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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宅院最近的树林在三十丈开外,高睿和他的一百精锐披着白色披风,静伏在宅院外的树林中等候。远望去,与地上的白雪融成了一体。
宅院的门终于开了条缝,老何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高睿眼里露出兴奋之色,悄悄做了个手势。
过了片刻,宅门打开,里面走出几名侍卫拥着身穿明黄袍服的太子高熙。老何牵出了两匹马来。
几名侍卫警觉地将高熙护住。正待扶高熙上马之时,林子里一声呼哨,弩箭嗖嗖射出。
“有埋伏,护驾!”
“太子快走!”侍卫们抽刀拨开箭枝大喊着。
此时林中劲弩的机括声不绝,高熙躲在侍卫与马后根本没有机会上马。
高睿见状这才冷笑着与一百精锐呼喊着从树林里奔出。他瞄准了马后的高熙,张弓搭箭直射高熙。箭似流星却被一名侍卫发现挡在了高熙身前。
也就这眨眼工夫,高睿的人马已将他们围死在宅院前。
高睿身穿银子锁子甲,英气勃发。他大笑着走近,指着高熙说:“大皇兄,城门已闭,禁军被缠着无法分身。你觉得你真能逃进皇宫等待虎卫营前来?”
高熙叹了口气,盯着高睿说:“父皇封你作定北王。今日本是你娶王妃的吉日,如果你北上安心做你的定北王,孤不会做兄弟相残的事。”
高睿?的笑了:“咱们兄弟俩为了一个太子位相争多年,你觉得区区一个定北王能安抚得了我吗?如果大皇兄真的准我做一世定北王,为何不敢让我带兵出征抵抗契丹人?不就是想用成亲的名义留我在京城。小杜摆出一副子承父业的姿态请旨北上战场,他不就是怕兵权落在丁奉年手中为我所用?我若是乖乖听话成亲,恐怕再也去不了大名府。父皇撑不了几日了,是你们逼我动手的。”
“逼你?逼你与契丹人做交易?!你明知道契丹对我天朝虎视眈眈,你竟与契丹勾结以重兵压境欲夺河北东西路大军兵权。三皇弟,你在引狼入室!”高熙想起这点就气得发颤。
对于与契丹合作,高睿并不觉得是引狼入室。他和笑菲一样,先利用了再说。等他登基,他自会发兵与契丹相抗。夺不了皇位,连命都保不住。
他轻摇着头说:“想必父皇也在等着,等着看能够踏入皇宫去看他的人究竟是谁。大皇兄,成王败寇,如我败了,你要杀我,我绝无怨言。你是自尽还是要我动手?”
高熙看着他,眼中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鹿死谁手尤未得知。三皇弟,你真的相信我中了你的埋伏吗?”
高睿皱了皱眉还没说话,林子里突听到弦响。他反应何等迅速,知道中了伏,身体一低,已向高熙冲了过去。擒贼先擒王,只要高熙在手,他就大功告成。
此时宅院墙头突然冒出人马来,对准高睿直射。
高睿被逼得往后速退,林中的箭又直射他后背。高睿腹背受敌,他扯过一人挡住,回头一看林中涌出无数披着白披风身着白衣的士兵,这些士兵同他一样作了伪装,一定是在他设伏之前就已经在山坡上埋伏好了。自己带来的精锐前后受夹击,被围困在树林与宅院之间的空地上。
顷刻间,高熙被护卫们护着退进了宅院。院门关闭的霎那,山坡上树林中与宅院里同时爆发欢呼声。
高睿心里暗恨,大喝一声:“冲出去!”
在手下精锐的护卫下,边打边逃。老何养的两匹马放开缰绳跑到了一边,高睿正好杀近,他一跃而起,击落几枝长箭,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沈笑菲,原来你暗中早投奔了高熙!我居然看错你了!你居然不怕死?!”他咬牙吐出了这句,马已载着他飞快离开了星星湖畔。
垂柳积雪,雾松反射着阳光。马蹄身疾,高睿此时只想赶到下一个会合地。将来他与高熙二人便在战场上再见了。
湖畔空寂无人的道旁立着一队人马。阳光照在长槊雪亮的刃上,天地肃杀。
高睿一勒缰绳,马蹄扬起,长嘶停住。”呵呵,好,好一个小杜!你竟然从军中悄悄返回了!丁奉年呢?”
杜昕言穿着黑色软甲,懒洋洋的笑了笑,从身旁军士手中接过一个方拿抛了出去。盒盖砸开,滚落出丁奉年的人头。他淡淡的说:“出发当日,我在城外三十里处便砍了他的人头,还杀尽了护卫他北上的三百亲兵。我想,契丹是不会南下的。就算南下,驻防在边境的河北东西路大军也不会傻着非要等朝廷的统兵元帅到了才开打。你想让丁奉年接手二十万大军,可惜他的那些老部下连他死了也不知道。朝廷派他前去统率大军的消息是不会传到保定了。”
高睿沉默了会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在地道出口处设伏?”
“几年中,我送进三皇子府的间者无一能活,但是不是我遣进来的还活得好好的。”
高睿眸子一冷:“是无双?”
高睿独自一人,他的幕僚张先生不在,侍卫王一鹤不在,另外两名他的亲信侍卫也不在他身边。高睿带一百精锐进入埋伏地点后,杜昕言就发出信号围攻定北王府。百官伤亡了一些总算全救了出来,但是没有在府中找到无双和这些人。他现在还不知道高睿把无双送到了何处。高睿一定另有安排。杜昕言摇了摇头道:“是谢贵妃送给你的护卫,你遣他去护卫沈家小姐的谢林。”
“不是谢林。我正因为疑他,所以遣他出府。他并不知道我的计划。”高睿断然否认。
杜昕言松了口气,看来他没有估计错,高睿府中有的是好手,局势骤变之即把四大侍卫之一的谢林派去保护沈笑菲一定对他生了疑。他现在只有靠无双找到高睿潜伏的力量了。杜昕言笑了:“你还是厉害,连谢林也生疑。照说他是你谢氏一族的人,还是谢贵妃从你在外建府时就跟了你的,应该不会疑到他身上。说实话,昨晚是位神秘人把你要在星星湖畔设伏的消息送来的。为了引你出来,我们将计就计了。”
(三)
不知为何,听到不是无双,高睿心情大好。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士兵竟没有半点害怕的感觉。俊美的脸上,一双眼眸盈着笑容。
不是无双,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地道是沈笑菲提醒他的,以她的聪明,她早料到了他会计划逼高熙走地道,带兵在外设伏。这个心似海底针的女人,他怎么能因为她服了蛊就对她放了心?高睿呵呵笑道:“想不到沈笑菲对你如此深情,竟不惜以命相博。小杜,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你运气真不错!”
杜昕言皱了皱眉头,不明白高睿怎么扯到了沈笑菲身上。他想起这个女人就咬牙切齿:“多亏你叫谢林去保护她。我一定会要她活着落在我手中!曾记得春郊赛马,王爷道江山美人一个也不会放弃,我当时就劝王爷放弃王位,得美而归。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都是贪欲惹的祸!”
高睿目光一闪,难道杜昕言真不知道是沈笑菲帮的他?”废话少说,看你是否能擒得住我了!”
杜昕言不屑的撇了撇嘴,手一挥,身后军士纷纷亮出劲弩,根本不给高睿半点决战的机会,机括在他挥手时瞬间按下。短弩射程近,杀伤力却强,高睿骑马离他们不过十丈远,如不出意料,眨眼功夫定会被射成刺猬。
听到箭破空发出的劲气声,高睿身体一翻将马横过,人躲在了马后。提气大吼道:“沈笑菲,你还不出来!”
随着声音,高睿与杜昕言之间的爆开了团团浓白烟雾。方圆数丈之内,伸手不见五指。”
杜昕言微眯了眯眼,怒气汹涌而出。又是沈笑菲!”放箭!”他察觉烟雾无毒只是混淆视线后大声下令,同时闻声辨形,弓开如月射向高睿。一时之间箭破空声者密集如雨,高睿骑下马匹哀叫数声没了声晌。
风吹过,雪花乱拂,浓烟渐淡。
湖畔柳道上现出被射成刺猬似的马儿,凌乱的箭枝横七竖马插于雪地之中。高睿不见踪迹。一道黑影飞速的在前方闪过。
杜昕言顾不得招呼士兵,纵马就追。
绕过一片树林,杜昕言看到一个黑衣人持剑站在湖边,竟似在等着他一般。见他骑马近前,他缓缓拉下面具,面带苦笑:“他逃了。”
杜昕言看清他的面目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震惊无比:“子浩,是你?”
卫子浩无奈的说道:“城门虽闭,高睿显然备有后着。他在军中并不仅依靠丁奉年,今日起事,必有将士追随,只是不知道他的巢穴设在什么地方。唯今之计......”
“住口!你为何要帮他?”杜昕言大怒。他本来可以将高睿杀了,永除后患,不曾想到杀出一个卫子浩来。他噌得拔出了腰间青水宝剑:“子浩,你逼我杀你!你忘记了你的家仇么?高睿一走,势必燃起战火。我何以向天下百姓交待?”
卫子浩狡猾的没有回答,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浓眉下的大眼笑得像才偷到几两碎银的贼:“小杜,如果不是我透露高睿会在星星湖畔埋伏的计划给你,你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神秘人是他?杜昕言又是一惊。他越看卫子浩越觉得他陌生。他如何知道高睿的计划?他为什么要放走高睿?难道他没有家仇?不可能!杜昕言早查过卫子浩。
江南谢柳之仇他查得清楚明白。大团大团的迷雾从杜昕言心里飘起,他静静的说:“不管如何,你当知道放走定北王的后果。战火燎原,将士浴血,百姓遭殃。哪怕你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能抵销。”
卫子浩长叹,收起剑苦笑道:“小杜,不是我!我是追着另一个黑衣人到此。你觉得我真的会放走高睿?你若是不信,我实在也没有办法!”
杜昕言看了他良久,也收起剑来。雪飘在脸上,他头脑无比清醒。不是卫子浩,又会是谁?他慢吞吞的问:“你怎么知道高睿会在星星湖畔设伏?”
卫子浩笑了:“沈小姐透露给他信息,让他知道宅院有地道通往太子府。她料到定北王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
杜昕言哼了声说:“你几时成了沈笑菲的走狗?她又想使什么诡计?”
“小杜,如果我告诉你,沈笑菲是与我定有盟约,在三年前故意接近高睿的,你相信吗?”
杜昕言再次震惊。他喃喃念着笑菲的名字,心里的疑团更多。卫子浩和沈笑菲定了什么盟约?沈笑菲凭什么要帮卫子浩?她现在还在相府吗?
“依你看来,刚才你追的那个黑衣人是何人?”
卫子浩似也很迷惑,他想了想道:“我看身影很熟悉。像是一个女人。”
=奇=“沈笑菲?!”杜昕言脱口而出后就觉得不是,沈笑菲一点武功都不会。
=书=“不是她。我只是瞧着眼熟。我也想不明白。”
=网=杜昕言想起箭射出时高睿吼出的那句话。他叫的是沈笑菲的名字。照卫子浩的说法,笑菲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人,因此而出卖了高睿的计划,她就没有理由去救高睿。是高睿恨极她的出卖,故意引他们入岐途吗?
杜昕言突问道:“她人在哪儿?卫子浩,亏我把你当朋友,太子殿下当你是心腹,你原来另有计谋。说出沈笑菲的下落,否则我就当你是救走高睿的人!”
“朋友?心腹?你难道没有防备我?一点也没有吗?”卫子浩面不改色盯着杜昕言的眼睛,见他移开眼蓦得笑了,“沈小姐捉弄你是从我这里得到的消息,难道你没有故意泄露行踪让我知晓?你明明有割金断玉的宝剑在手,甘愿被她网住勒索钱财。你明明认出撑船女是无双,仍放心被她迷倒。你明明知道以我的身手不可能掳了丁浅荷这么快就让她被救走,你还是去了江南......“
“别说了!”杜昕言想起江南就想起父亲之死。他冷冷的看着卫子浩说,“她再为太子殿下立下大功,她也是我的杀父仇人。而且,就凭高睿叫她出手救他,她就脱不了谋逆的嫌疑。你还是老实告诉我她的下落,否则,我现在就拿你是问!”
卫子浩眨了眨眼,苦笑道:“我还没活够呢。打不过你,我跟你走好了。”
见他识相,杜昕言哼了声。
卫子浩收了剑,往前走得两步,边走边说:“小杜,你怀疑沈笑菲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她要救高睿,何必出卖他?”
“不合常理!”
“所以,我看你还是弄清楚了再说。别冤枉了她。”
杜昕言皱了皱眉,只要上报沈笑菲有重大嫌疑,就能定她诛九族处极刑的大罪。不上报就是欺君,她还定计害了父亲。杜昕言再一次咬牙切齿。
也就在他思索的瞬间,身后风声掠过。杜昕言腰间宝剑已往后急刺,听到水花溅响,湖中一圈涟漪荡开,哪还找得到卫子浩半片衣角。
杜昕言盯着湖水眯了眯眼,喃喃自语:“很好,跑了。跑得了么?”
随后赶来的士兵此时已经赶到,杜昕言冷声下令:“通缉沈笑菲。找谢林来见我!”
一队士兵领命而去,杜昕言站在湖边半晌不语。
他焦急的思索着,高熙此时应该平安的进了皇宫。高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