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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这么危险的事,不做算了。”
“书香门第#想搞都搞不了。”榆哥叹了口气,他清秀的面上第一次露出了少许不快,可这不快又迅速地被一股几乎是认命的无奈给遮掩过去了。“去年就炸了一次膛,把手给烧伤了一点,娘看到吓得都病了。差点没把我关回村子里去,我只好说我再不碰了。爹倒没说什么,不过那以后,李先生也很难弄到药粉。我看他们是还在偷偷地搞,就是背着我,免得我又要沾手而已。”
在这件事上,善桐和王氏无论如何是不会有什么意见冲突的,她也嗔怪哥哥,“你本来就不该做这样的事,炸膛还有炸死人的呢!”
含沁忙又打了圆场,他寻思了片刻,便和善榆说起军中的事。“现在和北蛮子们的战法,也是日新月异。他们手上有从西边来的火器,的确是我们比不上的。好使不说,装弹时间还短,好在似乎他们得的也不多……”
善桐听得无味,本想问问哥哥未婚妻的事,可见榆哥双眼放光,听得极为入神,心中又觉得有些酸楚:其实一事无成的世家子弟也多了,可这些人不是吃喝嫖赌,就是票戏串场,风雅些的吟诗作赋,比如王时表哥不入仕途,也渐渐地有了文名。可榆哥功名无望,就是因为他对纸上功夫一窍不通。除了李先生一干人等,哪怕是同纨绔子弟们都没有什么话说。李先生那一干人又老了……在家,同兄弟们难道还谈这种杂学?也就是和含沁,才算是聊得开了。
她便在一边陪坐到了深夜,榆哥还让她先睡,自己又和含沁说了许久,等含沁上床时,善桐模模糊糊醒过来问,“什么时辰了?”
含沁低声道,“三更啦。”他亲了亲善桐的额角,“你快睡吧。”
可想到榆哥,善桐又有些睡不着了,躺了一会,见含沁一时半会似乎也没有睡意,她便低声道,“怎么,还不困?今晚也难为你,陪着大舅哥聊了成晚。”
“这又不是什么折磨人的事!”含沁说。“你别小看了你大哥,他要是能在火药上折腾出一点名堂来,只怕合家上下,没有他名气大呢。”
“这什么意思。”善桐顿时睡意全消。
话才问了半句,含沁就解释给她听,“你就看许家人在哪,你就知道皇上的眼睛盯着哪里了。这几年许家的世子爷一直都在广州——恐怕要不是家里出事,还不会回去。广州开港的呼声也越来越大,十有八九,那是要真正开港的。可现在南洋海盗猖獗,从泰西那边过来的人不说了,还有好些海边人家,日子过不下去的就下水落草。海战全靠火器,肉搏就赢了也是惨胜。你不是朝廷中人又不知道,现在朝廷里养的那帮子工匠,几乎都是废物。我听从前在京城制造部做书吏的大哥说,就是我们打北戎的时候,皇上天天冲工部发火,下了狠心要整改呢。整改了多久也没见整改出什么来,银子倒是花了不少……这里还有好多文章,就不和你细说了。”
他一个在西北当小总兵的人,是如何对京城局势、广州形势那样熟悉的,善桐真是想都想不出来含沁能有什么消息源,她就奇道,“我看你和你叔叔也不是顶亲近,再说就是亲近,有些事连我爹也许都还不清楚呢……等等等等,差点被你给绕开了!谁和你说这个了!这份富贵,谁有命拿那是他的本事,你可不许撺掇榆哥去玩火药。这要被我娘知道了,你还想登门?她到天水去掘了桂家祖坟的心都有!”
含沁忙道,“你可不许诬赖我,我就是让他玩玩我们缴获来的火铳,那也得等有了机会再说。现在就得了两三支,全都送到京里去了。连我叔叔都还没有,就是和他闲聊……”
小夫妻又说了几句话,善桐不禁就摸着肚子和含沁商量,“以后等它落了地,我们亲自来带,你再忙呢,一天也要拨一个时辰和孩子在一块。咱们小家小口,不学大户人家,亲儿子落地就叫养娘去带,自己反倒生分了,就是每天晨昏定省的时候见一面。那又有什么意思?连亲儿子都养得不亲了!”
含沁就笑话她,“看不出来,你生儿子的心也这么急切。我倒是想着生个闺女也好,可人疼。”
善桐玩着含沁的手,让他修长的食指和自己纠缠起来,含沁的手指粗粗糙糙,指尖还有薄茧,可摩挲着她细致的掌心,就是让她说不出的受用,她出了半日的神,才慢慢地说。“你不知道,就算是我们这样的家境呀。女孩儿也还是命苦……唉,恐怕尤其特别是我们这样的家境,别看锦衣玉食的,哪个女人心里不是一包苦水?你要挑一个开开心心的人出来,可真比登天还难了。面上能够风风光光的就不错了,私底下还无忧无虑,恐怕……”
她想说,恐怕就只有宫中的金枝玉叶们了。可想到国朝两个长公主,一个早夭,还有一个尚未到花信之年,就有可能远嫁蛮荒,不禁又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气氛顿时就有了几分说不出的感伤,含沁过了一会,忽然又是轻轻地一笑,他低沉地说。“你信不信,就算这千万人都不开心呢,你也一定是最开心的。你不是问我,我想你做个什么样的人?那我就告诉你吧三妮,我就想让你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什么心机也不用使,什么委屈也不用受,咱们知知足足风风光光地过咱们的日子……”
他又叹了口气,也有些沮丧,“就是现在还远远谈不上这个,可总有一天,我想想,三五年之内,我包你高枕无忧,在谁跟前都不至于抬不起头来,你信不信?”
善桐早就满足得说不出话来了,她靠在丈夫肩上,禁不住就轻声道。“我现在已经挺开心的了,我觉得咱们现在就挺好。你也别想那样多,我在谁跟前抬不起头来呢?谁敢看不起我呀!”
含沁便把下巴压在她头顶轻轻地蹭了蹭,他不说话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王氏天天打发人来看善桐,问她的好。善桐在家也什么事都不做,更有借口不去桂家,休养了小半个月,元气总算是恢复过来,也没那么容易害喜了,屈指一算,孕期也满了三个月,便派人去两府里都报了平安顺便正式报喜。巡抚府很快就有了回信,请善桐择日过府说话。
199、选择
这一次到巡抚府的时候,人就要比善桐前几次到访更多些了。二老爷近年来渐渐有和总督分庭抗礼的意思,也就没有从前那样勤快,成日里在官署坐班。得了空,也在府中和一干幕僚文士闲话,听说善桐回来,二老爷特地进内堂看她,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你们年纪轻,一应忌讳要多向老人请教。”做父亲的不免叮嘱了几句,便又问王氏,“楠哥呢?他多久没见他妹子了,也不把他喊进来一道说说话。”
善桐这才知道善楠也进城来了,忙问了几句,才知道善楠是来打点家里生意的。王氏道,“他在外头还没回来呢,回来了再见吧。”
却自然是言笑晏晏,不带一点不对。二老爷又关切了含沁的差事,得知桂家现在还在忙含芳的婚事,他眼神一闪,望了妻子一眼,王氏只是沉着地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善桐看在眼里,自然不是不明白父母心中的想法,她摸了摸肚子,也不多问这事,就又和王氏提,“您说的那个百衲衣,是不是也该预备起来了。我就总觉得百家讨来的布条,总有些不干净……”
虽说如今母女两个还是很少把心里的话放到台面上来讲,但面上毕竟已经是看不到争吵的痕迹了。王氏忙道,“这个你拿回来肯定是要沸水煮过几遍,再暴晒晾干的。”
两母女说起这些事来有滋有味的,二老爷就听得不耐烦了,又摸了摸善桐的头,和王氏感慨了几句,“女儿也这么大了。”并问过榆哥婚事,便拿起脚来又出前院去了。王氏斟一杯茶慢慢地喝了,把茶杯拿在手上,一时没有说话。善桐心中多少也有数了,便只是静静等着。
“这一次善楠进城。”果然,王氏一开口,就到底还是挑破了这一层薄薄的借口。“肯定是为了打听消息来的,十三房和桂家这门亲事,成不成,首先是要看桂家能不能看上善喜。按十三房大姑娘给我露的口风,你海鹏婶也见过三少爷,很中意他的人品。为人又很豁达,并不介意两家的门第差距。”
她微微露出不屑的笑意,低声道,“你看,这不就露馅了?也就属他最眼浅了,这是逼着两母女和他离心呢。着急上火,来讨他生母的主意……”
见善桐没有接话,她撩了女儿一眼,忽然间又露出了少许烦躁,点着桌子说,“你姑爷说你,真是一点错都没有。从小到大,吃了多少亏了,遇事还是喜欢把人往好处想。杨善楠我从小看大,什么材料我会不清楚?你都要当妈的人了,还傻乎乎的,人家数落你几句,你还以为他真是为了你好?桂含沁这个人虽然轻浮狡诈,但眼神倒是没得说,看你是入木三分!”
知母莫若女,知女莫若母,善桐现在和王氏又不是敌对关系,自然没想到在母亲跟前遮掩自己的心思,被王氏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的不以为然,终究没有逃过母亲的视线。不过这件事她现在是懒得去管了,甚至对含沁在京城的差事,一时都没那么热心:你说她心思狭窄也好,善桐一想到自己要怀着身子一路颠簸去京城,就是一阵厌倦疲惫。可要让含沁自己先过京城去,她生产了再去呢,这么一个小家,含沁不在,她一个人生产,万一出了什么事,就这么交待在产床上了,那是连个交待的人都没有。要住回娘家吧,怕老九房有话说,要住老九房吧,又觉得糟心。这女人一有了孩子,见事就不一样了,一心一意几乎都绕着孩子打转,对母亲这话,她也没了顶嘴的心思,只是哼哼哈哈地道。“瞧着他也不像是贪得无厌的人,十三房家业是够厚实的了。善喜就是高嫁了,祖产陪不走的……”
“谁说陪不走?”王氏抬高了声音冷笑道,“我们不说话,你当族里还有谁敢和桂家的三少奶奶作对?就是变卖了,也都要变卖了陪走!”
善桐顿时吃了一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今天叫你过来,就是问问你这件事。”王氏又用了一口茶,瞥了女儿一眼,她叹了口气,又放缓了语调。“要是你还有第二个娘,我是肯定不耐烦管你的闲事了。可谁叫我命苦,摊了……”
她的话又断在了口中,可善桐还能感觉不出她的情绪吗?就算母亲还是没法不管自己,但对自己选择了含沁,她始终是极不理解的。眼下的自己在她眼中,恐怕就像是陷在泥地里,她是肯定会拉拔自己上来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喜欢自己身上的泥巴。
要是在从前,善桐没准还会和她争一争含沁究竟是不是泥巴。但现在她可真的没这份心思了——也没这份力气,对京城这份差,想来想去就两个字:随缘。王氏说含沁几句就说含沁几句了,姑爷都认了,难道还能改嫁?
“您要是不管我,那还有谁管我呢?”她就顺着王氏的话往下说,王氏看了她一眼,虽说还是眼白多眼黑少,但语气又软和得多了。
“要当爹娘了,就更不能和从前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个自己的营生。”她又严肃起来。“但这事呢,也的确是难操办。你肯定也看出来了,桂太太这么着急低头,就是因为急于操办亲事,毕竟上了京城,那就没有回来办亲事的道理了。”
善桐点头道,“这还是婶婶自己说的,一边说一边看我……”
她也多少理解了母亲的意思,便打起精神道,“其实这样看,叔叔只怕还是心意不定。这个位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是桂家在京城的一个窗口。含芳虽然是他嫡子,但族里也不是没有别的人选,恐怕这个位置,对含芳来说也不是十拿九稳。不然,倒宁可先定亲了,在京城安顿下来,再让善喜直接发嫁过去就是了。”
这么做不是不可以,但兴师动众非常麻烦,桂太太不欲如此,显然是怕桂元帅顺水推舟,一语就把含芳的资格给否了。王氏也不是不能理会,她点了点头,又说,“那眼下就有两条路了,第一条呢,就是让善楠和大姨娘商议去……大姨娘纵有千般本事,也就是个下人。宅院外的事她是不懂的,按她的意思,善楠是肯定要把亲事闹一闹,最好是闹得不成了。他才好呢,不然,他过继出去不就白搭了?也就是个空名头而已……”
她面上现出了嘲讽的微笑,又道,“第二条呢,那就是你姑爷出的主意了,咱们非但不闹,也不让善楠向大姨娘讨主意。没了大姨娘,他有什么本事?大姑娘母女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听大姑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