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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初至那日,宵儿见了他还有些生疏矜持,待宋席远与他闹了一会儿,半日过去我再在后园鱼池边寻见他二人,已是熟稔非常,宵儿正趴在宋席远肩上酣然入梦。
一旁绿莺本要向他行礼,宋席远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唯恐吵醒宵儿,一面将绵软睡去的孩子交入绿莺手中让她抱了下去。
“妙妙,你确定弗有弄错?”目送绿莺抱着宵儿走远后,他突然回身用扬州方言问了我句叫人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话。
“何事弄错?陛下所言妙儿不明白。”我恭谨地敛眉半垂眼答道。
“妙妙,你这不是折煞寒碜我吗?你我之间说话哪里需这许多拘谨,你还是唤我名字吧。”宋席远伸手来扶我手臂,被我不着痕迹避了开。他收回手掸了掸眉梢,道:“你确定宵儿生父是……不是我?你看宵儿和我多亲近。”
远处,宋席远的一个随身侍女正若即若离守在后园小月洞外,身姿窈窕,似乎正是那于洛阳有过一面之缘的画扇。我转过头,悠悠道:“此事不难理解,哄孩子和哄女人的道理本来相差无几,陛下素来女人缘好,哄起孩子自也是得心应手。”
宋席远晒谑一笑,将折扇在手心一敲,欷觑道:“可惜哄不来心中人……”
“陛下玩笑了。”我朝他微微欠身,此时,头顶一阵风过,抬头一看却是那大鹩哥不知怎么发现了宋席远,竟还认得,扑簌簌飞落他肩头,兴奋地直叫唤。
宋席远拿折扇敲了敲它乌黑发亮的小脑袋,那鹑哥如今愈发有大爷的谱了,被敲得恼了,
张口便训:“或抄或诛!”
闻言,宋席远似有一愣.手中折扇生生顿于半空。
“这话是陛下教它的吧?”我转过身直视宋席远,“否则,以裴衍祯那般缜密的性子,如何会在商议要事之时放任一只学舌的鹩哥于一旁学去。且这鹩哥虽聪颖,却毕竟非人,如何听得一遍就会说?”
我正待感谢宋席远让只鸟儿通风报信,孰料,下一刻,宋席远却面色一沉,截断我道:“不错,是我教的。”
我本无甚疑惑,然观其面色不定,似乎另有隐情,我心中一转。
宋席远也绝非简单之人,凭当初允诺我一事便知。我当初答应助他,但前提是他日事成,他不得伤害裴衍祯性命,那时他应承得爽快,事后也果然并未取其性命,然而,却非是为了兑现承诺,乃是裴衍祯手中还握了一支精兵强将,并不受他印章所辖,唯听令于裴衍祯本人,且这支军队养于关外只备万一。如今宋席远虽得登大位,然羽翼未丰,不得不忌惮于他手中所拥之兵,遂只将裴衍祯流于洛阳,又可做个顺水人情于我。商人本色尽现。
以宋席远张扬佻达的性子,他教这鹩哥四字若是为了通风报信,现下听我提及,定已天花
乱坠向我邀功,但他却面色风云霎变,似乎万分不愿提及此事……一个大胆却不好的猜想在我心中慢慢成形……
“裴衍祯的原话……”我逼视着他,“陛下是不是漏教了一些?”
“妙妙!”宋席远木规避我的目光低头梳理那鹩哥颈间的细毛,闻言猛一抬头,“你知道了?”
“我既助了陛下绵薄之力,难道连知悉真相的权利都没不有吗?” 我看着他,惟恐错漏了他细微的表情变幻。
宋席远别开头,烦躁地伸手扶了扶鬓角,似不知从何开口说起,最后回头一苦笑,道:“不错,当年是我断章取义教了这鹩哥,然而,若非他手段狠辣意欲过河拆桥灭我宋氏门,我又如何会放着好好的太平商人不做,非要机关算尽去争这天下第一把椅 ?”
“他……”我一开口便被他截断。
“当年你自写休书离开宋家后,我便已与裴衍祯联手,算得是他的下属,助其夺位,岂料一日误入裴府密室,却听见了他与展越的对话,那时,我才知晓不论是皇帝还是裴衍祯,皆不会放任宋家做大。”宋席远手心紧握。
“你可知裴衍祯对展越说了什么?”但见他唇角一弯,勾起讥消一笑,“他说:事成之后,宋家万不能留,宋氏一门,或抄或诛!” 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宋家早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管谁上位,被拿来动刀子充国库的,永远是宋、沈此类豪富巨商!而沈家……裴衍祯虽表面敷衍应承我功成之后将沈家商路尽归宋家,实则,沈家他万不会动…… 唯余宋家!要想保宋家,唯有破釜沉舟,我自己登位!”
脑中嗡的一声,我已不知心中是何想法滋味,“所以,你就截了其中只字片语教那鹩哥,好叫沈家人误会裴衍祯要下手的是沈家?好叫原本站于裴衍祯一头的沈家悉数倒戈助你入青云?” 此刻一切的迷雾昭然若揭,我顿时恍然大悟,“我一直以为那鹩哥那些日子失声是裴衍祯所为,如今看来,莫不是陛下所为?!若是裴衍祯心虚要封那鹩哥的口岂会只用辣椒?怕是陛下恐它开口叫裴衍祯听见坏了大事,故而用辣椒封其口,待裴衍祯进京之后,那上门瞧病的小郎中怕不也是陛下授意所派?”
“妙妙,你果然聪明。”宋席远苦笑,“我本不意如此骗你骗沈爹爹,只是,若你当初处我的位子上,你亦会如此为之。”
“陛下好计算!沈妙一点都不聪明… … ”脊柱瞬间被抽了去。我捂住脸孔顺着小塘琉璃沿,慢慢滑坐而下,“若非蠢笨至极,又怎会让一只鹩哥给骗得颠三倒四,混淆黑白… … ”
“妙妙,我的计策并不精巧周密,只要细看,其中纰漏甚多。只是……无论是我抑或是裴衍祯,你都未全心信任过… … 稍有风吹草动,你就会立刻站至对面,首先质疑的便是我二人……”
宋牌远还说了什么我全然听不清,之木然垂头看着池中锦鲤围着我的影子将嘴一开一合,直至暮落月升。
“今日 ,你只身在这深山老庙之中 ,就不怕我杀了你?”
“怎样都可以,只要你不再流泪。”
“沈妙与江山,沈妙在前,江山在后。今日我允你的,一定做到。”
“我以为… … 又是一个梦… … ”
“妙儿,你还是怕我吗?还是不愿相信我… … 抑或是,你从未想过再嫁于我?”
“从来凡事利弊参半,看不见也未必是件坏事…… ”
“衍祯不才,身无长物,唯有一国傍身,若得沈小姐垂怜,衍祯愿倾国以聘。”
倾国以聘?!
难道… …
难道他从头至尾知晓我的举动,洞悉我的目的,却一直不揭穿,任由我欺瞒?所以他说“看不见未必是件坏事”,所以才有那四字看似玩笑实则肺腑之言的“倾国以聘”?
我失态地胡乱撩起池水泼干面上,零乱如碎玉的水面照着千万个面色苍白的我,那些曾经支撑我的恨,那些曾经搅扰我的怒,瞬间皲裂,千般滋味袭上心头,侵蚀过后,唯剩迷惘。水中人迷惘地望着我,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不知过往,亦不知将来……
第五十三章 CHAPTER 53 哑婢女?赠佳人?
已是隆冬时节,洛阳皓雪正盛,轻于柳絮重于霜,剪剪扑过粉墙珠帘浩浩扬扬洒落人间; 马车缓缓碾过地面,簌簌作响,忽闻前头车辕一打吱呀一声稳稳停妥,透过车帘缝,但见中州王府大门外密密匝匝站了许多人,车头车夫小厮伶俐跳下,朝人群中为首一人利落地打了个千,“小人见过王爷。”
那人一袭赛雪狐貂裘罩于一身朱砂锦袍之外,于铅云低垂的冰天雪地中分外惹眼,玉立的身姿愈显清瘦,只那烈火般的彤彤丹朱色却衬得面色如雕如琢,双目乌润含光,举手投足间,裁诗为神玉为骨。
“宵儿呢?”但见他微微颔首,沉声开口。
坐在我身旁的阿姆连忙抱起熟睡的宵儿步出车厢,那人从阿姆手中接过宵儿时,面上神色顷刻柔软,似冬雪入春风,和煦得叫我瞬时失了神,心中化开一般。 直到一行人渐行渐远入了高门深宅之中,一个王府的丫鬟探入车内欲替宵儿拿包裹,我才被惊回了魂,一时为自己的失态羞愧不已。
那丫鬟却掩唇吃吃一笑,满面见怪不怪道:“这位妹妹想必初次见着王爷吧?但凡姑娘家第一回瞧见我们王爷都要丢魂的。”
呃……
被这么个十七八上下的小姑娘自来熟地唤作“妹妹”,着实让我这张老脸有些搪不牢,正预备与她纠正,那丫鬟又絮絮道:“不过,洛阳城中上至知府千金下至王府舞婢,没有不惦记王爷的,妹妹还是趁早断了念头,莫要肖想才好。”
“妹妹可是世子的随身婢女?”这丫鬟打量了我上下装扮进而揣测,只是嗓门未免大了些,引得那抱着宵儿本已行远之人蓦地回头。
我一着急连连摇头,转念一想,又点了点头。
一月之前,沈家收到中州王府来函,由王府执事代笔,言王爷久居他乡思子心切,盼得一年之中可偶有几月与爱子相聚洛阳,言语措辞客气有礼却冷淡疏离。我当时接了信后,心中思绪纷扰,当下便决定亲自送宵儿北上,自己亦不知心里存了什么念想……或许我只想再看他一眼,只是,再看一眼又能怎样?他虽计算沈家在先,然而我却背叛他于后,彻底倾覆了他垂首可得帝位… … 裴衍祯被宋席远袭晕前的那一眼彻骨寒心犹在眼前… …我又有何面目再次面对他……
“究竟是还是不是呢?”那缺心眼的丫头锲而不舍地追问。
远处那人眸光淡淡扫过继而收回,我本该庆幸他双目有疾瞧不见我,不知为何心底却涌上一股怅然,鬼使神差地朝那丫鬟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如此,我便在王府里暂时住了下来。只我却不敢开口,唯恐一发声便叫他听出端倪。当年摄政王府中人皆被擒,连展越亦被软禁于京城外,故而今日中州王府无一人识得我,上上下下皆当我是宵儿的贴身婢女,且是个能听却不会说的哑巴。宵儿虽小,心思却何其玲珑剔透,自不会拆穿我。
我与宵儿日日相伴左右,自免不了见着裴衍祯,幸得他丁点瞧不见,不然我哪得如此安生居于王府,没被他拿下小命便已是庆幸。
只是,不过住了两日,我便发现,中州王府中下人近乎半数以上皆是女子,且个个年轻貌美,环肥燕瘦各色齐全,若非他双目不能视,简直叫人误以为中州王是个喜好搜寻网罗美女的风流王爷。
譬如现下用餐,他身后便站了五六个美婢,个个豆蔻芳华聘婷袅娜,一字排开站在一旁,真真秀色可餐,餐桌之上再是精致的珍馐佳肴,给这般一比也要逊色暗淡许多。
若王爷能看见,不知兴中是何等光景。
我不知不觉便将目光投在他面上,细细端详。
但见他神色淡泊,虽吃着饭食,眼角眉梢却无半点人间烟火气息,倒似个塞外神仙一般风轻云净。
我瞧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却见他吃得越来越慢,一道隐约可疑的淡粉色沿其耳根之后慢慢爬起,直将那饱满的耳垂染了个透。我不免诧异,他好端端吃个饭脸红什么?
未待细想,却见他一双筷子信手一伸,竟是落在了一道鱼上,这鱼… … 我一瞧,竟是鲫鱼!
待我回神之时,我的右手已伸出牢牢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但见他疑惑回头,我一时窘迫,恐其起疑,遂用手指在他手背上写道:“有刺。 ”
未待他言语,他身后的婢女便似恐其恼怒一般,忙道:“这是世子的贴身婢女,从沈家一并跟来的。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望王爷见谅。”
他点了点头,那抹淡粉色爬过耳垂直蔓延至腮颊处,静默须臾后听得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自我手下将手抽出伸向另一道菜,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方才竟同一个思春的丫头一般一直将他的手握在手心,怨不得他面色如此不自然。
我闪电一般疾速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四下伺候的婢女们眼底嘴角皆是窃笑,叫我尴尬非常,本欲调头便走,奈何他上回误吞鱼刺的一幕犹在眼前,终究放不下,只得厚颜留下,取了一双筷子悄无声息替他将鱼中横亘之刺皆挑拣干净。
这中州王府的厨子断然不是个叫人省心的厨子,半点不知体贴他们王爷、顿顿烧鱼、什么鱼刺多便上什么鱼,只差没上全鱼宴。一月下来,拣刺拣得我的手指都险些脱臼。
名头上我是宵儿的贴身婢女,实则我以为倒成了王爷的贴身婢女,中州王使唤起我来不要太顺溜哦,简直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他吃鱼来,我挑刺;他赏月来,我端茶;他听风来,我披衣。
究竞怎么变成这样的状况,我也不得而知……
直到元宵前夜,一道圣旨伴着十来个美貌舞娘降临中州王府,圣谕有曰:“元宵佳节,有波斯国进奉舞娘若干,舞技卓然,朕素以为有难未必同当,有福必定同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悉数遣入,愿中州王佳节佳人两相益彰。
一番话说得意味深长。一干舞娘卖弄起舞技也是不遗余力,杨柳水蛇腰妩媚娇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