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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我低骂自己,怎么能相信这个男人?我真是昏头了。
他笑笑,开始宽衣解带。
我拾起床上的枕头扔过去,“出去。”如此对我,我怎能再跟他同房?
他轻巧地接过枕头,安放在床脚,“如果不愿在这儿睡,你可以出去。”
听他这么说,我猛的掀开丝被,下床,推门出去——
没有毒,也用不成幻术,我一无所有。
月色如水,夜风似刃,赤足赤手,只有一件薄衫……已经很多年不曾让自己这么狼狈过了,从前,姜老头也曾这么罚过我——不给吃也不给喝,赤足站在大雨中,他说这叫寒心……杀人者,身和心都必须是冰的,如果我做不好,便要受这种惩罚——把自己彻底冻成冰的,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有妇人之仁。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好希望有人能来救我,可惜没有,阿罗说过,如果我不能杀掉姜老头,没人能帮我,所以我很努力,努力把他杀掉——
想不到,如今姜老头死了,我却还要受这种惩罚,他若是知道,一定又会桀桀的嘲笑我……
月移中天,照在露台的白霜上闪闪发亮,真漂亮……
伸开手指,想去采摘一朵——眼前却乍然一片黑暗,一条黑袍盖了我满身,也破坏了那一地的好景致——
“你的喜好真是挺特别。”他的声音。
这人真是多管闲事!
我本想推开他的,可惜冻透了骨,一接触到他那温暖的体温便打起冷战,根本动不了——阿罗说得对,受罚时不能被人救,只会更痛苦。
本来不觉得冷,全因为他的体温让我打起冷战。
缩在被褥里,全身发抖,看着他递过来的热茶,怎么也伸不直胳膊去接,“你……这人……真好笑。”抖着声音评价他的好心,“直接……对我用刑……岂不……更快?”
“如果杀人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世上早就没人了。”将茶碗放回案几上,“确定你真不喝?我不会给你第二次。”脱靴,躺到被褥之上,闭目休息。
因为室内温暖的气息,我头发上的白霜开始融化,到处湿漉漉的,身上乍暖还寒,全身的骨头因骤冷骤热,疼痛不已。
想起刚才他身上的舒适,倏尔俯身紧紧抱住他,把身上的寒气与他一道分享,也算是报复他。
他到没有拒绝,由我抱紧。
扑通——扑通——沉而有力的心跳声浮在耳畔。
我为什么会被他骗去这满身的毒?也许就因为他这沉稳的心跳吧?像是可以让人放下戒心。
“那女人是什么人?”在他怀中出声。
隔了好一会儿,他答:“月革的大祭司。”
“她……很厉害。”从我出道以来,除了姜老头,再没碰到过对手,想不到今天却栽在了她手上,“她会蛊术吧?”对于蛊,我不太懂,姜老头教我之前就已经死在了我手里,所以我没学到。
“会。”
笑,“不错的对手。”对手即是师,也许我可以从她这儿学到一些东西。
“还没败彻底?”
“没死——就没败。”
灯被风吹灭,月儿正对着窗,照了满床,好像没了刚才的那般清冷。
闭上眼,眼前仍旧是一片黄晕……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白衣女人抚摸着我的头,呢喃着无尽的笑意……难道那个大祭司如此厉害?幻术居然能持续这么久?
清晨醒来,怀里的男人早已不知去向。
因无处可去,便循着有声的地方走,在一间半敞的门外微微探首——昨日那个名叫哈瓦的小男孩正拿着剑,剑尖所指的正是李卒,他正在教授男孩剑术。
这种剑击术我在魏都见过,皇亲贵戚玩得花样儿,不实用。
“再过两天,哈瓦殿下便会成为真正的月革王。”身后响起一声轻柔的女音,不必猜就能知道来者是谁,“阿卒师父跟着李将军第一次来月革时,比哈瓦殿下现在还小,先王第一眼就很喜欢他,对他的教导也最用心,所以不管如今他有多忙,每年还是会过来一趟,用先王教导他的方式教导殿下。”
我转过身看向身后这个多话又多事的女人。
她仍旧是昨日那副温和柔顺的神情,“你穿上这身衣裳,真像我们月革女子。”
我微微低眼,身上确实穿着她们月革的白袍,心道我的衣服被你们拿了去,不愿穿这身也不行。
“败给我,你很不服气吧?”她问。
“我从不跟对手用这个词。”对我来说,没有服不服,只有生或死。
见我要走,她开口提示:“别往东边去,那里是祭祀的神殿,就算是‘灰影’也不敢陪你进去。”
灰影?
“‘灰影’是先王赐给阿卒师父的死士,你应该见过他,他是我们月革最厉害的死士。”
应该就是昨日在殿前那个灰色影子吧?一个能躲过我“随香”的影子……想到要一直被这么个影子跟踪,我有些不快。
“阿卒师父——”一道清脆的女音自殿内传来,侧首看过去——
一个满目灿笑的黄衫女子正站在李卒身边,冰肌玉骨,顾盼神飞——又是一个仰慕者,在魏都时,也有很多这种见到他眼睛发亮的女人。
他从不搭理这种痴女,不过这女人好像有那么点特别,居然得到了他一瞥,并且没有在乎那女人的手抓住他的。
“伊娃,我正在跟师父练剑,你不要捣乱。”小男孩出声阻止。
“我听白翼说你们已经练了整整一个早上,也该歇息一下了。”伊娃似乎对他们的王子殿下并没有太尊重。
“伊娃女祭司,怎么能轻易就出卖我?”昨日那个白衣娘娘腔倏然出现在后门一侧,离我的距离不足三尺,“再说,我也只是告诉你,阿卒师父身边带了个大美人儿——”说这话时,眼睛瞅向我。
白翼的话惹来了伊娃的视线,那种居高临下的觑视,像魏都里的贵族女人们一样。
“阿卒师父,她是什么人?”伊娃指着我问李卒。
李卒看一眼我,像是没什么可说的。
因李卒的无言,那伊娃像是高兴了许多,缓步来到后门口,站定后,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随即把眼撇开,像是我哪里得罪了她一般,“白翼,你的眼神很不好,居然能把白狐狸当成雪神!”
那白翼悠闲的倚在门板上,诡笑,“伊娃女祭司,我说谎不要紧,你说谎可是会得罪天神的。”
伊娃横一眼白翼,袖子一甩,似乎打算甩袖而去——
就在她甩袖的同时,我抬臂挡住脸面——这女人居然借机对我下毒。
见我遮挡去了她的毒,她微微怔愣,随即伸手锁向我的咽喉,我倒退半步,不过动作不够她快,喉头被她紧紧锁住——
所幸,一只惨白的手也同时锁住了她的腕脉——是灰影。
灰影的出现似乎正中白翼的计,只见白翼倏然闪过来,看不清那一灰一白之间究竟交了多少次手,只看见一片灰白的影儿在面前闪过——这个白翼之所以针对我,就是为了把灰影引出来吧?
灰白翻搅滚动中,一股膨胀气流自他们二人的手臂之间蹿出,平凡如我,哪里承得了他们这般的内力相抵,倏然被弹飞出去,幸好那灰影及时拽住我的衣衫,不至我飞落城墙之下摔成肉饼。
这时,李卒终于自殿内跨步出来,灰影和白翼也各自收势,白翼侧身站在伊娃身前,而灰影则拽着我的衣袖。
“该吃早饭了。”李卒向我微微招手。
捂着喉头轻咳两下,之后才伸手把自己交给李卒。
伊娃见我们这般亲昵,呆愣地望向李卒。
见她这般神伤,我忍不住更加抱紧李卒的手臂,还阴笑着回头瞥那伊娃一眼——让她好好喝一顿老陈醋,以报复她的锁喉之仇。
这个伊娃看起来比较好对付,如果我想偷师,也许可以从这个伊娃下手。
她也是祭司,还那么爱冲动,偶尔惹她一惹,她可能会对我施蛊也说不定。
“谁才是月革的第一死士?”吃饭时,我问李卒。
那个白翼千方百计想把灰影引出来,显然是想看看谁才是月革的第一死士,这一点,他应该比我清楚吧?
“如果想知道,不会到今天还不知道,灰影不是个逞强斗狠的人。”李卒。
“钥匙我想知道呢?”放下手中的薄饼,起身坐到他的膝上,“你把我害得这般手无缚鸡之力,是不是该做点补偿?”我要去惹那个伊娃,身后必须有灰影撑腰,否则小命保不住,而灰影是他的死士,听他的吩咐。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嚼着他的薄饼,不过手倒是没消停,环住我的腰一勒,两人的身子紧紧相贴,“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点?”
“王爷真爱说笑,妾身不是你的宠姬么?再说你在我身上得到的,肯定比我在你身上得到要多的多。”他这么精心地守着我的小命,显然是想在我身上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这个人,亏本买卖可不会做。
“谁说的?”他微微侧脸,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我怎么记得你也得到了不少?”坏笑一下,“难道——是我看错了?”
他倒有心情调情……
“难说,也许真得是你看错了。”
他微微低首,唇片贴到我的颈子上,重重吸一下,“也许该再试一次。”
……
晨雾散去,晨光洒下。
露台上的浓霜渐渐蒸腾而逝——
因刚才亲热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彼此的唇,我们俩都有些不适应,所以没有再继续下去。
我坐在石栏上,背后是万丈深渊,而面前站着他。
他的双手业已放下,不再环着我的身子,而是撑在我两侧的石栏上,两人维持着刚才亲密时的姿势,不再继续。
我们有过十多次的亲密经验,却不曾亲吻过,吻这东西能摸到彼此的魂灵,而我们俩都是保守的人,不喜欢这种亲近方式,所以碰到的那刻便都自觉停了下来。
“又是一个大晴天。”随他的视线望向天际的旭日,“我以为你一直住在京都。”那个大祭司说他在这儿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里比京都干净。”他语带双关。
“那倒是。”转回视线,看一眼座下的城墙石,“这里的人靠什么生活?”没有土地,不事农耕,也不养牛羊,却能盖得起如此高耸入云的华丽宫殿,这里的人到底靠什么为生?
“佣军。”
佣军?原来跟我做得一个行当,难怪整座城都充斥着幻谷的味道。
太阳终于穿出浓云,跳脱出来,圆如盘,红似火。
微风袭来,衣袍飘升,活似天上人间,实际却冰寒刺骨,这便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吧?
看着他的喉结,想到了他昨夜赠我的体温,也是我第一次在寒冷中被人救起,不禁抬手给他整理一下吹乱的衣袍,算作两不相欠——
“怎么了?”他回脸问我。
“没什么,饿了。”滑下石栏,打算推开他去把早饭吃完,谁知手却滑了,额头跌在他的唇上,好像撞得不轻——抬头检视,发现他的下唇溢出了血丝,“……”抬手打算帮他擦去——
手却被他抓去,一并放在石栏之上,然后——他低首,把唇上的血擦到我的唇上,这还不够,也把我的下唇咬到同样出血……真是个混蛋!真想喂他点“七毒散”,让他七孔流血,可惜眼下我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次真正的亲吻,口水交缠的湿濡让我十分不舒服——
他似乎是在不服气,为刚才亲密时自己的逃避,所以这次打算一次吻个彻底。
亲吻也是可以杀人的,可以把人脑袋掏空,然后再窒息而死。
好不容易才结束这场惊心动魄的亲吻,额头点在他的胸口用劲喘息,感受着他同样起伏不定的胸脯,可见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呼吸,他松开放在我颈后的手,“不是想吃饭么?”
用力推开他——我非常不喜欢这个吻,最好不要再有下次,这东西可以让人丧失心智,脑子都没了,还怎么活下去?
不愿看他的脸,匆匆走回位于露台中心的饭桌,坐下后才发现门内的暗处正站着一个小身影——那位哈瓦殿下。
男孩正用怔愣、不解,又好奇地眼神望着我们……
“殿下吃完早饭了?”他坐回凳子上后,对男孩招手。
男孩迟疑着走过来,一双眼睛却始终瞅着我不放,像是刚认识我一样。
“师父,她是你的达尔瓦么?”男孩指着我问李卒。
“像么?”他边笑着,边拾起银筷——与男孩在一起时,他经常露出笑意。
男孩不置可否,随即赤手拾起桌上的薄饼送入口中——这儿的人都不喜欢用筷子。
我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也不想听,我所在意的是刚才那个让人厌恶的吻。
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个有趣的插曲,对我却是件大事,任何能让我失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