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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是笑菲没有和他在一起。杜昕言装做不明白,笑着说:“如有昙月派高手相助,计划不如变化了。谢林也归你一起吧。”
当下与众将士一起围着行军沙盘定下计划。
传令兵同时带来高睿回信,果然把见面地点选在了断龙桠。约定第二日相见。
时间紧迫,卫子浩接了令,带着谢林和选定十个武艺超群的士兵与他同行。
嫣然独留在大营,杜昕言送走卫子浩后,单独与嫣然面对。他眉头一挑问道:“你既然现身,你家小姐呢?”
“死了。嫣然被人救了。小姐临终前吩咐嫣然北上助侯爷一臂之力。”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
“随便你信不信。”
嫣然瞪他一眼,冷笑道:“侯爷若是不需要嫣然相助,嫣然这就离开。”
杜昕言暗中磨牙,恨不得找到笑菲掐死了她。眼睛一眯露出笑容:“你家小姐谋略过人,她临终前嘱你助我,想来定有好计策。本侯却之不恭。你留下吧。”
是夜,无星无月,战场一片寂静。
时近凌晨,杜昕言久久不能入睡。一万士兵已经出发至伏龙岭,卫子浩一行人脚程快,也应该赶到了龙首处。明日趁着高睿不在东平府,大军将展开攻击。攻城不是重点,重点是突过东平府,掐断高睿退路。只要高睿被困在伏龙岭,东平府无主,必然大乱。
然而杜昕言觉得高睿不会这么容易被他算计,心里有种极为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搅得他睡不着。
“杜侯爷,嫣然求见!”
“进来吧!”
嫣然闪身而入,身边还站着一个肤色黝黑,面容清秀的小伙子。
她冷冷说道:“他叫迈虎,小姐临终前吩咐,如果两军交战,非正面攻击时,依计行事。”说着递过一封书信。
杜昕言接过信看了眼神色大变。沈笑菲若是死了,绝不会算计到高睿会约他见面。时间紧急,他顾不得追问沈笑菲下落,大步走出营帐急声喝道:“令各位将军速来中军大营!”
红日旭升,伏龙岭山下露出斑斑翠意。经过一冬,二月春风已吹开不少嫩芽。
午时时分,断龙桠上索道旁缓缓出现了一行百来人的队伍。为首的身穿银白软甲,头戴双龙戏珠金冠,定北王大旗在山巅烈烈火扬开。
索道另一方也慢慢走上来一行人,杜字大旗高扬,为首的青衫大麾,看身形清俊潇洒。
双方队伍隔了索桥站定。身穿银白软甲的人脸上戴了个面具,说也奇怪,身穿青衫大麾的人脸上也戴着面具。
两方见了面,却都没有说话,双方大旗挥动。只见龙首处突响起弩箭破空声,定北王的队伍被射倒一片,紧接着跃出卫子浩一行人冲杀过去。
穿青衫大麾的人大笑道:“定北王,你中计了!”他拿下脸上面具,却是杜昕言帐下虎威将军李名时。
穿银白软甲的人并不惊慌,冷哼一声喝道:“断索道!”
他只带了百余人上山,被卫子浩等人偷袭死了数十人,趁着还没被攻近,身边两名士兵手起刀落,将索道斩断。
李名时正在惊诧时,见那人也取了面具,也不是高睿本人。是高睿身边近卫之一的田卫鹏。
田卫鹏抽刀大笑:“我以命报定北王,弟兄们,冲出去!”
卫子浩所带之人都是精选勇猛的好手,他和谢林的武功更非寻常士兵可比。十来人对几十人占尽了上风。
山风吹来,李名时闻到异味,回身一看,吓得大喝道:“速斩断火路!”
一冬枯燥之后,火从伏龙岭下燃起,一路摧枯拉朽。浓烟弥漫了半边天。上山小道狭窄,一万将士奋力砍倒树木断绝火势,却禁不住火势猛烈浓烟袭击。转眼之间,火便扑上了山头,士兵大半被烟熏晕,无力再砍树隔出火道。纷纷挤攘着从林中奔出,或推挤掉下悬崖,或当场葬生火海。断龙桠这边立时成了人间地狱。
李名时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呛进一口浓烟涕泪交加。他被身边亲兵护卫着挤缩在悬崖边的一小处地方。听到林中哭号声,眼泪涌出,他大喝一声:“未战先败,李名时怎对得起一万将士!”说罢竟横剑自刎。
卫子浩一群人围攻田玉鹏,隔了悬崖看得清清楚楚,却救之不得,不由得心胆俱裂。
田玉鹏架住卫子浩的剑大笑道:“以百人为诱,能灭一万朝廷大军,田玉鹏虽死犹荣!王爷好计策!”
谢林恨极,手中暗器掷出,田玉鹏再被卫子浩一剑斩落。灭了龙头的队伍,回望悬崖对面,崖顶空地处只剩下几百号人。前方火势冲天,下山的路被完全阻断。这边是万丈深崖,飞鸟难渡,眼见一个也活不了。
一阵浓烟顺风卷上悬崖,突听得一人大喊了声,纵身从崖上往下跳下。卫子浩身边的士兵禁不住号陶大哭。
“定北王是个枭雄!”卫子浩喃喃说道,他浑身溅血,眼中起了骇意。
他担忧的望着远方的战场,高睿既然以假身相诱,不知道杜昕言大军欲绕过东平府合围高睿的计划会不会被高睿来个反围攻。
他看了看身边仅余的几个人缓缓道:“下山,若遇定北王军围剿,各自突围。”
第十七章(二)
北方一线烟尘升起,伏龙岭火光显现时,东平府城门大开,高睿大军倾城而出。出城后兵分两路,一路往伏龙岭而去,另一路直捣驻扎在东平府外的朝廷军大营。
高睿出现在高达十余丈的东城门城楼上,头戴双龙戏珠冠,身着银白蟒服,披着大麾,迎风而立。他连软甲都没穿,潇洒儒雅如闲庭散步,花园赏春。他身侧站着手抚长须的幕僚张先生与贴身侍卫陈达。
他端着一碗酒对北而举,眼里有水光闪动:“田玉鹏,本王在此敬你一碗酒。来生还做本王的护卫吧!”
酒淋淋漓漓洒落,身后将士齐刷刷面北而跪。
高睿望着大军行进的方向轻声说:“陈达,你与田玉鹏素来交好。他家中母亲还在苏州老家,你嘱人好生侍奉。”
“是!能为王爷尽忠,玉鹏定含笑九泉。”
远远望去,对面朝廷大营似乎还没什么动静。张先生抚须笑道:“王爷,田侍卫以死引杜昕言上伏龙岭,山火已起,就算杜昕言武功再高,也难以逃脱。朝廷引西北道大军在河北与契丹相峙。淮南道,江西道,江南道的二十万大军被我们牵制在此。此番若能破敌,由东平府至京城只有十日路程。朝廷来不及调军,我军将长驱直入,直取京城。”
高睿微笑道:“本王料定小杜接信后会想着困我于伏龙岭,军无主将,我军自乱。他必定遣大军假攻东平府实侧绕反抄伏龙岭。所以,今晨小攻之后,我没有下令追击。放他的人马过去。待我军拿下中军大营,再与左路军会合,杜昕言只能退向伏龙岭。只可惜,伏龙岭的火不烧上十天半月灭不了。”
他凝望着远方,悠然的说:“兵者诡也,战场之上,只论输赢。若是小杜识破了本王的计谋,本王也只有佩服的份。只可惜,大皇兄太想赢,小杜急功近利,怕是想不到这一点。”
高睿的话本来也没有错,他只是没想到还有人在暗中帮杜昕言想到了。
箭阵过后,定北王大军的五千骑兵冲向朝廷军大营。小股抵抗如螳臂挡车,转瞬间大营寨门被攻下,中军见状挥动令旗,步兵方阵随即开拔。
然而五千骑兵先锋在冲进大营之后,却不见有士兵。先锋大喝一声:“后撤!中计了,是座空营!”
此时,他听到了一声尖锐的笛音。抬头一看,中军大帐的旗竿上坐着一人。黝黑面庞相貌清俊,眼若寒星。手中吹着寸吹长的青翠玉笛。诡异的感觉爬上心底,他正取弓欲射时听到惨呼声不绝,身下坐骑长嘶立起,将他摔下马来。一条毒蛇正不怀好意的对着他吐着红红的蛇信。
先锋骑兵后的士兵方阵却不知情,听到前方惨叫声哭号声,仍继续跟着鼓点踏着整齐的步伐往前。
第一个士兵方阵就这样闯进了遍地毒蛇死尸的大营,队伍瞬间混乱起来。士兵纷纷后退,却又被下一个方阵的士兵挤推着跌入蛇阵。士兵手持六七丈的长戈转动不灵,阵脚大乱。鼓声一响,攻占大营的大军断无后退之理,仍踏着整齐的方阵义无反顾往前。就在这时,万枝火箭齐发落在大营之中,火势冲天而起,被挤着往前的士兵陷身火海,弃戈往后奔逃。
“不好,有诈!鸣金收兵!”高睿脸色突变,手撑在箭垛上,手背青筋暴出。
战场上传来雄壮的鼓声与冲天的喊杀声。高睿手中大旗停滞,他呆呆的看到从左右两侧涌出无数的朝廷士兵。青色的杜字大旗迎风招展。
他的军队前阵散乱,陷入火海,士兵后退挤攘,士气一落千丈。紧随其后的士兵被感染,方阵突乱,像被一拳打散。
左右翼再被围抄,不到半个时辰,朝廷大军已将他的大军团团围住。
高睿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切。杜昕言如果识破了他的计谋,他又怎么可能让一万将士被活活烧死在伏龙岭上。如果他真的识破,那么今晨详攻东平府的潜往伏龙岭的人又去了哪里?
他俊美的脸浮现出激动与佩服:“杜昕言,你真狠。为了灭我十万大军,拿下东平府,竟不惜让一万士兵去当诱饵!火烧大营让我的人马没有退路,你居然用的是和我同样的计!张先生,左路军可有消息?”
照计策,杜昕言若想擒住他,必放弃攻东平府,率大军绕抄伏龙岭,将他围困在断龙桠附近。高睿则分出左路军从后路围抄,也企图将杜昕言大军围在东平府与伏龙岭之间。
此时杜昕言已经料到他要袭营,那么,左路军又会遇到什么情况呢?西北方上空一团信号烟火炸起,蓝色的信号是遇到伏击。
“号令城中所有士兵做好准备,城中男丁全部上城楼!令大军突围回城!”高睿厉声呼道。心中不好的感觉袭来。
“咻……“一枝羽箭射上了城头,高睿一看,杜字大旗在离城不过两里的地方出现。朝廷军如潮水般涌向东平府。
“小杜,我还真小觑你了。连损数万将士,火烧己方大营,将计就计,引我的大军尽出,再强攻兵力空虚的东平城!”
高睿不怒反笑,牙咬得死紧。
贴身侍卫陈达着急的说道:“王爷,东平城此时空虚,绝对抵抗不了杜昕言的大军。不如保存实力,速退向登州益州!”
“是呀王爷,退回登州益州,集结收整败军,方为上策。”
高睿恨恨的望着攻城的杜昕言大军,他似乎已经看到杜字大旗下杜昕言青衫软甲,含笑相望。
“王爷,河北已让给了契丹。咱们先退往登州益州固守。契丹大军必会趁这此大战侵南,只要能拖延时间,咱们就有喘气的机会!杜侯爷前往伏龙岭伏击我左路军的不是主力,我左路军还能保存力量。只要王爷在,他们会跟随而至!”张先生劝道。
“走!”高睿看了眼前方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中军与离城越来越近的队伍,当即立断下了城楼。
第十七章(三)
城中王府后园,高睿神色复杂的站在地牢门口。
“王爷,要带她走吗?再不走就迟了。”张先生轻声提醒高睿。远远望去,东城门上的杜字大旗迎风飘扬,东城门已被攻陷。
高睿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递给王一鹤,轻声说:“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王一鹤阴测测的脸上滑落两滴泪来,他颤抖着手接过钥匙对高睿行了大礼,哽咽着说:“王爷放心,老奴从此就是无双姑娘的影子。会一直隐在暗中保护她。”
他很想推开地牢的门,带她一起离开。高睿默默的望着那道门,杜昕言大军已经进城,东平府一役自己元气大伤,他能接受成王败寇的结局,他却不能带着无双。高睿猛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地牢并不像一间牢房。
铺着最华丽的地毯,陈设华贵如宫殿。
墙角一座仙鹤灯,鹤嘴衔着一灯如豆。
高睿进来时,他会吹熄那盏灯。
灯灭时,这里就是黑暗的梦境。
无双的白昼和黑夜在灯亮与灯灭中交替。
他在黑暗中拥着她,一遍遍的勾起她的情欲,一遍遍在她耳边低声说:“没有仇恨,我不是高睿,你也不是卫无双。”
渐渐的,无双从仇恨到绝望再变得麻木。她就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在黑暗中期待着让情欲烧熔自己。每到这时,她才觉得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
他在黑暗中现身,悠悠然对她说尽心事。像儿时的淘气,与高熙争宠,和杜昕言较力。
她只是默默的听着。
他还会对她唱歌,在黑暗中为她抚琴。
“无双,现在只是一个梦罢了。你别唤醒了它。”
“无双,我知道你恨我。我迟早会死,死之前却绝不会对你放手!”
“无双,你想死吗?你试试你能死吗?”
温柔与残酷同时展现,无双麻木的承受。
她不理睬他,他不在乎。
她不说话,他也只是拥着她,像拥着一个婴儿。
今天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