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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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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含芳呢,这双丹凤眼挑得要高些,他脸又尖,要比含春、含沁都俊俏多了,可这丹凤眼却挑出了无限的杀意。虽说年纪尚小,脸上也还带着笑,但那股浓重的煞气,却似乎是与生俱来,怎么都抹不掉的。善桐只看他一眼,就有些害怕,别开眼去,又打量起了卫麒山。

  怪道这两个人这么没有规矩,又有恃无恐的:在西北住了这大半年,一路从杨家村过西安,也不是没有见过路人,没有见过所谓的‘翩翩俗世佳公子’,但说老实话,也就只有许凤佳的仪容,能和这两人一比了。要是抛掉他谈吐间那股说不出的味道,只从外表来看,没准还输卫麒山一截呢。

  他虽然是武将家的子弟,但却居然高高瘦瘦的,并不虎背熊腰,年纪虽小,已见剑眉星目,站在那里,就似一株临风玉树。最妙眉宇间居然带了一丝病容,看着似乎没精打采,但双眼偶一顾盼,却又神光四射。这样的反差竟是说不出的耐人寻味,看着越发让人打从心底涌出一股溺爱似的,就连牛姑太太自己都舍不得太说他,才数落了几句,“以后喊你就马上过来,在别处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便一脸慈爱地把他推到桂太太跟前,“他也跟着他爹,在老帅帐下听用了几日的,您想知道什么,就只管问!”

  桂太太自然有一堆的话要问,“老帅瘦了没有?这一向旧伤没疼吧?小神医怎么说?”

  卫麒山便逐一回答,“看着虽然瘦了几分,但精神好得很,一顿省着省着,还要吃两碗冒尖的小米饭。旧伤本来犯疼的,权世兄用了两次针就好得多了,听说再用一个月的针便能断根儿。”

  他的声音也要比一般男孩更清凉几分,桂太太也不知道是听得声音舒坦,还是听得回话舒坦,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爽利倒是褪去不少,又浮现了几许慈祥。这慈祥,可是连善榴姐妹都没能享受到的待遇。“还是麒山知道伯母的心思,亲兵们笨死了,总是问不到点子上!”

  这个桂太太,论变化之大,面容之多,也真可谓是独一无二了。

  善桐不禁在心底暗暗斟酌:她身边的成年女性,几乎人人都有几套面孔,譬如说母亲王氏,在家时稳重,出门应酬时,或者寡言少语,或者玩笑连连。总是挥洒如意,不使场面太过冷清,又或者热闹得不像话。还有祖母,哄自己时故作威严,遇到大事杀伐果决,小事却似乎一团和气并不过问,或者深沉或者无奈,或者精明或者大度。可这都毕竟只是人的几个侧面罢了,毕竟底子还是在的,江山易改,本性总难移。母亲——(她目前也只敢在心底小声承认)稳重中的高傲,祖母的霸气,都并不是不一样的几张面具可以全然掩盖过去的。

  可桂太太就不同了,也不知道是否认识尚浅,从见面以来,她几次变脸,都变得很快很果断,变得让人竟有些无所适从:虽不说喜怒无常,但说句大不韪的话,竟有几分天威难测的意思。虽说每一张面孔都端得好,但总似乎是在做戏……不知怎么回事,善桐居然有几分怕她,只觉得她虽然这一刻在笑,但没准下一刻就能掀桌子拔剑,翻脸无情。

  才这样想,外头就又进了一个圆脸丫鬟,在桂太太耳边一阵低语——却到底是嗓门天生高了,没能把调子压下来。

  “邱千户的夫人在外头等着见您……”

  桂太太脸上特别的的慈祥和善,一下就褪得一干二净,她好似一桩泥雕,不说话也不动弹,一下就把厅内说说笑笑的热闹气氛都压了下来——就连诸姑奶奶,正问卫麒山定西的事呢,都一下不自然地收住了声音。

  虽说这个高挑健美的贵妇人,脸上并没有浮现多少戾气,但仅仅是一沉下脸,就能收到如此效果,也还真是善桐生平仅见。她注视着这张略带焦黄的脸,注视着那好似入过窑烧制过的沉默表情,忽然间觉得桂太太的确是三个孩子的娘——在这一刻,她看起来是和年纪一样的老了……

  她一下有些胆怯,便又垂下头去,主动抓住了母亲的手。王氏略微一怔,便回握了片刻,才抽出手来端茶。

  屋内虽然人口不少,但让人窒息的沉默,却持续了许久,才随着桂太太的一句话,被狠狠打破了。

  “军令如山。”桂太太就淡淡地道,“老帅人在定西,我怎能在西安吹枕头风,把前线的军令都吹歪了?我口气再大,也应不下这件事。你让她回去好生歇着,改日再来找我说话吧。我这里待客呢,她一个待罪官眷进来,场面上不大好看!”

  这句话,简直硬得能绷掉这梨木桌一角。几个太太顿时都交换了几个眼色,就是善桐,不禁都越发不自在起来。

  邱千户获罪的消息,还是大舅母说的,杨家村消息闭塞,母亲和祖母一直都还以为,邱千户是桂元帅手底下的实权派。

  就是邱太太,听说当年也是和桂太太常来常往,亲密逾恒的……

62 镇定

   

    有了邱太太这个插曲,虽说桂太太很快又恢复了笑脸,但厅里的气氛,到底还是冷淡了不少。

    有资格做王氏陪客的奶奶太太,断不是那些个苍蝇逐血一般,围绕着权势打转的小官太太们。在座出身最低微的反而是慕容太太——丈夫没有实权不说,家里也没有出过一个官儿,纯粹因为是天水的大地主,和桂家一衣带水,家事着实丰厚,又是桂家的亲家,这才做了陪客。别的打从牛姑太太起,诸家的大姑奶奶、张家太太,或多或少都有亲戚在桂元帅手底下做事。反倒是王氏,因二老爷的编制算是甘肃布政使司下头的粮道署,反而是文官编制,职务上有交叉,也算是弃笔从戎,可说到晋升,走的就是文官路子。米氏更不必说了,王大老爷不论升黜,都和桂家这个外地武将没有关系,文武殊途,和桂家走得近,是大家互相给面子,就是疏远些也没什么。

    这些官太太们,在家也是说一不二,由着人哄由着人巴结的,为什么对桂太太这样迁就?无非因为上司太太,多少有些荫庇,打好关系,将来有好事多说几句,也能多落着点好处,有坏事那更不必多说了,得桂太太一句好话,比别人的一千句都好使呢。

    可桂太太就这样当着大家的面,把邱太太给发落出去了:好说歹说,大家也都来往了快十年了。就是铁了心不给说情,怎么也好言相劝几句,再婉转拒绝,大家都留点情面为上嘛……

    就是王氏,面上笑着,心里都不由得费起了思量,对桂家这门亲事的心思,再冷了三分。她此时全心全意想的倒不是桂家,而是这个出身权贵行踪诡秘,却又据说医术通神的小神医权仲白。席间酒菜过半,见张家太太打点起精神,同桂太太说马事说得起劲,便又笑着向牛姑太太道,“这位小神医今年才十九岁吧,前些年来,也听说他居然是个学医的奇才,不过才十五六岁,就已经可以四处问诊了。只是他素来懒得应酬我们这些官场上的人物,一心只给义诊,我还当他是——”

    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好听,王氏住了口,又不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明白您的顾虑!”牛姑太太已经是一脸的推心置腹了。“说老实话,一开始宫里给出信来,让我等着等着,把小神医接到家里,我也犯嘀咕呢!名门世家出身的公子,没得是个脾气大本事小的,又做张做致弄出这无数的规矩来,倒很有……”

    良国公府出身高贵,虽然没有掌兵,但素来位高权重,红得发紫。论根基,又不是王氏、牛姑太太这样的身份可以妄加议论的。因此牛姑太太的话,也就断到了一半,这位略微有些丰满的官太太露出了和王氏一色一样的笑,捂着嘴道,“一边派人在城门口等着,一边我又打发人亲自到河北去问了二堂哥——您也知道,就是娘娘的亲二哥,老犯咳嗽的那个。”

    就絮絮叨叨地同王氏说起这个小神医权仲白的神奇来。

    善榴和善桐都坐在母亲身边,拉长了耳朵听得专心,还是善桐灵醒些,见诸姑奶奶含笑目注善榴,忙拉了姐姐一把,又要去推王氏。诸姑奶奶已经察觉了,对善桐额外一笑,便起身踱过来,拉着善榴的手,笑着向桂太太同王氏道,“我要告个罪了,吃多了,胃气不大舒适,想散散步——今儿豪华,有两朵玉一样的姐妹花陪着,索性就拉了她们走走,桂太太、杨太太可别笑话我。”

    王氏心知肚明,这是大姑子要来相弟媳妇了,虽说当着桂家的面,做得不够婉转,不过毕竟也是人之常情,自己又未能头一个拜访诸姑奶奶,说来也有些不对,又兼心切多打听些权仲白的事迹,便只笑道,“只怕善榴粗陋,碍了您的眼呢。”

    桂太太自然不会留难了,倒还记得吩咐下人,“后院小花园罩房里,预备下点心、酸汤子,日头大,免得中了暑。”

    善桐就只好随着双颊酡红的姐姐一道去做烟幕,随在诸姑奶奶身后,听诸姑奶奶一左一右地问善榴,“今年多大了?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瞧你们姐妹花儿一样的脸颊,只怕是不大出门吧?西北日头毒呢,晒一晒脸蛋就粗了,你们看,我今年多大,脸上就有些细纹了。”

    她同诸燕生在轮廓上很相似,都是白净的脸儿,清秀温文的眉目,说起话来文雅中透着爽朗,并不难亲近,也全没有拿捏大姑子架子的意思。善榴又不是个没谱没弦的人,两人自然说得投机,诸姑奶奶还照应着善桐,不一会就问她几句话。善桐不抢姐姐风头,中规中矩回答几句,也就算是完过场面了。

    “今日在桂太太家里相见,倒是好事。”没有多久,诸姑奶奶就同善榴低声说起私话了。“虽说自己家更方便些,但毕竟有婆婆在,要拉你进房说几句私话呢,又碍着亲家太太……”

    “倒还要向您道歉呢,按理说,是该先上您家里送帖子的——”善榴也是轻声细语,两姑嫂你也客气,我也客气,倒显得和姐妹一样亲密。

    “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哪里敢抢桂太太的风头呢。你们到了西安,自然是要先送拜帖过桂家,拜过了山头再做别的计较的。”诸姑奶奶反而吓了一跳,“快别不好意思了,这些年南来北往,哪家的亲戚来了都一样。倒是桂太太对你们特别客气,还特地设宴招待,想来是很看重的。”

    两人相对一笑,善榴不免又看了妹妹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在人家地盘上坐着,总不好说太多主人家的事。

    毕竟是午后,天气相当渥热,三人没有散多久的步,就进了后罩房喝茶说话,善桐告罪进了净房,从净房出来走到窗下,隐隐约约听到了‘婶母、续弦、江南、妹妹’几个字,便站住脚不肯进去,反而转身在树荫下站着纳凉。

    西北倒有个好处,甭管日头多毒,在树荫下要再有一丝凉风,便不觉闷热。这桂府也的确和善桐去过的几个园林不同,虽说占地也很大气,但处处可见武风。这小花园里不过敷衍了事地栽了几株芍药,余下一律都是松柏,看年份也都不短。善桐便在树下的石凳下坐了,手里把玩着一杯冰茶,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没过了多久,就听得远处起了笑声,两个少年一边说话,一边相携进了后院,见到善桐,倒都是一怔。还是善桐先点头打了招呼,“桂三世兄好,卫世兄好。”

    她今年才十一岁,还没到十三四岁要说亲的年纪。就是桂含芳、卫麒山,也都是十三岁上下,如若不然,又怎能不随着父兄上阵作战?两边见面也不忙着回避,桂含芳回了礼,还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孤孤单单的,也没个人陪着。”

    论自来熟程度,此人真是不输桂含沁的。善桐笑道,“嗯,就是吃饱了,出来走走坐坐,看看风景。”

    卫麒山本来没有做声,只是站在当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善桐,此时忽然笑起来,一拉含芳,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一边说,一边还看着善桐,摆明了在议论她。略微清瘦的脸上毫无遮掩地就现出了一个坏笑,善桐看着心底倒是有些毛毛的:这个千户公子,虽然出身不如,长得也更文雅些,甚至很有江南文士略带病容的风流,但双目一转神光熠熠,却令她感到了一股只有许凤佳这个国公府世子爷才有的逼人。

    她本来性子倔强,若是一年之前,管他什么身份,老早就要一扬眉喝过去:“鬼鬼祟祟的,看什么看!”虽说如今性格沉潜多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却也不愿示弱走开,白了卫麒山一眼,便不理会两人,又坐回去喝自己的茶。

    桂含芳却也没有喝止卫麒山的意思,呵呵一笑,竟坐到善桐对面,冲一边侍女道,“来两碗凉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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