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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与唇之间在目光对视中微微分离,笑菲不忘挑衅:“男人不过如此!”
她忘了,直接射杀也有种嗜血的享受。所以杜昕言只是笑笑,伸手非常自然的拉着她的一只袖子哗啦一撕,随手扔了。他站得直了,用一种睥睨的目光扫视着她纤细洁白的胳膊,带着温柔的笑意恶毒的说:“男人还喜欢这样!”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笑菲始料不及,她呆呆的看着他,右手紧紧护着自己裸露的左臂,像母亲保护孩子。那只被撕碎的袍袖像一个弱不堪怜的女子躺在地上。让她觉得仿佛是自己被杜昕言撕碎了抛弃在冰冷的尘土中似的。
“杜昕言!”她狠狠的叫他的名字。
杜昕言耸耸肩,觉得夏夜晚风吹散了他一天来所有的烦闷,每个毛孔都叫嚣着舒展开来。他走得几步又回头,带了一脸优雅的笑容道:“无双与嫣然在绣楼之中。在下此时正与大皇子下棋。今天你是见鬼了。哈哈!”
他言下之意是笑菲想要指认他轻薄了她,也无人看见可做证明。
杜昕言像夜风一样飘走,剩下笑菲独自愣在花园里。她深吸气再吐出来,非常斯文的拾起地上的袍袖,慢吞吞走回绣楼。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觉得那双眼睛分外的亮,分外的清亮。
她掩着手臂没让无双与嫣然看到,回到房中换了衣裳,将那条撕破的衫裙放在桌子上,脸上浮现着梦游一般的笑容。
嫣然晚上进房侍候她卸妆,看到笑菲呆呆的看着一条破衫裙,不由疑惑:“怎么袖子被撕下来了?”她的手自然的伸向那条裙子,想拿去缝补。
“别,就放在桌上。”笑菲的声音很软,见嫣然不解,又笑了笑,“是杜公子撕破的。”
“天啦!他,他竟然敢轻薄小姐!”嫣然以为是被花枝扯破,听到笑菲这么一说,脸上露出愤怒,她恨恨然道,“小姐,要不要告诉相爷去?以相爷的心性,一定会告他一个不遵礼法欺凌良家女子!叫御史参他一本!”
“呵呵,借刀杀人哪?嘘,小声点,别让无双听见。他怎么会承认?我爹呢也不会说出去,自己扇自己耳光的事他不会做。”笑菲摇了摇头,想了想问嫣然,“你觉得很吃惊?为什么?”
嫣然大惊失色的看着笑菲,理直气壮的回答:“这等事是采花贼才做得出来!我看那杜公子一表人材,有次捉弄他还遣了管家送礼赔罪,想他也是个读书人,还中过榜眼。我当然吃惊他会像贼似的跳进后花园欺负小姐!”
笑菲眼睛越听越亮,又紧问了一句:“你家小姐能惹得他发火,他是不是对我另眼相看?”
嫣然呆住。半晌才小心回道:“小姐,他……他做出这等事来你还高兴?”
笑菲拿起桌上的衫裙,满意的回答:“我当然高兴。我要让他变成一只蛙。”
蛙?嫣然不明白。
笑菲也不向她解释温水煮蛙的道理,冷笑了声对嫣然说:“这事莫要告诉了无双,不能让高睿知道。”
嫣然想起高睿莫测高深的眼神,打了个寒战,赶紧点头应下。
桔黄色的灯光照在桌上的衫裙上,笑菲痴痴坐着。杜昕言的话她不是不在意,她只不过知道,若是她露出丝毫在意,她就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心。
她举起铜镜对镜自揽,她真的不美,小脸小眼,比不得无双冷艳,嫣然秀丽。双眸却是这样明亮,笑菲从自己眼中看到了决心。她要做的事情,无人能挡。
八月,邸报传来,三皇子高睿亲领河北东路大军从大名府往北,反攻真定大胜。
丁奉年戴罪立功,招集溃散的河北西路军汇同高睿趁胜追击。耶律从飞不敌,退出大齐边境,班师回了幽州。
纵观此场战役,虽然大齐军队损失惨重,契丹终没有讨得好去,还被大齐军队驱逐出境。明帝犒赏三军。丁奉年死里逃生,又领军戴罪立功,加封三等武威伯。
高睿在军中威望一日千里。
第九章
(一)
杜昕言很佩服沈笑菲。她的计划显然很成功。
九月蟹黄菊肥。
往年这个时候,杜昕言都会约着丁浅荷去城中醉仙楼大啖肥蟹。今年,伴在丁浅荷身边的人成了高睿。
杜昕言也不恼,第二天包下了醉仙楼。他知道丁浅荷还会来。
高睿陪着丁浅荷来时,被杜昕言挡在了楼外。
杜昕言倚着二楼栏杆,无视高睿身份,张狂笑道:“浅荷要来吃,随意。别的人就请恕在下不接待了。”
高睿站在楼下,银白的蟒服英气逼人。脸上没有半分生气,仿佛堂堂三皇子被挡在酒楼外并不是件丢脸的事情。
丁浅荷心中尴尬,却扬起脸对杜昕言骂道:“小杜你失心疯了?咱俩青梅竹马从小感情好,我也喜欢你。但现在我却发现不一样,不是一样的喜欢,你明白?我只当你是大哥一样的喜欢!”
换成别家姑娘,这些话是万万说不出口来的。偏偏丁浅荷敢说,而且说得理直气壮。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子像淬了火,燃着勇气与怒意。一身红衣飘飘,一时之间叫杜昕言竟有种愧不能言的失神。
高睿定定的看着丁浅荷,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他给了她一个让她极安心的微笑:“小杜既然包了醉仙楼,睿当然不会持强而入。不过……”他语气一转,对诚惶诚恐的老板笑道,“老板可介意请大厨来我三皇子府做道醉蟹?”
老板得罪不起杜昕言,更得罪不起当今三皇子。听了这话擦了擦汗阿谀道:“三殿下请回府,小的马上请大师傅来府中做醉蟹。”
丁浅荷一听也笑了,她目光温柔的瞟了眼高睿:“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杜昕言是个白痴才看不出来丁浅荷眼神的变化。
他与丁浅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丁浅荷从来没用这么温柔的目光看过他。准确的形容,是丁浅荷从小到大就没流露过这种小女人的娇柔模样。他失神的看了她一会儿,仿佛第一次认识她。杜昕言心里苦笑,从楼上一跃而下,抄着手挡在了两人面前。
“小杜!”丁浅菏皱眉。
两男当街夺一女,而且一个是京城风流小杜,一个是当今军功赫赫的三皇子。围观的人呼啦聚了过来。不敢言声,却都竖直了耳朵睁大了眼睛。
高睿微微皱眉。他心里当然清楚大皇子熙和杜昕言都不想让他娶丁浅荷。杜昕言痞痞地挡在身前,摆明了要闹事。这样就可以阻止他?高睿放开了丁浅荷的手,温和地说:“小杜,你有什么话想和浅荷说就请她去雅间慢慢说去。大街上别给女孩子难堪。”
这句话一出口,杜昕言觉得自己这风流公子简直就变成无赖公子了。
丁浅荷当然更受不得这种激,大声说:“我没话和他说。三殿下,你要不要请我去赏菊吃蟹?不去的话我就回府了。”
高睿挑衅的对杜昕言笑了笑,亲手掀起了轿帘。
杜昕年这才发现,丁浅荷居然没骑胭脂马,居然肯乖乖的坐轿子。他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折身回了醉仙楼。
捞出一只肥蟹,杜昕言指力过处,肥美的蟹肉丝毫无损的从壳中抽出。掰开蟹壳,蟹黄满得快来溢出来。蘸着姜醋入口鲜香,再饮一口温好的酒。他觉得很幸福。
老板与侍候的小二都很同情他。酒一喝完马上就递上。似乎京城小杜今日不为情所醉就太不应该了。
杜昕言吃了十来只蟹,喝了三斤花雕,打着饱嗝问老板:“我醉了没?”
老板看了看他,青衫上酒痕点点,还有蟹黄的污迹,眼神迷离,似乎是醉了。
“醉?我还没醉!再上酒!”
这一喝,就喝到了月上中天。老板叹了口气觉得他真的醉了,示意小二上前催请。
杜昕言双目眨起红丝,握了把筷子射出。穿过小二衣袖衫角将他钉在墙上,他哼了声:“话多!”
老板骇住,扯烂了小二衣裳,才将他从墙上救下来。他又亲自下厨炒了菜重新端上桌。捧着一坛珍藏的花雕拍开泥封,大声地对杜昕言道:“小杜公子一定要喝好喝醉!醒了就忘了丁姑娘吧!”
杜昕言醉眼蒙胧,哈哈大笑,一掌将那坛酒拍得粉碎:“不喝了!”
老板大惊。却见杜昕言长身而起撕下青衫一角揉了,蘸着红色的酒在雪白的粉墙上边吟边写:“平生只爱荷花香,哪管菊花黄。且笑青梅无辜,由他携她往。欲飞天,寻仙子,思断肠。佳人无踪,茕茕独影,自是痴心妄想。京城小杜醉书。”
第二天,京城中人人都知道小杜为丁家浅荷小姐大醉。纷涌上醉仙楼欣赏粉墙之上那首飞扬得几欲破壁而出的醉后真言。都为小杜叹息,鄙夷丁浅荷弃青梅倚权贵负心薄幸。
笑菲定定的看着那面墙,字迹酣畅淋漓,端得是副好书法。她欣赏了会对嫣然说:“照我说的去办!”
等她离开时,墙上暗红色的字迹已被贴上了一层纯金铂。阳光照映,墙上金光灿烂,刺得人眼花缭乱。
嫣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笑菲冷笑:“想破坏丁小姐与三殿下门儿都没有,我要让他知道,哪怕满城风雨,在权势与金钱的诱惑下,最终连丝儿痕迹都留不下。”
嫣然还是不明白。
只过了两个时辰不到,醉仙居大乱。
再看那堵白墙,墙上空空如也。只留下无数刀削印,指甲印,还有各种污渍。嫣然这才懂了,自家小姐见不得他留书诉情,怕是恨不得把这堵墙都拆了。又怕被人笑话,所以借他人之手将墙上的字铲了个干净。
杜昕言知道后只笑了笑。
卫子浩奇道:“你不去责怪沈笑菲?”
“怪她什么?人家是一片好心。花费了金铂巴巴把那些字装点起来。不过是世人贪婪,你揭下一块金子,我也弄块走。最后一拥而上,抢个精光。这不就没了。”杜昕言想到沈笑菲的举动,突然有种忍不住想笑的冲动。
没了也无所谓,他和丁浅荷青梅竹马的情意早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高睿想上位,娶个与他人牵扯不清的王妃不是件好事。就算他想娶,明帝若是得知,多少也要顾及到杜成峰的面子。杜昕言打的主意是,最低限度不能让高睿娶到丁浅荷。
他想到沈笑菲,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她抱着裸露的手臂脸色煞白的模样。曾经一首诗就能让沈笑菲费尽心机捉弄他。如今他撕了她的衣袖羞辱她,沈笑菲怕是杀他的心都有了。
杜昕言眼睛突然亮了,他上下打量着卫子浩,突然说:“子浩,我才发现,你其实长得不错。”
卫子浩摸了摸下巴,露出几分得色:“你现在才发现?江湖上爱慕我的妞多着哪。”
卫子浩比不得杜昕言清俊,也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他饮了口酒打趣:“我和无双一个妈生的,我家无双那个俊,她大哥能差到哪儿去?”
“说的对极了。子浩,你为了复仇与我结盟。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能牺牲?”杜昕言笑咪咪的说道。
他的话让卫子浩有些怔忡,他怅然放下酒碗道:“我连无双都送进了三皇子府,我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从窗口望出去,庭院里的几盆黄菊开得正好。满城尽带黄金甲!杜昕言随之想起冬季到来时的萧杀。他微笑道:“我知道家仇不报,无双没有归宿,你终是难以考虑儿女情长。你也知道眼下的局势。高睿在军中威望渐高,又救了丁奉年。浅荷从战场回来,对高睿甚是倾慕。”
“你想说什么?”卫子浩有几分明白,又有些摸不透。
杜昕言回过头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觉得对浅荷使美男计如何?”
美男计?卫子浩喷笑:“你和丁浅荷青梅竹马,她早就看厌你了。就算杜大少玉树临风,丁浅荷怕也不觉得了。”
杜昕言也笑:“是啊,一盘菜吃了十来年,再喜欢也吃厌了。子浩不也长得一副好皮囊?我是想让你去施展这个美男计。”
卫子浩一口酒呛出,咳得面红耳赤,突然就结巴起来:“我,我去?你不是说你喜欢的人是丁浅荷?朋友妻不可戏,此事万万不可。”
杜昕言皱了皱眉,喃喃道:“不行么?为什么有人听说我想娶浅荷就生气呢?”
卫子浩怔住。他不过就冒了那一句话出来,杜昕言就看穿他了?他的心细到这个地步?丁浅菏红衣娇憨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他当然喜欢。只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她是武威伯府的千金小姐,他却是家破人亡的江湖浪子。他家仇未报,不能去想儿女情长。
“高睿并不爱浅荷,但是他一定会娶她。为了丁奉年死心塌地的相助,他一定会娶浅荷。我和浅荷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她。她北去战场时被高睿的英雄气慨迷了心,她并不知道他只是利用她。你喜欢她就带她离开,我不想看到浅荷被搅进这场局中。”杜昕言一口气说完,平静的看着卫子浩。
卫子浩在心里挣扎。他当然不愿意丁浅荷嫁给高睿。可是带她走,她心里并没有他啊!
“如果让高睿娶了浅荷,有了这层关系,丁奉年一定全力相助,这场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