的蛊术。这是一种通过发声来达到控制声音被捕捉的蛊术,简单地说,就是他想让谁听到他的声音,谁才能听到,不被允许的人,是听不到他的声音的。这适用于很多场合,却是称得上“最为常用”。
不过,他说“弟弟登基的好日子”,今天是无鸦登基,难道他是无鸦的哥哥吗?可无鸦不是二皇子吗,那他的哥哥岂不就是那个传说中已经投湖自尽的西乞无墨?
背后窜起一阵阴风,我连忙抬头仰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大好日光。
“你这副面貌是要自投罗网吗?快快戴上你的面具。”同门还蛮关心和尚的嘛,这样为他着想,不想让无鸦看到自己的哥哥还活着吗?为什么呢?
“重离稍安勿躁。我此来与无鸦见面的打算。”
“哦?”
“前日沂蒙大牢跑了一个要犯,我只是来看看他有没有来南疆而已。”
要饭?哦,大牢里跑出来的“要犯”。会是小祸害吗?
“你有结果了吗?”
“看来他并没有来这里。”和尚回答,并光头微转,朝向了我。我朝他眨眨眼,心道这才发现我吗?
“她醒了啊。”和尚张口,同时我也听到了他的话。
同门看到我,倒也不惊讶,“如你所见。”
“看来生死蛊确实只是生蛊解死蛊的蛊毒。真是枉费了那些美好的流言。”语气中不无悲悯。联系他浑似无鸦在前的俊美面貌,到真真是宝相庄严。
我心道这和尚还真是入对行了。
同门没有说话,和尚转回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转而慢慢离开了。
同门回到我身边,我道:“这就是你口中的‘知情人’吧。”
他先是一怔,转而就默认了这个事实,“他原是南疆大皇子西乞无墨,十年前借投湖脱身,已在沂蒙出了家,法号无常。”
我颔首,假自杀真逃命这种事,并不难理解。任谁能活着也不会无缘无故想要去死的。怕死可是本能。
这时“呜——”的一声长鸣响起,这声音极其具有穿透力,明明是从更远的地方传来,我的耳朵还是被震得“嗡嗡”作响。
这个声音表示:巫王的马车即将到达这里。
“我们走吧。”我道。
同门看我一眼,点了点头。
倒不是不想看无鸦穿着巫王服饰,微垂着眼眸,俯视众生的样子,只是我现在对本身的事情更加关心。
我们停在一条河边,这河很宽,像是南北河的分支。正午的日光让河面波光粼粼的,河床已经可以看到嫩绿的河信草成片的冒出脑袋来了。
同门说其实距离我吐血那天,我已经昏睡了半年之久。
“你说过,我服用了生蛊是吗?那你是在哪里找到生蛊的呢?”关于生死蛊的事,我一点也没印象了。
同门的脸微红,“在你身上。”
我不明白地摸了摸自己的腰,“我身上?可我没有在身上镶嵌饰物的习惯啊。”
同门的脸更红了,“我是说,在你的亵衣夹层。”
哦,这样啊,那倒是可能的。脑袋里突然蹦胡一句话,似乎是谁说过的,我就依样画葫芦地重复了,“同门真是敏锐。”
同门不看我了。
“服用生蛊之后,你并没有立刻醒来。而是在那之后的三个月才苏醒过来。”
我听着,心道不知同门之前的三个月在想什么,又是如何得到启发想到我的亵衣可能藏有生蛊的,然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我这半年都没有进食进水沐浴排泄吗?”
同门一怔,才缓过来的脸立时通红。我求知地望着他,他受不住了,这才轻声道:“你昏迷后,无鸦就从息崎运了寒冰玉床过来让你躺着。等你服下生蛊之后才将你转移回床榻。”
“这么说我辟谷了三个月吗?那之后的三个月呢?”
“由无鸦施术控制。”
这样啊,那你脸红什么?我有点奇怪,但也不想在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便继续问道:“那为何我的记忆会出现错乱?”是生蛊的负作用吗?
“可能是生蛊的负作用吧。”同门含糊道。
我盯了他一会儿,他才回答:“是无鸦洗去了你的记忆。”
我觉得很无聊。先是洗去我的记忆,再经由我的怀疑迫使我追问同门,然后得知真相,这有意思吗?
无鸦应该能料到我会怀疑的啊。除非我被看扁了。难道我真的被无鸦看扁了?果然是无鸦还不够谨慎小心所致没错吧。嗯,定是这样。
“那为何要洗去我的记忆?”
“这能让你快乐很多。”同门道。
我一怔。梦中的话语再次响起。
“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能变回自己。”
“嗯。”
果然睡醒了,就变回了自己……吗?
呃,好像还真是这样。
好吧,不想这个了。“那我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想来,似乎有一点点的印象,同门跟飞烁拼内力,然后无鸦就出现了,出现之前,同门好似把他叫错了。
正想着,就听同门沉声道:“西乞无鸦就是善理太子。而段飞烁,是他的儿子。西乞无鸦本该是善理的太子段之岚。”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两更了!!其实本来想留到明天更的。。一个没忍住。。。。
☆、幽冥之引
善理,处在隐公山峰和隐公密林的咯吱窝,背靠隐公山岭,与鲁番、寒国相比邻,有部分的隐公密林横插出来阻挡着天御的渊梧领。渊梧与沂蒙中间隔着一个王都平康,而南疆与沂蒙领、寒国是邻居,也就是说,善理要来南疆,要么跟着我与同门的的路,横穿渊梧平康和沂蒙,要么就转道寒国,渡过隐公河与南北河。
无论哪一条路,都不是一天两天能走完的。
是以,南疆和善理,隔得很远。
是以,我想问无鸦是如何成了善理的太子的。
“老巫王曾经救过一个善理女子,那人是落难的善理女王。”同门简洁明了地回答。
我“哦”了一声,“那无鸦为何跟了老巫王而不是善理的女王呢?”说完我发现,善理原来是女人当王,真是个好国家啊。改日定要去拜访拜访。
无所不知的同门摇头了,“我并不知情。根据善理的规矩,只有女人能够称王,男子在善理是低人一等的存在。我想善理的女王大概是觉得生了男孩带回去,还不如让他留在南疆吧。”
“唔。”我想也是。只是这个善理被称为蛮族,却没想到里面是女人当政的女儿国。想着,我突然道:“那猫珥岂不是也跟无鸦乱伦了?”
同门面色凝重地颔首,“恐怕的确如此。西乞无墨想来也是知情的,只是他陷得太深。就算明知道猫珥是为了保护西乞无鸦,不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事,而选择与他有一个孩子,他还是甘之如饴。甚至为了成全他们选择站出来承认自己的感情。”
“那他知道猫珥已经死了吗?”
“他就是为此而出家的。”
“嗯。”我望着河面上的波光,闪闪烁烁,变化不定,却始终都在,想了想,便意味深长道:“能够让天下人知道自己曾经爱过,即使那是个不被允许的爱,他还是感到幸福的吧。”
同门微怔,转而微微笑道:“是啊。”
“可惜他还是不够幸福。”我语气一转,有些指责的意味,“他帮着沂蒙算计南疆。那个沂蒙老儿明明就是个草包,怎么能帮助这样的人呢?!”
同门并没有认可我的话,但也没有反驳,只是说道:“这个天下迟早是要乱的。既然无法敞开心扉回归故土,帮助自己的情敌,那么就算是发泄自己的情绪也好,本就是生于河流的人,注定是要回到河里去的,那么,自己选择以何种形态重新踏进这条河流,这是他能做的最后的事了吧。”
我还是不大明白。但身为一个江湖人,知道那么多天下事做什么呢?“近亲结合生下来的孩子通常都会有缺陷,西乞术先天心脏脆弱,那么飞烁呢?”他看上去可是再健康不过了。
同门睬了我一眼,“表面的东西通常都是拿来欺骗的。无论是欺骗别人还是自己。”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将之分为四段,拿出两段递给我道:“你大概还记得,猫珥为了施行冰封之术,承受了九十六年的禁术之罚,瞬间衰老而死了吧。剩下的四年,有两年降到了你身上。”
我看着自己手心的两根木棍,有些兴奋道:“那也就是说,我实际上比现在还要小两岁吗?”这么说我岂不是只有十四岁?那我岂不是还能多过两个生辰,多吃五十碗豆花?当年师傅应承了我的,我每年生辰,他都会给我买二十五碗豆花,给我庆生。虽然不知道师傅是如何得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生辰的,但从此我便对生辰有了期盼。
同门不大理解我为何兴奋,依旧表情凝重地颔首,“若不是这两年的禁术之罚强行将你的年龄增长了,以你十四岁的身体,恐怕根本无法承受死蛊的折磨。”说完又感慨,“也许冥冥之中,当真早有定数。”
“那还有的两年呢?降到何人身上去了啊?”我好奇道。
“是段飞烁。”同门回答,将手中剩余的两根木棍扔进了河中。同门的内力非常强大,轻飘飘的木棍被扔得老远,可一旦落到水面上,那木棍还是沉不下去。“只是有一点,如若段飞烁是猫珥和西乞无鸦的儿子,他的年龄不该只增长了两岁。”
小祸害本该十岁,而实际上他今年只有六岁,那时隔一年半之前生下的飞烁最多岂不该是只有十二岁,就算加上禁术之罚的两岁,他今年也不会有十八岁啊。那多出来的四岁是谁给他加上的呢?
“会不会其实浮空也受到了禁术之罚,多出来的四岁是从她身上加上去的呢?”我猜测。
同门想了想,摇了摇头,“她的血脉与西乞术的血脉相差甚远,理应不会受到禁术之罚。而且,就算是她也被强行增长了四岁,也不可能再行转移到段飞烁的身上。”
也对。那只能是飞烁说谎了,其实他今年只有十四岁。联想我提到他的年龄时,他的神色,这个推断最接近真相了吧。
“他的身体不像是十四岁就能有的强度。而且从没听说猫珥与善理太子的孩子有双绿色的眼睛。如此明显的特征,本不该被忽视。”同门再次否定了我的推断。
我抓了抓脑袋,突然很想摸摸公公的毛,手下意识地往肩头伸,只摸到自己黑不回去的头发,我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了。“头发怎么变白了?”
同门眼中闪过心痛,“这是死蛊造成的。”
“那眼睛的颜色,会不会也是蛊毒造成的呢?”同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直接道,“飞烁的眼睛会不会是蛊毒造成的呢?”越想越可能,我有点激动起来,“飞烁说过他身上淌着狼血对吧,我记得有一种极其特殊的蛊术,名为幽冥之引,是少数用来掩藏年龄的蛊术,造诣高深的高手能够使用幽冥之引,实质性的改变一个人的年龄!但前提是有‘引’。这个‘引’可以是人血雪莲无根水,头发羽毛淘米水,只要能拿的出来,都能成为‘引’,只是效果会跟随那个人一生。是以我猜测,无鸦为了掩藏飞烁的真实年龄,用狼的眼珠子做‘引’,为飞烁施行了幽冥之引的蛊术!”
“为什么你会想到‘狼的眼珠子’……”同门无语地看着我。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我用“你在说什么无知的话”的眼神看着他。同门更无语了。“那西乞无鸦为何要掩藏段飞烁的年龄呢?”
“可不就是为了掩藏飞烁的身份嘛。”我再次用“你在说什么无知的话”的眼神看着他。“大家都知道是无鸦将飞烁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