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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明媚·相思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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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拂去石桌石凳上的积雪,他缓缓坐下,望着小楼抽出了腰间的竹箫。

雪夜静谧,地上树上俱是银妆素裹。一缕箫音惊了这份宁静,像雪地红梅为素淡的花园平添一丝绮丽。

他仿佛又回到了阳光正盛的午后,看到笑菲使计让他为她遮挡阳光。箫声之中尽带喜悦之意。

老家仆不多时便己回转,拎着食盒,还端来一只火盆。他正欲要走,杜昕言将他拦住,笑着说:“老人家,今日元宵,坐下陪我饮杯酒如何?”

老家仆摇晃着手不肯,耐不过杜昕言的盛情接过酒喝了,垂泪道:“能在元宵喝侯爷一杯酒,小人就知足啦。这里太冷清,人人听闻相爷发疯小姐谋逆都绕道而行。侯爷能来祭奠小姐,她想必是高兴的。”

杜昕言眉一扬说道:“从来不知你家夫人,只道相爷爱妻情深不肯继弦。他伤心小姐过世,发疯而亡令人叹息。”

“可不是!夫人生小姐是难产而死,老爷一手带大小姐,掌珠般宠着,舍不得她嫁了人去。这后院府中男丁是从不让进的。小姐幼时性子还活泼,自十一岁侍女染病去世后就郁郁寡欢。直到嫣然姑娘来了,后花园里才有了生气。”

杜昕言试探的问道:“你家小姐从前几乎足不出户,她在府中如何打发时间?”

老家仆酒劲上来,话也多了,指着二楼说:“楼上除了小姐闺房,听说全是书。相爷从各地为小姐搜罗书籍。小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三岁能吟诗,五岁能填词。唉,可惜了。”

杜昕言听后心中动了念头,老家仆便提了灯笼,又拿了几只白蜡陪他去瞧。

他借着烛光巡视着笑菲的书房,这里几乎没有半件摆设,三面墙壁全被书填满。书分门别类整理得很齐整。杜昕言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书案上高高的一撂书籍上。翻开一本看,是巫术一类的偏门。

沈笑菲在离开前为什么看这些书?杜昕言心中起了老大的疑问。再往下翻,《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等又全是一些医书。

“老人家,这些书我能否借回府中一阅?”他温和的问道。

“唉,无主之物了,侯爷自便吧。”老家仆叹了口气。

杜昕言捧着这迭书,酒也不饮了,临行前又拿了锭银子给老家仆,谢过他之后回了府。他相信沈笑菲在走之前关注这些书一定有原因。

心里有份雀跃,他感觉到能从这些书里找到沈笑菲的去向。

第十五章(二)

“少爷,卫公子来了,在书房等你!”回到府中,管家向他禀告道。

杜昕言冷笑,把书递给了管家,进了后院。

书房里亮着灯,窗户纸上隐约看到一人身影。他警觉的察看四周,卫子浩居然是独自前来,明知自己要抓他,他还敢大摇大摆的上门?他自投罗网倚仗的是什么?皇上?昙月派?他来又想告诉他什么呢?杜昕言想了想,面带笑容推开了书房的门。

“侯爷去看花灯了?害我等老半天。好在有酒相伴,也不觉得寂寞!”卫子浩扬起笑脸招呼着杜昕言。

他穿着黑棉劲装,披风内黑外白,一看就是随时随地在雪地里隐藏行踪的打扮。偏生腰间还挂着一个香囊,杜昕言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眯得一眯。这是丁浅荷的香囊,说得再准确一点,是他下江南时买给丁浅荷的礼物。

难怪一直找不到丁浅荷母女的下落。丁府下人道,城乱当日,有群黑衣人进丁府带走了她们。他所料不差。

“浅荷还好吗?”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再有见高睿的时候。”卫子浩干脆的承认是他带人劫走了丁浅荷母女。

“任你是昙月派新任教主,也别想把我这里当成你家的后花园,想逛就逛。当日在湖边,我可只见到了你。高睿如果不是你救的,你就得给我把救他的人找出来。否则,我只能怀疑是你。”

卫子浩狡猾的笑了:“我也很想找出这个人!”

“一言为定!”

卫子浩举杯笑道:“一言为定。今日前来是找小杜喝酒的。比醉春风还好的酒多的是,最近你这里怎么就只有这种酒?”

“京城小杜,品酒吟诗戏剑弄箫无一不绝。当以醉春风待之。”笑菲婉柔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杜昕言眼睛眯了眯,坐下端起了酒杯说道:“子浩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知道你的身份。”

卫子浩咧开嘴笑了:“小杜啊小杜,你早知道我是昙月派的教主,否则,你又怎肯三番数次与我偶遇,与我结交?不过,朋友是真,咱们相互帮忙也是真。你要助皇上登基,所以招揽我。我昙月派尽出护卫,财力雄厚,却苦无势力。我想报家仇不是杀尽谢家人就完了。我想要让谢氏从此翻不得身。我当然会受你招揽投靠当今皇上。连无双都不知道我是教主,你却早就知道了。我为什么要吃惊?如果小杜胡涂至此,也不会是京城小杜了。”

杜昕言漫不经心的听他说完,忍不住也笑了:“对,我早就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他停住了。

他了然于心,卫子浩是想让皇上收了昙月派,从此昙月派成为皇上的秘密组织。有这道金字招牌,昙月派就不是年年为他人做嫁人裳了。也许,他早与皇上谈妥了。

有些话不能说明,不能点穿。纵是力扶高熙登基的功臣,也要明白君臣有别,要收敛,不能功高盖主。帝心难测,杜昕言不知为何想到了这句话来。

眸光一转,专注的落在卫子浩的脸上。后者打了个哈哈,又灌下一杯酒:“不管怎样。咱们都算成功了。眼下我和沈笑菲的盟约已完成,现在我想找回无双,杀了高睿。”

“什么盟约?助她逃离?隐姓埋名?我知道她没死。帮她的人是你吧?”

“对。是我用假尸身瞒过了谢林。当日也是我助她逃离相府。至于原因,小杜曾亲去大狱看沈相,应该不用我解释了。”

杜昕言微笑道:“好,那么告诉我她在哪里?”

“出了京城就再没消息了。我也不知道。”

杜昕言睥睨着卫子浩想,他为什么这样看重她?仅因为她是可以要挟沈相的人?卫子浩用什么打动了沈笑菲?杜昕言脑中一层层剥开着迷团,瞬间恍然大悟:

“难道嫣然是你的人?她在沈笑菲身边五年。我记得沈相名动京城的《十锦赋》就是五年前写下的吧?你是何时与她定下盟约的?”

“三年前。嫣然两年中将所有情报汇集之后,我觉得计划可行。”卫子浩佩服得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些事串成一线,杜昕言确实不简单。

嫣然与无双一样,都是昙月派的护卫,难怪她走得这么干净利落。杜昕言沉下脸道:“她与你结盟出卖高睿立下大功,你以为就能让我忘记是她定的计让我爹被赐死?”

卫子浩眨了眨眼,得意得像踩住了杜昕言的小尾巴:“小杜,你爹没死!我今天来,就是想引你去见他。”

京郊三十里外有个王家村。

王家村位于山上。两峰对峙,中有一谷,村舍零星座落于谷中。沿山坡种着粮食,村里也多出猎手。

雪夜有月,大地银白。

两骑从山间小道驰入谷中,雪地上留下长串蹄印。

策马飞奔的正是卫子浩与杜昕言。

进了山谷,引来犬吠声。寂静的夜顿时有了生气。

卫子浩指着山坡上一星灯光说道:“老杜大人就住在那里。”

杜昕言望着灯光,心里涌出一阵感激,感激上天还能让他再到父亲。他睨了卫子浩一眼:“大恩不言谢。”

“小杜见外了。纵然是各取所需,你我难道真不是朋友?”

杜昕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纵马上了山间小道。

到了篱笆门外,杜昕言下了马。听到卫子浩一声轻笑:“你呀,还真是戒心重。放心,不是陷井。老杜大人可在?!”

声量骤然提高,屋门轻响,杜成峰出现在门口,他身边竟还站着一人拈须微笑。

“成大人?!”杜昕言惊诧之下脱口而出。

几个月不见,杜成峰长胖了不少,一张脸越发的和蔼。穿着灰色棉袍,像极普通的老者,看不到半点天下兵马指挥使的气势。

卫子浩牵过杜昕言的马笑道:“我在外面等候。你去吧。他们等你多时了。”

杜昕言推开篱笆门,走到杜成峰面前跪下,清俊的脸上扬起了笑容:“父亲安好!”

“进来吧。”杜成峰眼睛有些湿润,伸手拉起了儿子。

成敛呵呵笑道:“今儿元宵,元宵正好煮好,小杜也吃一碗。”

“对对,这是为父亲自做的元宵,言儿一定要尝尝。”

热腾腾的元宵放在杜昕言面前,他舀起一只,雪白的粉皮,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玫红。牙齿轻轻一碰,香甜的气息漾开。”父亲手艺不错。”

“何止不错!吃点菜,全是我炒的。”杜成峰很是得意。

杜昕言吃完元宵,抹了抹嘴,慢吞吞的说:“这件事情卫子浩告诉了父亲。父亲与先皇和成大人商议,决定顺水推舟对吗?”

成敛哈哈大笑,拍着杜成峰的肩说:“老杜,虎父无犬子,我说小杜一见你就明白吧?”

杜昕言一点也不高兴,他又想起了笑菲。想起小春湖畔自己撂下的狠话,没有见到父亲之前,她怕自己杀了她吗?喜悦与难过在心里交织成深深的歉意。嘴里有点苦,她为什么不相信他呢?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笑菲。

杜昕言笑问道:“父亲与成大人对定北王一事如何看?”

成敛道:“北方屡传佳音,道河北东西路大军击退契丹小股军队进侵边境村镇。据监察院的暗探们回报,这几次仗打得很轻松。定北王逃出京城,丁奉年被杀,看似他手中没有军权。不过,我总觉得以定北王的心计,不会是这么简单。”

“成大人,老夫此番能见着言儿心愿已了。住在这里几月,很想在此颐养天年。你回报皇上,老夫年老体弱,已不堪重任。天下兵马指挥使,老夫荐原西北军都指挥使张宗林。还想讨个情,小儿此番多半会随军与定北王交锋。请成大人的暗探与情报多给予支持!”

杜成峰说完,杜昕言才明白,成敛是高熙派来的说客。想让老父官复原职,调天下兵马应对高睿的谋反。他心头一凛,高熙登基不过月旬,他知道父亲未死,遣了成敛来劝父亲回朝,他却没告诉过他。看来高熙是知道卫子浩今天会带他来见父亲,卫子浩已经是皇上的人了。想起从前与高熙如亲兄弟时,杜昕言多少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在不断拉开的距离。

成敛重重叹了口气道:“老杜你想的太多了,皇上是你的亲侄......”

“我掌天下兵马,言儿又为皇上登基立下功劳。我父子二人同朝为官,总免不了有外戚坐大的嫌疑。我想好了,天下已定,皇上赏我几亩薄田让我自在快活就足够了。成大人,你我相交几十年,这是老杜掏心窝子的话。”杜成峰真诚的看着成敛。

“天色不早,我与卫子浩先行回城。你父子二人多时未见,好好叙叙话吧。”成敛见劝说无效,又暗骂杜成峰老狐狸想得周到,笑呵呵起身告辞。

第十五章(三)

送至门外时,杜昕言趁父亲与成敛告别,拉着卫子浩在一旁沉声问道:“以你昙月派的势力,真的查不到她在哪儿?”

“我真不知道,离京很长时间了。”

“往哪个方向走的?”

卫子浩翻了个白眼,沈笑菲对他起了防备之心,一出京城就和嫣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嫣然出身昙月派,自然懂得如何避开他的眼线。他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杜昕言出言诱道:“你不是想找到无双吗?和定北王走得最近的人是她。救他一命的人也是她。眼下寻找定北王,她没准能提供线索!无双还在高睿手中,你瞧着办吧。”

卫子浩叹了口气说:“你当高睿是猪啊?他不过利用沈笑菲,怎么可能把后路都告诉她?”

杜昕言没有再问。他后悔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一年的时间,数次交手,或她算计,或他假装被算计,真真假假,他自己都分不清楚,赢家究竟是谁。不知不觉中,这个诡计百出的小女子已经擒获了他的心。

今日见到父亲,他对她只有感激,只有愧疚,还有长舒一口气的放松。纵然他想试着去理解她不得己的计谋,心里仍有结未解。父亲的平安解开了这个心结。

他深深看了卫子浩一眼说:“如你找到她,替我带句话,她来见我最好,否则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卫子浩见杜昕言一本正经,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救走高睿的人真是嫣然呢?小杜对沈笑菲的上心,自己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他翻身跃上马,大笑道:“如果我见到人,一定替你把话带到!”

等父子俩重新回到屋内坐下,杜成峰才对杜昕言说:“言儿,你是否认为爹在这个时候辞官归隐不妥?”

杜昕言露出笑容:“不,父亲做得对。咱们父子二人都握着朝中重权,极为不妥。皇上他并未告诉我父亲还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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