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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睿又递过一只瓷瓶,道:“这里面是我的血,解毒的药引。沈笑菲的毒不能拖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我便放过她好了、无双,你怀着孩子不方便,另外找人送去吧!”
“不行,别人,我不放心!”无双脱口而出。她怎么敢找人代送呢?万一被人知道他没有死,不,她决不能冒这个险。带着高睿来江南,离杜昕言和沈笑菲住的小春湖来回不到一天的路程,她随时做好了在沈笑菲最危急的时候送解药去的准备。
望见高睿了然的目光,无双转开头似在为自己解释道:“万一送药的人耽搁了或弄掉了方子怎么办?万一你给的是害她的药呢?我一定要亲眼看着沈小姐好起来。我这就送去。高睿,你别想趁机逃跑!药在桌上,喝了它。我不让你死,你就不准死!”
收好药方和瓷瓶,目光和高睿轻轻一触又躲开,无双咬着唇道:“要是你不老实,我回来就杀了你!”
她嘴里说着杀他,语气却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高睿叹息道:“你让我跑我也不敢,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锁我进京。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天时间,我等得起。”
四目相对,目光中是慢慢的不舍与柔情无双觉得下一刻她就要扑进高睿怀里。眼泪涌上美丽的眼睛,她霍然转身出了房门,片刻后端来吃食与茶水放在桌上,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就这样怔怔地看着高睿。
手轻轻抬起又落下,捂在嘴边,高睿咳了两声。在无双往前迈出一步时狠心背转了身。
身后传来无双的呼吸声。她喃喃说:“你要我去,我就去,你……”
高睿咬紧了牙关,半晌才道:“孩子还有一个月便出世了,你多保重自己。”
无双看着他的背影。他真瘦,肩胛高高耸起,似破体飞出的刀,扎在她胸口让她只有疼痛。他为什么不回头再看她一眼?他害怕吗?和自己一样害怕离别?她捂住嘴,飞快的往外走,越走越快。院门吱呀打开再合上,院子里最终消失了她的声响。
高睿机械地回转身,看到房门虚掩并未落锁,眼里渐渐涌出悲伤。他低声自语道:“无双,天知道我有多不舍!”
他打开房门,坐在桌边能直望到院子。那株紫藤还留有几穗残花挂在枝头,从深紫到浅紫,像他脸上凝固的笑容,没有生气。
坐在桌边,高睿夹起一筷菜送进嘴里。无双的手艺很好,他却吃得满嘴苦涩。
秋风吹进来,高睿咳嗽了两声。他坐在桌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院子里的紫藤。又一阵急雨飘过,紫藤上的花朵随着雨飘落在地上。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卫子浩走进院子,雪白的官靴踩在落下的紫藤花瓣上。他解了油衣,深深地望向里屋坐着的高睿,嘴角噙着丝得意,回转身关好了院门。
迈步走进里屋,他掀袍坐在高睿对面。
高睿笑了笑道:“卫大人来得真快。我已照你的吩咐引开了无双。可惜无酒,若是有酒便好,来尝尝无双的手艺。”
卫子浩坐下,筷子一伸点向高睿,却被他举筷轻松化解掉。卫子浩哈哈大笑,“定北王果然狡诈,骗无双可以,却瞒不过我的眼睛。她能关得住你?”
高睿眼里露出锐利的光来,逼视着卫子浩道:“皇上并不能确认我的死活。卫大人想去邀功,就得除去无双和她的孩子。你对她下得了手吗?”
“我下不了手。我只能让你死。你活着,无双与她的孩子便有危险!”
高睿脸上露出笑容,伸手了手腕。
卫子浩搭脉一探,惊诧地看着他。
高睿收回手喝了口茶道:“昨日你趁无双外出买东西偷偷来见我,不就是想让我死,保住无双和孩子的秘密?我的生机已断,却想给无双六个念想。这就走吧我想去一个地方,请卫大人成全。”
小春湖畔,无双尴尬地坐着。
杜成峰的目光从她肚子上掠过,杜昕言难掩吃惊,无双坐立不安。
曾经,她满心爱慕着杜昕言,嘴中一颗心却系在了高睿身上。她低着头等待着沈笑菲清醒。
杜成峰轻叹口气道∶“无双,你可知道你的孩子……”
“杜老大人,孩子是我的。”谢林不知合适出现在房门口。他斩钉截铁地阻断了杜成峰的询问。看到无双眼里的恐惧和惊诧,谢林走到她面前温柔地说,“无双,难为你千里奔波召来解毒的药方。”
看到沈笑菲和杜昕言时,无双惭愧得不敢面对他们。是她自私,害得沈笑菲在死亡边缘挣扎,害得杜昕言憔悴不堪。她低声说:“希望还来得及!”
“无双,你累不累?要不要去睡一会儿?孩子就要出生了,你要多注意身体!”谢林体贴地问道。
杜成峰冷眼旁观,心中明镜似的。他想了想,呵呵笑了,“谢林哪,你和无双成亲时没有请客,等孩子满月时一定要请老夫喝喜酒!”
谢林眼里闪过惊喜。杜成峰的这句话已经说明他打算庇护无双的孩子了,他高兴地应了声。
无双的头埋得更低,心里的苦如外面额秋雨,层层漫开,没有个尽头。
一个时辰后,杜昕言满脸喜色冲进房中,他笑得欢畅,“无双,成了。只亚要慢慢养着,笑菲就无事了!”
听到这句话无双欣慰地笑了,她站起身道:“沈小姐无事就好。杜大哥,你要好好待她。谢林,你现在忙不忙?能回家吗?”
她紧张极了,生怕杜成峰以她怀有身孕为名阻她离开。
杜昕言目光一闪,笑道:“谢林,你上回给我说无双有孕,没想到一转眼孩子都快出生了。无双,我不多留你。你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谢林,小两口是该好好聚聚。对了,谢林,你是我的护卫,但是我现在只想陪着笑菲和老爹一起过平静的生活。你以后再不是我的护卫了。留在无双身边做个好相公吧!”
杜成峰哈哈大笑,谢林也忍不住满脸笑容,他单膝跪下正色道:“侯爷,谢林这就去了,愿小姐早日康复。”
无双低着头不敢看杜昕言,她心乱如麻,嘴里胡乱应着。
谢林扶着她往外走,杜昕言突叫住无双。他大步走到无双面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无双,杜大哥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着,不为别的,为了孩子也要开心地活着。”
无双眼中湿热,她点了点头,低声说:“杜大哥,见着我大哥,请替我问他好,我私下成亲,他不知道。”
“好,不要担心你大哥。杜大哥替你说这事。”杜昕言别有深意地说道。
二人离开后,杜昕言回过头,见杜成峰脸色凝重,他呵呵笑道:“高睿已经死了,父亲还担心什么?”
杜成峰也笑了,“是啊,高睿死了。无双也找到了归宿,谢林心甘情愿,老夫还能说什么呢?笑菲可还好?”
“中毒时间长了,怕是要慢慢养才行。她能活着就好。父亲,你知道我看到笑菲毒解了时想什么吗?我在想,只要无双幸福就好,当时无双为间进三皇子府,我反对。高睿能真心待她,我不想再追究下去。”
对杜昕言而言,心里只有幸福喜悦,无双有无双的缘,他管不着那么多了。
不顾谢林的劝阻,无双拼了命往回赶。
谢林心里叹息,不再阻她,只要能留在无双身边,他心满意足。
再回到小镇,天已微亮。望见小院,无双眼中燃起光亮来。她推开院门直奔进屋。
谢林想了想,站在了院子里。又一夜秋风苦雨,紫藤花被打落一地。等了良久,不见动静,谢林瞟了眼院内,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里屋房门大开,无双晕倒在地上。谢林骇极,扶起无双,见她手中紧紧握着一张信笺。他顾不得看信,抱起无双躺在床上,小心把脉,知她受刺激晕厥并无大碍,这才放心。
他拿起信笺,只有短短数语:“无双,我又骗了你,我的病其实早就好了,一直在暗中联络旧部,天下于我势在必得,舍你而得天下乃我所愿。能和你在一起这么些天,一生足矣!睿。”
“这人!亏侯爷还想放过他!”谢林气得把信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他望着无双美丽的脸又忍不住心疼。谢林叹了口气,瞟过桌上,饭菜动过,有两双筷子。他想了想,收起一双筷子走了出去。
多想沉睡下去,永远不要起来,他走了,他再也不会出现。这一刻无双真想随高睿而去。腹中一动,孩子不安地踢着她,无双嘴唇哆嗦着,手抚摸着肚子,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无双,你怎么样?还好吗?”谢林端着热粥进来见她醒了,关切地问道。
无双木然地说:“他走了。”
被他仍在地上的信重新回到了无双手中。谢林叹气道:“无双你醒醒吧!这个人心里还念着天下。他拿什么和当今皇上拼?他难道不知道在山东时就是他的旧部告密才让卫大人找到了他?”
他走了,无双把信贴在胸口,她想起高睿的瘦骨嶙峋,响起他脸上不正常的嫣红,眼底生出无尽的悲伤。他又骗她,他连死都要骗她一回。高睿的眼眸在脑中浮现,那双别人永远也看不清眼底神色的双眸,只在望向她时清澈如水,盛满情意。
“无双,就当我现在是在做梦罢,你被唤醒了它。”
他给了她一个梦境,梦里总是黑暗,而黑暗中充满了他的气息,他的温柔,他的温暖的胸膛。
那些在地牢中的日子像黑暗中盛开的曼陀罗,神秘幽香,散发出醉人的味道,蛊惑着她一步步陷进他编织的网。
多么绝望的美梦!交织着仇恨的爱恋,抵死缠绵,却让她像扑避灯火的蛾,
义无反顾,毫不后悔。她真想刺瞎双眼,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停留在只属于他
和她的黑暗梦中。如今他又编织了一个梦,绝然地离开她,只为她能在这个梦里好好地活下去。
肚子轻轻一动,肚皮轻轻拱起一角,这一脚踢醒了无双。她擦去眼泪,轻声
说:“我要养大这个孩子。谢师兄,你愿意做孩子的父亲吗?”
突如其来的话让谢林怔住。他手足无措地搓了搓手道:“无双,我不是那个
意思,我只想,只想不让你受伤害!”
“你愿意吗?做孩子的父亲,养大他。”
无双转过脸,认真地又问了一遍。她神情平静,看不出悲喜。两只眸子深得
像两口古井,波澜不兴。
“我,我可以陪着你养大他。”谢林心里叹息,最终还是不肯答应无双。
“谢谢你,师兄。”
谢林越听越不对劲,皱紧了眉,道:“无双,孩子不能没有母亲。你别想太多。”
无双脸上浮起一朵隐约的笑容,她轻声说:“师兄放心.我明白。”
京城郊外皇陵,高睿穿着银白色蟒袍,恭敬地在谢贵妃灵前磕头上香。
他撑着地,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喘了口气等到眩晕过去。他掸了掸衣襟,撑着汉白玉栏杆望向天空。碧空如洗,阳光灿烂得让他眯缝了眼,就像初见无双
时,解开帷帽露出的颜色,艳光四射,令他不敢逼视。
他对她都做了什么呢?从好奇到试探,从挣扎到深爱。明知她是间者,明知她和他是敌人。他放不下,扔不下,只能用誓言迫着她,用武力强要了她,他霸道地闯进她的内心,霸道地窥尽她的隐私,逼着她露出真性情。通着她爱上他。她真傻,用冰块砌成的面具被他无情轻易地敲得粉碎。他多想宠着她.看她在怀里撒娇,象每个少女一样释放娇嗔,高睿怅然,上天为什么不多给他一些时间?
耳边听到声响,回眸时,眼角余光扫到一角明黄色,高睿脸上漾起笑容,轻声唤道:“皇兄,你来了吗?”
神兽旁转出身着明黄龙袍的高薪,他独自前来。
高睿再也撑不住,瘫坐在墓前石阶上,他轻笑道:“皇兄,我没力气给你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了。你能独自前来,念着兄弟情谊,睿知足了。”
高睿的眼风若无其事地扫过一角,如他没有料错,他若有异动,卫子浩的弩箭会马上射穿他的胸膛。高睿笑了笑,这些都不重要了。
“三皇弟!”高睿心里感慨万千,最终吐出了这一声。
他缓步走到高睿身前一丈外站定。高睿噗地笑了,“皇兄不用担心,睿不会行刺你。我想见你一面,临死前有兄弟在身边想必不会孤单!”
高熙默默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道:“父皇曾说过,若我坐江山,有三皇弟领军保国,我天朝自当强盛。朕不会杀你。”
他称朕的时候,高睿眼中闪过了然。他笑了笑,道:“父皇赐死了母亲,当时我走得太匆忙,这还是头一回来她坟前祭拜。父皇没有降她的妃位,仍以皇贵妃礼下葬。母亲泉下有知会高兴的,父皇心里还念着她。你瞧,这里山清水秀,诊室个好地方啊。睿生机已断,生前斗不过你连累母亲受死,死后想请皇兄应允将睿埋在母亲身侧。不必立碑,能在母亲身边陪着她,侍候她就好,皇兄允吗?”
高熙居高临下地望着高睿,高睿昔日俊美的脸呈现出病态的嫣红,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