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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溜溜地望着床上兀自昏睡的人。
二师兄,你终于要醒了吗?
这三日来,可能的时间,她都陪侍在重千里左右,不停寻些话跟他说。
电视里不是演了吗?植物人也可以听到身边人说的话,会流泪,还能大战僵尸。
植物人的力量不容小觑。
忍不住伸出手,隔着空气,轻轻抚摸沉睡人的脸。每一丝轮廓,都镌刻着思念。
醒来吧,二师兄,如果你可以醒来,把我所有的血给你,我也愿意。
当重千里额头上的红印,浅得像早春最先绽放的那瓣桃花一样时,已经是输血后的第七日。
这一日,重穿特意换上了十八岁生日那年,二师兄送给她的银蓝色冰绡裙子,梳着那一日的海棠髻,上面压着十八送的白玉簪。
照例输了血,坐在重千里的床头,跟他讲话。
讲着讲着累了,就那么趴着床沿,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脑袋。
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明明醒了,却不敢睁开眼睛看。
直到听到那天籁一般温润柔和的声音。
“小穿,真的是你吗?”
使出浑身的气力,才睁开眼,一睁开,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在一片朦胧里,有个很好看的人,轻声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重穿抓住那人的手,捧在胸口。泪如雨下。
“二师兄,你不是在做梦,做梦的人,是我。”
你终于能醒过来,对我来说,就是今生最美的梦。
“小穿,还能活着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那人一对弯月般的眼,盛满天下春水秋波。
作者有话要说: 煽情不能,退化的人
☆、共此烟霞光
“我就知道,但凡我能活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必定是你。”
重千里笑着坐起身,抓住重穿手。“真好。”
“千里。”胡笳难得颤抖的声音。
几步走过去,“可还好?”
“师傅费心。”重千里微笑看向胡笳,又对着他身后的寒无衣颔首。
“无衣受累了。”
“千里公子太客气,都是小重照顾的你。”寒无衣不敢掠美。
重穿此时还在巨大欢喜里,有些语无伦次。
“二师兄,先喝杯蜂蜜水?睡了这么久,身子必然乏,赶紧继续躺着,啊,不,应得去透透新鲜空气,你要点什么粥吃么?甜的莲子百合,或者咸的皮蛋瘦肉?”
“小穿,”重千里拉住她一个手,笑,“小穿,”又拉一个,还是笑,“别忙活了。”
“只要你乖乖在我身边坐着,就已经足够。”
重穿依言坐下,又站起。“可是你总得吃些什么……”
寒无衣此时说:“还是我去弄点粥汤来。”跑也似地快步走了。
重千里问重穿,“我这是,回岛上了?”
重穿只是拼命点头。
是的,二师兄,是你最喜欢的岛上。
胡笳挤到重穿旁边,撅嘴。
“徒儿你未免太偏心,只拉着你小师妹。”深深看着重千里,“好不容易醒过来,就没有话跟师傅说的?”
重千里一对墨水双瞳看回来,和煦的目光突然夜海泛波,缓缓道:“没有,师傅。”
胡笳吸口气。“真的没有?”声音低沉了几分。
重千里轻轻摇头:“真的没有。”
胡笳叹口气。“唉,傻徒儿啊。”站到一边。
重千里突然赧然一笑,轻声说:“那个,师傅,徒儿有话想单独跟小师妹讲。”
胡笳瞪眼,几次要发飙,最后还是跺跺脚出去了。
重千里回头,正看见眼神迷离,嘴巴微张的重穿。
那样子,除了天然呆,就只有自然傻可以形容。
举手在她眼前晃晃,“小穿?怎么又发呆了?”
哪里知道,重穿是被尔雅如玉的公子,难得一见的小儿女情态给晕翻了。
太迷人了,太迷人了!怎么可以这么迷人!
重千里苦笑,把她一颗毛茸茸脑袋摁在胸口。
“总是要紧关头,就顾自己神游了。”
望向壁上陆机的画像,眼里闪过一瞬悲伤。
“小穿,是你救的我吧。”
“嗯,算是吧。” 重穿脑袋闷在公子胸口,有些透不过气。
也是我害的你,若不是为找我,你也不会中了道。
“小穿好厉害,天下第一奇毒都能解。”
“天生的,强生的。”
“我很好奇,是怎么解的?”
“就是,把我的血,输进你的身体。”
“你的血,输入我的身体?”重千里声音有些变化。
“嗯。”
重穿鼻息里氤氲着公子身上特有的兰花清香,听得头顶人吐出一声轻笑。
“我的身体里,流着小穿的血呢。”
突然就面红耳赤,半日不能出声。
心跳如鼓。
“小穿,跟我讲话吧。”
“讲什么?”还没回过神。
“什么都好。”
“师兄爱听什么?”打起精神。
“小穿讲的,都爱听。”
师兄,没有随便这道菜。
“那……我给二师兄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杀猪的屠夫,因为住的村子来了妖怪,抢吃村里的少女,就自告奋勇地拿着杀猪刀去斩妖。
在妖洞口,他遇到一个少女,正是被妖怪掳来的。
他就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杀了妖怪。
他不知道,少女其实是妖怪养大的,故意站在洞口结识他,是为了害他。
少女一路跟着他进洞,一路放机关冷箭。
那屠夫却一直没看出来,还在中机关时把她推开,又把惟一的一个馒头省给那个少女。
等他又中一个陷阱时,他开始劝那个少女别管自己,先离开。
那少女问他说:“你有没有事?
他笑说:“我没什么事,就是断了条腿。”
说道这里,自己大笑起来。“是不是很好笑?”
“不觉得好笑,这个屠夫很好啊。”重千里深深看着她,“然后呢,小穿继续说。”
然后他又催少女快逃,还告诉她,回村里如果没有人可以投靠,就去村口大树左数第三间土屋。
那是他的房子,卧室枕头底下有二十两银子,本来是他存着娶媳妇的,如果着急,可以先拿去用……
那少女从没见过那么笨的人,实在听不下去,索性拿出一把刀子,对着他喊道:“其实一路走来,都是我害的你!别再对我这么好了!”
那屠夫只是笑。“你害我归你害我,我对你好归我对你好,这是两回事。”
那少女傻了半日,终于递转刀给那屠夫。
“我下不了手杀你,也不能就这么放你走,不如你杀了我吧。”
那屠夫只说:“你别看我一个杀猪的,其实打打杀杀的事,不适合我。”
然后,自己爬起来,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只留下路上一条长长的血渍。
胡笳再回房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房里充盈着海岛惯常的阳光,暖色照拂着卧榻,床上的公子满眼温柔之意,两手把玩着怀里少女的如墨发丝。少女的肩膀微微起伏,背影沉静。
这画面很温馨,却分明漫溢着凄凉之感。
而一门之隔的阴影里,尚站着一个默然挺立的身影。
手里抓着食盒,因为太用力,指节泛着青白。一双眼沉若寒潭。
胡笳慢慢走近。
那人迅速抬起眼,也不说话,只将盒子交与他手,转身走了。
胡笳笑了,眼睛里却有些涩。
只有在童话故事里,有情人才是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进屋,在桌上放下食盒。
床上的公子看他进来,一个手指放在唇上,又指指怀里的少女。
连日的惊惧担忧,今晨见他醒转,突然放下心,身体才察觉到疲累,讲着讲着话就昏睡了。
胡笳看公子的嘴唇,着实苍白。面有忧色。
公子只是摇头,嘴角上扬。
————————重穿,你醒醒线!——————
重穿迷糊里,听到二师兄在叫她。
“怎么了,怎么了?”
像个小兽一样转着脑袋,蹭得重千里脖颈直痒痒。
下嘴啄了她脑袋一下。
“小穿,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重穿猛的从他身上弹起。“哎呀,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了吧?”重千里慢慢道,声音有些疲倦。
重穿担忧地看着他。“师兄,不若你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如何?”
“不,”重千里脸上是少见的固执,“现在去吧,小师妹,容我自私一次吧。”
本来,我也不想叫醒你。
重穿想二师兄何出此言,但自然不会违拗他的意思,扶他下床,两个出了归园,向海边走去。
开始一段路,重千里还能自己走,及到后面,重穿见他面色苍白,额上有细密冷汗,吓得背起他就想回去,可重千里也不知怎么了,执意不肯,只叫她去海边。
等到一处高沙坐下,重穿让重千里半靠在怀里,一双长腿直直放着。
此时海面一轮绯日渐下,映得半边天空,整幅海水都是霞光流滟。
两人静静依偎着,看那火烧流云,渐渐转浓,日头慢慢没入水中,带走所有光华。
“以前在岛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独个来看海。它那么大,多么难耐的情绪,都可以轻易吞噬。只是落日虽美,看完了就觉得冷,心里和身上都冷。今日得你陪我一起看,原来更有滋味,就算日头落下了,也不再是无边的寂寞。”
重穿贴着他脑袋,说:“二师兄,只要你愿意,我以后总是陪你一起看日落,看日出。”
心里揪着,为什么觉得二师兄有些不对劲呢?
重千里仰起头,灰色沙滩上亮如明月的两弯眼睛。
“小穿,终归我是自私的,然而这一次,就足够了。”
海水默默拍击着崖岸,浪花后退,沙沙作响,公子的声音清亮诱惑,又如此无奈多情。
“朝闻道,夕死可矣。”他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你的母亲,是天下用毒第一人,而且,非常骄傲。那样骄傲的人,花十年时间研制出来的毒药,怎么可能有解?”
用手堵住重穿张大的嘴。
“可以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很高兴。这几个时辰,完全是管老天偷来的。”
他轻轻凑过去,吻住了少女颤抖的唇。“小穿,我死了以后,将我烧化了,一半扔进这海里,另一半,带回重家堡吧。”
重穿仿佛被人抽离了灵魂一样,紧紧抱住怀里的公子。
如果可以,就拽紧你的灵魂,吸进我的身体,这样,就由不得你说跑就跑。
然而怀里的那个人终于无力地垂下手,终于慢慢失去了温度。
一颗心,跟怀里的人一起,变得冰凉。
原来她,不但被父母厌弃,还废物到,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原来她,不是道的解药,而是唤醒道的催化剂。
多么决绝无望的毒,多么决绝无望的感情,她的母亲,果然还是这般执念。
到底是什么,叫她纠结至此。
重穿只觉得一种异常的空虚。
就好像一个人受了伤害,决定轻生,从崖上跳下。
结果没死,虽然浑身碎成一片片。
然后来了一个人,告诉她,生活是美好的,要相信,过了这一关,前面就阳光灿烂了。
这个人救起她,安慰她,并且把她的碎片一点点重新粘回一个整体,又细心地用502涂抹了。
再然后,把她带回崖上,说:“好了,你可以再跳一次了。”
你还在发呆呢,他就推一下,祝你一臂之力。
这次,你终于如愿以偿地粉身碎骨,保证再也拼装不回去。
重穿抱着重千里的尸体,突然笑出声来。
真有意思。先让你绝望,以为走投无路了,再给你希望,等你终于相信柳暗花明的时候,前面,原来不是出路,是更大的深渊。
有些伤害,只能经历一次,再来一次,凭什么,觉得她可以负荷?
说到底,也只是个血肉之躯罢了。
没有办法像流水线一样,复制伤心,绝望和坚强。
不,她不要坚强,她只想二师兄活过来,十八活过来。
大家开心叹江湖,不行吗?
打打杀杀的日子,杀猪的不适合,她也不适合。
“小徒儿。”胡笳默默站在她后面,好似游魂一样。
这辈子最心爱最得意的弟子去了,也带走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活回来的希望。
胡笳看着重千里恬静的面容,心想,不行,他做不来那么洒脱,他宁可让戚东篱永远沉睡。
这样,至少还留了可能醒的机会,哪怕那机会连百万分之一也不到。
而且,戚东篱现在的样子,他也不用再担心,这人有一天会离开,不用再害怕,这人嘴里说出绝情的话,挺好的。
“小徒儿,师傅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