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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氏孤儿-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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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双眼睛随着植兰转过去,一直盯着她快进了后院,后者似有觉察,微微顿住脚步,侧头,三人立刻扭过头来望向底气不足的行已,眼神里不约而同的是同样的疑问:“好相处?你确定??”

行已干笑,“去罹呢?”转移话题。

“出去了,进来说话。”倾之拉着行已往屋里走,心道定要打听打听大哥如何这般速战速决地抱得佳人归,平日里温温和和,不显山露水,还真看不出来。

行已嘱咐道:“关于沈伯母之死我只说是病故钰京,所以……”未等行已说完,小花儿扬眉道:“知道,说谎嘛,在行。”倾之想笑又觉不合适,伸手去揉小花儿的脑袋,后者“跐溜”躲初尘身后去了。

行已略叙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自一年前沈氏往钰京寻亲,子车夫妇觉得植兰孤身一人,没有照应,便将她接回家中同住——植兰与行已的感情他们也略知道,可惜行已一去便无音讯,这样好的姑娘也无福娶进门来——便做不了儿媳,【。qisuu。】也全当是添了个女儿。行已归家,二老喜不自胜,眼看行已、植兰已都不小,男未婚,女未嫁,彼此又有青梅竹马之谊,便想凑个双喜临门:一喜是合家团聚,二喜是洞房花烛。然而沈氏之死萦绕行已心头不去,他不能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瞒下而与植兰成亲,便将钰京所见告之植兰,不过隐下自尽不说,只说沈氏乃是病故。原以为两人的婚事只能暂且搁下,却不料植兰将自己关在房里一夜,第二日便问行已是否愿意穿喜戴孝在她母亲的灵位前与她成亲——十年亡国恨,十年骨肉别,爱太少,恨太多,欢喜太少,悲伤太多,她再不想流泪了,她想让母亲看着她找到个好归宿,放心走好。

“国既破,家还能全吗?”行已一声叹息。倾之沉默。

“可我们的家越来越大了啊,原本只有赵师父和你们兄弟三人,后来有了我和小花儿,现在又多了植兰嫂嫂,等将来二哥也成了家,等将来有了小侄子、小侄女,我和倾之也……”初尘略红了脸,顿了顿,“一群孩子叽叽喳喳满院子跑的时候,我们的家也就全了。我们的家全了,也要让百姓的家也都全了。百姓的家都全了,国也就有了。”轻柔温婉的声音如同早春的风,吹开微寒。

行已长初尘八岁,平素看她只觉她是个孩子,可这一番话却令他刮目相看:若有朝一日倾之称帝,初尘便是母仪天下!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满院子跑吗?就像他和大哥和窈莹?不,还要更热闹——倾之望着初尘,微笑从眼眸最深处翻涌出来:真是令人向往啊。

去罹至晚方归,初尘和小花儿已置好了酒菜,算做接风,因植兰行已还戴着孝,也不便太过丰盛,又问过行已植兰喜食素淡,菜式便清汤寡水了些,看得平日里无肉不欢的倾之和去罹肚里馋虫抗议,相互怂恿着对方晚上出门买些夜宵。

去罹见了新嫂子自然也十分热情,殷勤地问这问那,结果当然还是植兰淡漠疏离的惜字如金。去罹不由纳闷儿:他该不是哪里言语不当,得罪了她吧?直到发觉倾之、初尘那厢里一本正经的“眉来眼去”,面上带着揶揄之色,才明白过来:看来新嫂子就是这个脾性,倾之他们早已知道,单就瞒着,看他笑话。

去罹两道眼锋射过去,咬牙切齿,心道:好你个花倾之!倾之却佯装无辜,掀起眼皮,慢条斯理的看回去:“怎么了?”气得去罹没有脾气。

植兰不苟言笑,旁人便觉拘谨,初尘和小花儿难得“食不言”地装了回淑女,只听行已说了家中情形,诸如二老身体康健,大哥娶了亲,儿子都有了两个,老大七岁,幺子四岁,而倾之也说改日要去拜访子车伯父云云。

“陆子归,善铸剑。”饭后去罹与倾之、行已聚在一起,拿出一柄剑来,递给倾之,续说道,“子归山精于兵器铸造,颇令黑甲军头痛。”

倾之接过剑来平端,迅速瞄了一眼剑刃,换在右手持剑,单眼瞄了剑身,而后随意武了两下,猛一振臂,利刃发出愉悦的铮鸣,均匀的渐行渐弱。

“确实是不错的剑。”倾之道,又问,“还有吗?”

“陆子归四十上下,有个儿子叫陆云生,他的全部经历仿佛只从十多年前立足子归山开始,再之前就像一片空白,怎么查都查不出来了。”去罹摇摇头,似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

倾之撩襟坐下,将剑放在桌上,“这么短的时间,二哥查到这些已是不易了,更难得还得了一柄子归山所铸的兵器,”略一沉思,“不妨我给二哥一个建议。”

“什么?”

倾之胸有成竹地微笑,“去查一个叫杜宇的人,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杜宇……”行已轻喃,忽然想到,“你说的是锦都王宫的铸剑师杜宇?”

倾之笑着点头。“他是什么人?”去罹问。行已道:“杜宇是当年锦都王宫最年轻的铸剑师傅,我听父亲说起过他,以三十不到的年纪已然小有名气,算来,当年的铸剑名师如今正值壮年的,据我所知除他之外也无旁人了。”

“正是。而且,”倾之眼睛里闪过一丝神采,“‘子归’和‘杜宇’,本就是一回事。”“嗯。”去罹略一沉思,“若是这样就好了,子归山有三千精壮,如果能将这支势力收为己用,对付商晟,我们就有了自己的力量。”

“不,子归山的人必须死,”冷厉,“一个不留!”

“为什么?!”行已、去罹吃惊地瞪大眼睛。

没有回答,倾之倏然一道寒光扫过去,警戒的盯了门口。行已、去罹见状,知道定是倾之发觉有人偷听,也默不作声,小心警惕。

花影摇曳。

推门而入,“说说为什么?”是颜鹊——他并不经常回来。其实倾之早也猜到,无奈地翻下白眼,腹诽道:师父您能不能不总这么神出鬼没来去无踪?

“商晟让我回锦都不是顾念我的思乡之情,亦绝非纵虎归山,他是不放心我,一来不敢把我放在身边,二来是为继续试探。陆子归盘踞子归山,与黑甲军对抗多年,若能一举将其挫败,不但除了商晟的心头之患(。wrbook。),还证明了我对他的忠心。只有这样我才能有机会回到钰京,入中枢,接近商晟,实行复仇大计。”

颜鹊挑了眉毛,“以三千条性命为代价,值吗?”

“值!”倾之没有犹豫,“师父不要忘了,这并非我一家之仇,而是锦都的仇。”

颜鹊锁眉。“除了为首者,其余人招降不行吗?”行已也不愿大开杀戮,何况子归山与他们同乡同根,同仇敌忾。

倾之握拳,“要做就做彻底,要么就不做!”商晟多疑,取信于他并不容易,若因一时心软,不能成事,反而白搭进去许多性命,那才真叫不值!

“我不同意!”颜鹊陡然提高嗓门。

“师父这是……”妇人之仁!

“花倾之,”连名带姓,“我只问你一句,你这样做,跟商晟有什么分别!”

跟商晟有什么分别!

沉默。倾之黯然地垂下头去:愧疚?怀疑?难道他……错了?

“你好自为之吧!”颜鹊撂下一句话,起身拂袖而去。

门没有关,夏末入夜的风,有些凉。

良久,去罹略带责备道:“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说你这个决定太过草率,三千条人命岂同儿戏?他说得对,我们不是商晟。”

行已单只叹气。倾之手指抚过冰凉的剑身,依然沉默。

“怎么连门也不关?”正这时初尘端了粥,盈盈地走了进来。三人齐齐望过去,看得她莫名其妙,“怎么了?”哪里不妥吗?

“没什么,”去罹最先反应过来,起身接过托盘,问道,“你怎么来了?”

初尘边拿起勺子盛羹,边笑道:“晚上的菜清淡,见你们都没怎么吃,饿了吧?我和小花儿做的瘦肉羹。”端了一碗递给倾之,“尝尝看。”

倾之脸上恢复笑容,仿佛刚才的事情全没发生,一手接过碗,一手拉了初尘在他身边。初尘扭捏了一下,行已、去罹对视一眼,只当没见。

“嗯,好香。”去罹赞道。

“还是小花儿手艺好。”初尘也不居功。

倾之撇起的一勺放进碗里,将碗置下,蹙眉迟疑道:“小花儿……”

初尘摇摇头,“我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她全不记得了。”

“怎么了?”行已、去罹好奇。初尘便将父亲信上的内容和她今日询问小花儿的情形如此这般说一遍,二人惊讶,一时也做不出判断。

“琼华公主可是骄横得出名,我倒觉得小花儿更好。”

行已驳去罹道:“这可不是谁好谁不好的事,骨肉血亲哪能乱认?”

“是谁最先让我们认定琼华就是我妹妹?”倾之忽然开口。

“是师父啊。”行已脱口而出,想想,“可他没理由骗我们。”

“不对,”初尘道,“是商晟!”——商晟最先让你们认定琼华就是花窈莹。

行已、去罹恍然大悟。“可他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理由养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还让人认为这孩子是他妹妹的女儿?”

“为了牵制我。”倾之蹙眉,“当年我和窈莹下落不明,窈莹是女孩儿,流落在外并不对他造成威胁,可我却是他的心腹大患。他将窈莹养在身边,不管是真是假,如果我要对付他,他便可以用窈莹威胁我。”——商晟,果然老谋深算。

去罹点点头道:“如今我们知道了琼华是假的,而商晟不知道我们知道,我们便占了先机。”

行已却提醒他,“可我们并不确定琼华就是假的,小花儿才是真的。”

“大哥觉得姓花的人很多吗?叫花窈莹的人也很多吗?”

众人面面相觑:的确,姓花叫窈莹,年龄也相符,难道都只是巧合吗?

可问题是没有任何物证能证明小花儿的身份,而倾之虽不介意多认个妹妹,却不能轻易否定琼华。既然一时难以理出头绪,倾之便道:“这事就先搁一搁吧。”转对去罹,“二哥,我这儿有两封信需要你快马加鞭送往钰京。”

醪糟圆子

【章十】醪糟圆子

“古之治乱,在乎人,而非天。雨雪风灾,皆天不仁,恤民抚忧,乃有明君。前朝帝熙在位,风调雨顺而天下空乏,何也?予之寥寥,取之无度。穷天下之财,八风台起,用天下之力,黩武穷兵,是故亡常氏者非天也,自取之。陛下御极,轻徭薄赋,节用爱民,使仓廪实而衣食足,百姓爱之,天下以兴。然观天下田赋,三十而一,何独锦都十之税一?使锦都之子民非陛下之子民耶?岂有亲疏厚薄乎?惑矣。……”日曜殿内,右相狐韧身着紫色官服,昂首阔步于朝堂之上,慷慨陈词,质问同僚,质问帝君。他人极干瘦,只那一双眸子,明星煌煌。

商晟听狐韧旧事重提,心下不豫,但也懒得理睬,于是以手支颐,阖眼假寐。无非是天下苍生大到不可能有错的道理,罢了,任你慷慨激昂,我自岿然不动。

商晟听与不听,爱不爱听,从来不是狐韧考虑的问题,即使陛下心不在焉,他犹自说得抑扬顿挫、感情饱满,“或曰地力有不同:北地苦寒、南土贫瘠。诚也。或曰民风殊相异:海都重商,锦都重农。亦诚也。然谁为陛下献此言?吾请诛之。是陷陛下为天下之陛下,而独为锦都之帝熙也!”

“帝熙”二字格外刺耳,商晟虽没睁眼,却猛地拧起眉头,沉下脸色——锦都赋税过重一事狐韧上本提过两次,却从未这样言辞激烈。

常熙——那是亡国之君!

殿内有人拎起袖角擦汗,心中佩服之至:右相大人果然是言官出身哪。

对迫近的压力狐韧并非毫无察觉,然而他却是那种顶得住商晟威压的人。

“锦都之地,有贫有富,寓军屯于富,寓民耕于贫,使民耕贫土而纳富赋,百姓苦之。此其一也;昔年战乱,多死壮年,徭役繁重,不就农时……”

“且慢!”商晟悠长而威严的声音从大殿上方落下来,不大却足以撼动每个人的神经。缓缓地睁开眼,缓缓地坐正,帝王眼中深深的疑问缓缓凝结成一种自信的笃定:狐韧从前讲的都是“仁君”、“仁爱”、“仁政”那些笼统的道理,打不到点子上,随便两下便能被他挡回去,可这次不同——狐韧的话,有理有据。

“呈上来。”商晟道。

狐韧闻言面不改色,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双手递给小跑下来的侍臣。

商晟展开,直接看向最后——“花倾之,再拜,谨上。”一瞬间,被愚弄的愤恨,放虎归山的懊恼,将眼前的奏折连同“花倾之”三字一起撕碎的怒火在商晟胸中疯狂肆虐,而与此同时殿上的臣子们却觉得气氛倏的降到了冰点。

然而商晟终究是心思秘而不露、喜怒不行不张的商晟。片刻失态之后,他将奏折不轻不重地撂在身前玉案上,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找个合适的姿势倚在御座上,脸上挂上了戏谑的神情,“右相侃侃而谈,朕还以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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