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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娆猛地看向公孙夷。
公孙夷似有所察,却连眼皮子也未抬。他微微一笑:“在下无名之辈。管值得管之事。”
安阳风哈哈大笑:“如此,阁下须得掂量掂量,看看管不管得起!”
公孙夷眉梢轻挑,仍是微笑:“那么,我们便来比比,看看谁的剑快。”
两人瞬时沉默,手上也均无动作,都似在等对方微微分心之时再伺机而动。空气凝结,山间甚是静谧。树叶轻旋,纷纷飘落在几人身上。
柒娆看着对峙的两人,大气也不敢出。
三人便似雕像一般立在原地。
良久,柒娆的脚已站得僵了,她想动一动,又怕分了那两人的心,于是,只得忍住。恰在此时,她感觉才将那股疼痛之感骤然袭来,痛彻心扉……她望向安阳风,他又催动了蛊毒,而他面色如常。
落叶在她面前轻舞,挡住了她的视线,再看不见安阳风的面庞。她陡然心凉,忍不住那刻骨的疼痛,闷闷地痛哼了一声,然后整个身子跪倒在地。
公孙夷余光瞟向柒娆,安阳风快剑刺入公孙夷胸膛。
柒娆紧紧闭起双眼,却仍能看到那鲜红的血液不断地自公孙夷胸口涌出,那刺目的鲜血染红了安阳风的嘴角。
第二章
阵阵脚步声传来,柒娆听得有人喝道:“太子在那边!快!”她睁开双眼,她未看到公孙夷是怎样刺伤安阳风的,此刻安阳风正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那痛苦除了剑伤,或许还有其他。
公孙夷不顾胸口鲜血流淌,用剑撑地,缓缓走到柒娆面前。然后,他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快速朝山下滚去。
山地布满了荆棘,柒娆虽被公孙夷护着,却仍是难免被刺。然而,她胸口的彻骨之痛全然掩去了荆棘刺来时的尖锐疼痛。她咬牙忍受着,却一不小心咬破了唇。
途中遇到积石、树木挡道,公孙夷重伤,无再多力气,他的手微微一松,却又立即紧了紧抱着柒娆的双手。
柒娆眉头深锁,她的脸紧贴他的胸口。她能感受到一股滚烫的液体流在了她脸上,然后自她脸上缓缓淌下。
公孙夷使足力气说了句:“我们不会有事。”
柒娆抬起头来,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公孙夷见她满脸是血,抬手为她擦去,然后冲她微微一笑,再然后他将头靠在了她肩上,再也未抬起来。
柒娆反抱着他,绕开那些阻碍物,只求能越滚越远。
而身后追逐之声愈来愈近,柒娆知道是公孙夷的血泄露了行径。她脱下自己的裙衫,在公孙夷的伤口处厚厚地缠了几层。血浸染在她洁白的裙衫之上,鲜红似火,却再未流淌在地上了。
如此又是滚了一段距离,路遇岩洞,柒娆二人失足掉入其中。柒娆被摔得生痛,却是捂着嘴巴,不敢叫出声来。因为那追逐之声近在咫尺,还听得安阳风喝斥之声:“若不能追上那两人,你们都得掉脑袋!”
柒娆顺了顺胸口,那彻骨之痛已然消失。而曾经说要娶她的人正不予余力地要捉拿她,并且那人便在她的头顶。她大气也不敢出,心中默默祈祷安阳风不会发现他们,他们可以安然躲过这一劫。
良久,安阳风斥骂之声渐渐远去,阵阵脚步声亦是再也听不见,柒娆终于松了口气。才将掉下岩洞,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公孙夷。她起身走到掉在距她一丈远的公孙夷身边,他已经昏迷过去。
柒娆四下环顾,得尽快寻些止血之药。而四周皆是些普通的荆棘藤条,未见能入药者。于是,她出了岩洞。走了约莫半里之路,她终是寻得了。她欣喜地捧着草药,朝那岩洞中奔去。
进得洞中,却发现公孙夷撑剑端坐于其中。
“娆娆……”公孙夷唤了她一声便又倒下了。
柒娆赶忙将药捣碎,揭开裙衫,将药敷于他的伤口。他的伤口离正心之位只余毫厘。柒娆心惊地想着,或许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公孙夷反应迅速,稍稍偏了身子,安阳风的剑才未刺中他的心脏。
而除了胸口及左臂上的伤,公孙夷的身上还有许多旧伤痕。那些伤痕多得数也数不清,深深浅浅的,狰狞可怖。柒娆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那些伤痕,不知他经历了何事。
随后,她走了很远去打了些水、寻了些野果,并拾了些柴禾将火引燃。为给公孙夷的伤口退烧,她打了许多次水。每一次都要走很远。最后,她的脚早已酸疼。
看着公孙夷几次高烧不断后终于停歇了,她望着他沉静之颜不知不觉便笑了。脚上的疼痛,身子的疲乏早被她抛于九霄云外。
而公孙夷却并未轻易醒来,一直昏迷了十几日才转醒。
“娆娆,不是我救你,反倒是你救我了。”公孙夷一边擦剑,一边笑道。
柒娆将野果递给他,笑道:“我们互相救了对方一命。谁也不欠谁。”
公孙夷将剑放下,接过野果。那野果极小,公孙夷一口便吃了许多。他慢慢咀嚼吞咽之后,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的裙衫布满了血迹。他眉梢轻挑,唇角微扬,轻轻笑出声来。
柒娆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公孙夷笑道:“娆娆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柒娆摇头。
公孙夷却也不说了。他拈起手中的野果,不似才将那般大口大口吃,却是一粒一粒地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其中之味似回味无穷。
柒娆看着他的动作,见他不语,也不再问,只在心中揣摩着。末了,她才微微一笑,何故要去猜测他在想些什么?
柒娆见野果所剩无几,便问:“还饿么?你昏迷了十几日,我应多寻些东西的。只是这附近我也只见着这些野果。前日见了一只野兔,正想捉了来,却被它溜了。那兔子太快,我也追不上。”【 ﹕。qisuu。】
“嗯。我去吧。”公孙夷说罢,便站起身来。
柒娆担心他一时动作过激,牵动伤口,便取了些药放在身上,然后跟在他身后。
公孙夷回头看她跟在他身后缓缓行走,途中荆条无数,他伸手牵过她。柒娆就着他的手迈过一条条荆棘之路。而公孙夷发现了她手心里许多伤痕。只是,他未多说什么,两眼看着前方,有野兔出没时,便停下来,抽出腰间的剑,伺机向那野兔刺去。
野兔被刺,挣扎了几下便止了动作。公孙夷弯腰拾起,抽出剑后,将那小东西递给柒娆。柒娆满是笑意地接过,却不忘看看他的伤口。
公孙夷笑道:“区区小伤能奈我何?”
柒娆亦是看着他笑:“你若再出什么事,谁来捉这些小东西?”
“嗯,有理。我不会有事。”公孙夷笑着转身,柒娆跟着他身后。
二人走了许久,来到林间一处小溪。那小溪离他们歇脚的岩洞足足有五里,正是柒娆前几日取水之地。
公孙夷将柒娆怀中几只野兔接过,对她指了指溪水,道:“去洗洗吧。”
柒娆看着满身血迹,点了点头。
公孙夷背对着柒娆,就近寻了柴禾,将几只野兔串起来,在火上烤。
柒娆将外裙脱下,在溪水边洗了许久。她望向公孙夷,他离她很近,她只得放弃洗洗身子的想法,拿着裙衫,走到公孙夷身旁。
公孙夷脱下自己的长衫为她披上,在火堆外搭了根树藤,将柒娆的衣服放在上面。
“这血洗不净。”柒娆道。
公孙夷看着那裙衫上隐约的血迹,却是笑问:“他日我赔你一件?”
柒娆打趣道:“好啊。”
“你再不回来,我快将这兔肉吃光了。”公孙夷笑着扯了一只兔腿给柒娆。
柒娆接过,咬了一口,那味道极香。她仔细瞧着那烤兔,上面也未放什么佐料,可是不知为何就是很香。她满满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也不饿。公孙大哥多吃一些。”
秋日山林,天色黑得有些早。眼见又是暮色四合之时,公孙夷道:“待明日一早便下山。”
柒娆不知下山后要去何方。峈洲乃天朝、凌国、楚国三国交界之处,是三不管地带。越过峈洲,往东是天朝,往西是楚国,往北是凌国。天朝,柒娆皱眉,或许她果真要去天朝。
“西方楚国本是三国之中最弱者,近年来收服了周边许多部落、小国,国力日渐强盛。然,境内时有冲突。东方天朝地广富饶,民心稳定。待我去楚国办完事后,娆娆同我去天朝,如何?”公孙夷亦是想着救了她一程,或许明日下山后便是分别之际。她若不愿同他一路,他是不会强求的。
柒娆仔细思量一番,只怕安阳风会折磨柒芸,她得想法进到天朝皇宫,再作打算。而一路上不知会遇上什么凶险,公孙夷既是要去天朝的,有人随行也好过她一人。因此,她笑道:“好。”
公孙夷笑了笑,双手抱于脑后,背靠石壁,闭起双眼,道:“如此,娆娆早些歇着。明日一早便赶路。”
柒娆也跟着闭眼,却并未真睡。待公孙夷睡着了,她才又走到那条小溪旁,褪去衣衫,将十几日的疲惫及污垢尽数洗去。
溪水之中倒映着几颗稀疏的星子,煞是宁静好看。她捧起水,便似捧起了那星子,她看着手心里的星星,注视了许久。
恰在此时,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
话音未毕,一支利箭疾速朝柒娆射来。却在利箭刚要触及柒娆面门之时,突然转了方向,掉入她面前的水中。那箭落下的地方离她只差毫厘。箭落之声一毕,又是一石子落水之声。
柒娆立刻蹲下身子,却有人飞身到了她跟前,用衣衫将她紧紧裹住,然后抱着她飞身上了岸。
几名侍卫装扮之人身上背着被射杀的动物,举着火把,凑近前来。在几人的正中央是一位锦衣公子。那锦衣公子正一手握弓,一手拿箭,对着柒娆与公孙夷二人。
“轩王。”公孙夷朝那锦衣公子拱手笑道。
锦衣公子诧异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喝道:“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本王的身份?”
柒娆听公孙夷唤那人“轩王”,她只听闻楚国有位轩王,磊落爽直。莫非此人便是楚国皇帝离擎苍的亲生兄弟,轩王,离擎轩?
公孙夷未答他是谁,只是笑道:“楚国轩王耿直豪爽,英武俊朗,美名在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离擎轩极是受用地点点头,却又问:“你是何人?”
公孙夷微微一笑:“在下无名之辈,公孙夷是也。”
离擎轩在心中默念,他确也未听过公《奇》孙夷的名号,便也不再《书》纠缠于此,只又询问了公《网》孙夷二人为何在此,要去何方。
公孙夷随意寻了个理由,只道带家中小妹自天朝而来,路过此处,随后正要去楚国寻亲。
离擎轩似有所思地看着面前二人,良久才道:“如此,你们二人便随本王到楚国。或许本王还能助二位一臂之力。”
公孙夷欣然答应。柒娆不知公孙夷是什么时候来到这条小溪的。
离擎轩率众人寻了个地方歇下。公孙夷见柒娆瞪着他,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什么也未瞧见。”
柒娆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转身理了理衣衫,然后跟在他身后,在离擎轩找的地方坐下。
离擎轩时不时看向柒娆,然后起身走到柒娆身边,笑道:“秋夜甚寒,公孙姑娘坐在地上对身子不好。”
柒娆微微蹙眉,顿觉此人并不似外界传闻那般光明磊落。她正欲答话,却被公孙夷拉着,抱在怀中。她未及挣扎,便听公孙夷笑着对离擎轩道:“多谢轩王关心。小妹身子确也不好。她定是要在我怀中才能睡着。我抱着她,便不会怕寒了。”
离擎轩皱了皱眉,悻悻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并喝斥侍卫为何不将软垫带来。
而柒娆不安地在公孙夷怀中动来动去。那夜她躺在他怀中安睡,她虽不知缘由,却也仅只那一次而已。她有些恼怒公孙夷竟会说出如此话来。
公孙夷府身,又在她耳边低语:“我并无别的心思。这么冷的天,你泡了那水,若不暖暖身子,定会受寒。你若病倒了,谁来治我身上的伤?”
柒娆知他并无他想,打趣道:“你不是说区区小伤不能将你奈何么?”
公孙夷笑着点头:“确也如此。至多不过昏睡几日而已。若遇豺狼虎豹,亦至多不过做它们口中之美食而已。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公孙夷的俊颜在火光之中忽明忽暗,他微微一笑时,如虚如幻,煞是好看。
柒娆噗嗤一笑,却仍是离开了他的怀抱,并道:“我并非娇弱之人。”
公孙夷专注地看着她,良久才点了点头,却又将身上的衣衫披在了她身上。
星月没入云层之中,四周更加昏暗。
迷迷糊糊中,柒娆听到车马之声,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有人在她耳边轻笑:“娆儿不是要看星星么?怎么又睡着了?”
柒娆猛地睁开双眼,抬眼一望,浩瀚苍穹,星月无踪。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却突感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她诧异地四下环顾,遇上离擎轩异样的目光。那目光中隐藏着某种凶残的嗜血之光。她身子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