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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连城坐回原处,拿帕子擦干了手,撂在一边,“我跟你这么久确是要还债,但不只是一顿酒菜。”笑眸里似是早有预谋。
今朝向外望了望,窗外是流樱居的后院,这个时间没有人——也就是说虽然开着窗,但雅间里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看见。
“连兄的话,我不太明白。”
连城拎起酒壶斟了两杯酒,缓缓说道:“从小到大,我时常做着同样的梦,”他抬头看着今朝,“梦见自己杀死了一个人,他同我一起长大,与你一模一样。”
今朝听了这不知真假的怪谈,笑道:“也可以说与你自己一模一样。”
“呵呵。当然。不过……”顿了顿,“那是梦,也不是。”一阵风,窗外樱花落得如真似幻,“母亲怀了两个孩子,可只有我活了下来,是我杀死了哥哥。”
静静地,只听见流水的声音。流樱居傍水而建,此处雅间探在水面上,其下因有落差,水流哗哗——真是个别致的所在,说话做事全不必担心被人听见看见。
“你不觉得那太荒谬了吗?”今朝听见自己说。
“一点也不荒谬。”连城摇头,凝眸注视今朝,续问道,“你听说过两生花吗?”
似乎不大适应太过直接的对视,今朝垂下眼眸,看自己的手握着酒盅,听连城自答道:“一枝汲取了另一枝的菁华,妖娆夺目,而后者却凋零枯败。哥哥生下来身体孱弱,不久夭折,可我却十分健康。在母腹中,是我夺了他的命。”
今朝心下一凉,抬起头来,正见那双总是流溢着光彩的眸子瞬间黯然。
生来孱弱吗?这确乎很像他,六岁之前他都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才活过来的——可今朝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声音淡入风中。
连城忽而收敛了严肃,一笑,顽皮又理所当然道:“我欠你一条命啊。”
今朝忍不住“扑哧”乐了,端了酒盅浅抿一口,“我不是你哥哥。”
连城拨拨姜丝、葱丝夹了块鱼肉,低头仔细地用筷子剔着鱼肉。仿佛他不是真的想吃鱼,只是很享受从莹如白玉的鱼骨间将细嫩的鱼肉灵巧地剔出。“我当然知道,”他满不在乎道,但又放下筷子,认真地问,“你相信转世吗?”
“不相信。”不给连城继续纠缠的机会。
连城一怔,眼睛在今朝若含了笑意的脸上溜了一圈儿,继而挑挑眉,又恢复了前几天那张灿然而玩世不恭的大笑脸,执意道:“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一条命,我会还的。如果你遇到麻烦,我一定帮你。”说着哈哈笑起来。
今朝无奈,“我似乎没有什么需要连兄帮忙的。”
“不会吧?”连城故做惊讶,一定要今朝好好想想。
“啊!”今朝用手指点点额角,道,“似乎……是有一个。”
“我就说嘛,说说看。”连城得意得眼泛桃花。
今朝看着满脸期待的连城,停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有个人缠着我说要偿我一条命,阁下能否帮我打发了他?”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硬说连城与今朝的差别,逢春以为就是他家少主略“圆润些”,于是连城嘟着他那张略“圆润些”的脸一副好似被谁欺负了的模样,“哼”道:“你可别后悔。”
今朝扬眸轻笑,“绝不后悔。”将一块杏花糕送入口中。糕点有些干,他喝了口甘醴润喉。见连城仍在负气,便安静吃菜,安静喝酒,不招惹他。
“会吹笛子吗?”连城忽问。
今朝抬起头来,见连城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管竹笛,他点点头,接过笛子。
……
笛声婉转,落英纷纷。
……
尽管身形肥硕,小眼滴溜,误生了一副脑满肠肥的奸商模样,但流樱居的掌柜沐晚蜓实是个一等一的老实商人,童叟无欺,和和气气。所以即便大半夜被人拍门喊起,睡意犹酣,他仍是好脾气地从床上爬起,穿戴整齐客客气气地迎出去。
来人是驻守彤梧的官军——原先叫火灵军或韩家军,不过现在实际的掌控权已经转移到钰京那位殿下的手里。官军有十一人,一名戎装校尉和他身后一字排开的十名下属。与校尉同坐的三人皆青衣便装,但看身板容貌,也似行伍出身。伙计上了清酒,但他们或是正襟危坐,或是肃然而立,面沉似水,动也不动。
流樱居正中端坐四人,再外是持矛的军士,最外是言语以目的伙计,气氛安静得诡秘。从后面赶过来的沐晚蜓见到这样的阵势,微蹙眉心,但想他一不作奸犯科,二未拖欠商税,便将腰板挺直,迎上去作揖。还未说话只听那校尉开口道:“大人,这就是流樱居的掌柜。”——是对便衣人说的。
“在下沐晚蜓,忝为小店掌柜。”沐晚蜓深深一揖,但碍于便便大腹,看起来他只是微微躬了躬腰而已。
便衣人抬眼从脚到头扫了沐晚蜓一眼,起身,站在他对面,开门见山地问道:“今日可有一位十五六岁,身着蓝衣,样貌奇秀的公子来过店里?”
“这个……”沐晚蜓回忆道,“是有那么位公子,坐在鄙店最清净的雅间。”说着一指。便衣人眸光一闪,急问道:“后来呢?他人呢?”沐晚蜓被问得一愣,转眼看向仍旧坐着的校尉——两人倒是相识。那校尉瞪他一眼,低喝道:“大人问你话呢!”沐晚蜓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转向便衣人,恭敬地答道:“那公子吃过了饭,就走了,小店的伙计都可以作证。”他叫道,“阿研,你说。”
叫阿研的伙计小步上前道:“大人,是小的送那公子出门的。”
“可有牵马匹?往哪个方向走了?”便衣人问得仔细。
阿研口舌伶俐,“牵马的,是一匹紫黑色的好马,小的听那公子唤它‘紫浓’还是“紫龙”。公子问小的这附近哪里有最好的凤翥砚,小的说是岩下斋,往东。”
“岩下斋?在哪条街?”便衣人问。
校尉起身道:“我知道。”其余二人也都跟着起身。
“走!”领头的便衣人发话,转身走在前面,余者快步跟随。出了门,隐约听见那人道,“定是公子了,马是紫秾,不会有错。”
阿研好奇地往前凑,不小心撞在了掌柜肥胖的身子上,“掌柜的,他们是……”
沐晚蜓叹了口气,不使力气地说道:“算了算了,与我们无关,睡觉去吧。”
应付完了官军,沐晚蜓挪动着巨大的身躯,一步一个哈欠地回了房间。可一进门,便双眼明亮,全无倦态。熟练地搬动机关,打开暗室入口,挤了进去。
“端木大哥若再胖些,这门可要扩扩了。”沐晚蜓正扭着身子将密室的门复位,就听见一声戏谑,转身看,展着扇子的俨然就是那便衣人口中的蓝衣公子。
“少主又打趣属下。”沐晚蜓笑得脸上的肥肉一叠一叠。
蓝衣人身旁的端木逢春打量着沐晚蜓,阴阳怪气道:“堂哥,你可比上回见时又胖了,你可不能再……唉哟……”“胖”字还未出口,只觉身前阵风闪过,逢春已被拧了耳朵,只好哀哀叫饶道:“错了错了,不说了还不行吗!”沐晚蜓这才松手,拍了下逢春的后脑勺,笑骂道:“臭小子,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蓝衣人深以为是,扇敲掌心,哈哈大笑,引得逢春脸红着大瞪那始作俑者——沐晚蜓,原名端木阳春,是端木逢春的堂哥,虽长了一身赘肉,可自小习武,功夫了得。端木晚蜓为流樱居掌柜,而流樱居背后真正的老板,是颜氏。
“好了,不说笑了。”蓝衣人——连城放下手中把玩的扇子,起身道,“床上那人还烦端木大哥着人小心护送到凤脊山。切忌,千万别伤了他。”
沐晚蜓走到床榻边,掀起帐子,望着那安静沉睡的、与自家少主相貌一般无二的少年,转身抱拳道:“少主放心,属下一定办妥。不过……”继而又担忧地问,“少主真要假扮玉廷王世子?这……少主可能保证万无一失?”
连城点头,“这是千载难逢的接近花倾之,探明他真实意图的机会。”他将背挺直,拱手道:“在下花今朝。”虽是动了,却让人感觉幅度极小。
沐晚蜓虽只远远地望见过花今朝,但凭阅人无数,他一眼就瞧出花今朝那种由内而外的谦和雅致极难模仿,与自家少主的张扬更是截然不同。可见连城将神态、动作模仿到位,连语速、停顿都拿捏自如,端木晚蜓不由颔首。
逢春更在一旁道:“不只样貌,连声音都一样——除了那天遇到的瞎眼老人,没人听得出少主和花今朝的声音有什么不同。还有,刚才我给花今朝换衣服,瞧他身上也没有胎记疤痕。我看就是花今朝的亲娘恐怕也难辨真伪……”逢春正自得意,却听端木晚蜓沉声道:“少主没有想过,你们为什么这么像?”
为什么?怎么可能不想?但……想不通……
沉默片刻,连城道:“人有相似。”显然这样敷衍了事的答案并不能让精明如沐晚蜓者信服,然而他只意味深长地看了连城一眼,并未追问。
连城心知沐晚蜓有疑,但又不想将他与花倾之的关系如实相告,便借口道:“你这密室太闷,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走,不告辞了。”说罢举步就走。
沐晚蜓正容,深揖,“请少主多加小心。”
连城背对他,点头。
“少主没有想过,你们为什么这么像?”
……
“你见到一个跟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难道不好奇吗?比如你是不是有自小走失的孪生兄弟?”
“据我所知没有。”
“可我有个孪生哥哥啊……”
“是吗?走丢了?”
“不是。一生下来就夭折了。”
……
月照花林,连城坐在白日与今朝对饮的雅阁里,将一管竹笛投入湖中。
……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挖的新坑,有兴趣的亲去踩踩哈O(∩_∩)O~
丝路散花雨,乐舞拂古风——《丝路花雨》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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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
【章九】母子
马车缓缓地停在流樱居门口两层楼高的樱树下,银灰底色青云纹样的帘子被玉手挑起,车内传出脆生生的一句,“夫人,到了。”便见一粉衣绿钗、细眉凤眼、瓜子儿脸盘的丫环钻出车来,不等车夫搬来木阶,便一屈膝跳了下来,轻轻稳稳地落在地上。这一行香车宝马引来路人关注,丫环全然不觉,自顾伸伸懒腰、打打哈欠,帮着粗衣短打的车夫放好木阶,踩着木阶“噔噔”上车,勾起车帘,扶了头戴帏帽、青衣轻纱的夫人下车,边还絮絮埋怨道:“这么个赶路法哪里吃得消?听我的,说什么这回也要多休息几日……赶这么急也不知是为什么……”
丫环一身俏粉,映得眸光泛紫,容貌打扮都甚惹眼,倒是那位“夫人”帏帽遮面,不知什么模样。只是在丫环抱怨“也不知是为什么”的时候恰一阵微风吹落细细樱雨,掀起中开的白纱的一角,使人窥见她苍白的肤色、淡粉的唇角和宁温冲淡的笑意: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她想他了,太久太久,太想太想。
十天前今朝与连城共饮的雅阁,几案正中同样布着一道樱唇鳜,粉衣丫环主攻鳜鱼,左右开弓,大快朵颐,那夫人却连帏帽也没摘,只手抚一柄银鞘匕首,将黎,若有所思。旁边站着的赫然就是身形肥硕的流樱居掌柜,沐晚蜓。
“你也坐吧。”夫人开口道。
“坐着憋屈,还是站着的好。”身上的肉配合着憨笑动了起来。
夫人摘下帏帽,抬头打量沐晚蜓:说的倒也属实。不由莞尔,“十五前我才到凤都时就见过你,那时你十一二岁,胖墩墩的,没想到这么多年……”眼里泛起玩笑之色,面上却故作正经道,“一点也没变。”
沐晚蜓看着面前妆容端丽,岁月无痕,笑起来鼻翼轻展,宛如清泉,怎么也不像是能说出揶揄人的话来的女子,腹诽了一句:真不愧是他家连城少主的娘。面上却乐呵呵的,笑道:“属下端木晚蜓,难得夫人还记得。”
夫人傲初尘却凝了眉,“你不是阳春吗?端木晚蜓三年前就……”
丫环锦瑟也置了碗筷,侧头盯着沐晚蜓:端木晚蜓三年前就死了啊!
“夫人。”沐晚蜓一揖,神色平静道,“端木晚蜓是属下的姐姐,也是流樱居从未露面的前任掌柜,三年前在钰京执行刺杀任务时不幸被捕,自尽身亡。自那之后我便接替姐姐,做了流樱居的掌柜。为了纪念姐姐,我改名端木晚蜓。”
锦瑟心中暗“呀”了一声,深觉惋惜。傲初尘垂目,浓长睫羽密遮心思,片刻之后,只见她扬眸,笑意轻如流云,“想为你姐姐报仇吗?”
那真是倾国倾城,使人甘为所驱的笑容,却令清醒的沐晚蜓不寒而栗。肉|缝中两道凝光的细眸流露出不解和怀疑:从前凤都的实权掌握在白姜手中,颜棠华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傀儡。白姜偏执疯狂、不择手段,她培养死士,不惜将这些青春大好的年轻人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