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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就这么一高一下地对望。
两年来,面对这个男人时,我总是时刻提醒自己,他是个强劲的对手,但今晚的情况有点特殊,久违的回忆让我非常想找个地方靠一下。
才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要的只是一副有温度的躯体而已。
跪坐到榻子边,抱住他的手臂,头枕着他的颈窝,暗暗舒口气,这人身上意想不到的暖和,还以为他是冰做的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明白是怎么回到床上的,总之醒来时,我正窝在被褥里,大帐内空无一人,除了我。
随手拿了件长袍,来到帐帘口,呼啦一下拉开帘布,外面冬阳艳雪,一片热闹。
大帐左侧,他刚踩蹬上马,见我出来,冲我动动手指。
我裹好长袍,来到他的马前,好一匹骏马,禁不住伸手去抚摸那黑亮的长鬃。
我们的大帐在内廷左侧,这里住了不少位高权重者,此刻,我散发睡袍的站在他马前,自然惹来不少人侧目,尤其那些肖想他的贵妇们,想必正在心中骂我不知羞耻吧?
“十天。”他说。
知道他是在回答我昨晚的话,仰头笑道:“好,就十天。”这男人很守诺,两年前答应过不杀我,果真没杀,所以这十天我信他。
他将一根打结的马鞭套上我的颈子,随即拉缰离开——
套鞭之礼——昭示他今天为是我而猎,我可以感受到那些肖想他的女人们的嫉妒眼神。
有趣!
他给我了十天,但是另一边却没有功夫等我十天,这次他们没用鸽子传信,直接用大活人来祭我。
不是旁人,正是伺候了我半年的丫头倾倾。
“白姐姐,你不会是爱上了秦王,打算与他双宿双飞吧?”马车里就我们俩,她直接冲我传达命令。
我觑她一眼,慢慢饮完我的茶,如今的后辈们,个个朝气蓬勃,聪明伶俐,就是有一点——没规矩。
“紫术姐姐已经发了令,让你务必在三天内回去!”斩钉截铁。
我刚好饮完茶,放下杯子看她,“让她自个过来跟我说。”要不是紫术那丫头在晋王处出了纰漏,我哪里用得着这么紧着去补救?!还没找她算账呢!倒是先跟我严词急令了。
见我话音不悦,倾倾有些却步。
我道:“丫头,教你件事,在这个组织里,别轻易对任何人下命令。”因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在组织里到底是个什么身份,鸡毛与令箭可不能随便弄混。
紫术只是这个组织里的一个小头目,管理刚出任务的丫头还行,想管我,还没那么简单。
“……是,我知道了。”小丫头低首听话,倒是个识时务的孩子。
“一会儿到驿站时,会有人来送茶叶,想个说法,让她见到我。”虽说答应了他十天,但离开的前期准备还是需要做好的。
“是。”
小丫头答完话后,好长一段时间马车内都很寂静,直到她再也沉默不下去,“姐姐,我错了。”
我笑笑,“不妨事。”这孩子一直照顾我很用心,到还真生不起她的气。
“姐姐,那这半年来,是不是您都知道我是谁?”
这一点我到不瞒她,“不知道。”紫术是告诉过我会有人来接应,不过当时太困顿,我没仔细听,加上这丫头的眼神十分纯净,实不像我们的人,所以到还真没在意。
“……难道您不担心我会害您?”
我撑起半侧身子,单手支颚,看向她,“不担心,以后你就留在秦王府吧?”
“啊?我下面还有任务呢。”
“你适合留在这儿。”一个眼神纯净到连我和秦王都看不出来的丫头,适合继续留下来。
“那……我在这儿做什么?继续监视秦王吗?”
继续监视?这丫头到真是天真的可爱,两年来,我除了失身给那位秦王殿下外,再无建树,若她真能从那男人身上打探到有用的消息,我一定将自己的位子让给她!“不用,你就继续做你的丫鬟,其他什么都不必做。”
“为什么?”
能出进这组织的丫头,至少都要有点小聪明,我开始怀疑眼前这丫头是怎么加入的,“你师父是哪个?”能教出这种徒弟来的,师父定然“不俗”。
“净秀。”
难得我也有咬唇的时候,那女人带出来的徒弟怎么可以出任务?害人害己,“记住,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管,只要没人找你,就安稳地过你的日子。”
“是。”
孺子可教,我到挺有兴趣收她做我的弟子,只是不知这丫头的悟性如何。
当晚,我见了该见的人后,便安心就寝。
秦王是半夜过来的,到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求欢。
他很少找我做这种事,所以若是他有要求,一般我都不拒绝,我是他的手下败将,他手里攥着我的小命,还能装什么清高?
“今晚能饶了我么,王爷?”今夜我选择拒绝,因为有伤在身,实不愿为了这床弟之事送命。
他也不强求,但需要我找件事来替代他的欲求不满。
“你们的皇帝会在下个月立晋王为储。”我道。
他并不惊讶,反而对我颇好奇,“你告诉我这些,不怕回去受罚?”
“为了你,我愿意。”
他捏住我的下巴,审视我的脸,“你易容的本事还不错。”
“我已经做好了你的这张脸,等以后想你了,我会找个男人带上睹物思人。”我亦抬手抚摸他的脸颊。
他没生气,到是笑了一下,随口道:“别轻易找男人,我不喜欢跟人共用一件东西。”
我也笑一下,“我也是。”
发觉他正用手指捻着我脸皮的粘合处,突然冒出一句,“要不要见见真正的我?比现在这张好看。”
他松开手,没什么兴趣。
见他赤脚下床,我想到一件事,“如果以后再落到你手里,会不会再饶我一次?”
他回头看我,“不会。”
我扬眉,“我会记得尽量不落进你手里。”
他背对着我穿好外袍,顺手扔了件给我,“陪我出去走走。”
第一次被这么要求,我很意外。
穿了件厚厚的长袍,便挽着他的手出去。
从驿站一路走到树林尽头的绳索桥上,夜风袭来,索桥东摇西晃,而我们就站在其上欣赏夜景,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为什么会做这一行?”他问我。
我笑他的问话太私密,不过到很愿意答,“没得选。”
“我以为细作都该会些功夫。”
“至少我不是。”
“那你的长处呢?”
我轻轻推他一下,“讨厌,若是都告诉了你,以后我还要怎么活下去?”
“有没有考虑过换个主子?”
原来他是想挖墙脚啊,“虽然我也很想与王爷您双宿双飞,但我更想要自己的小命。”
“你认为我对付不了你的主子?”他带着笑意问。
我干笑两下,“怎么会呢!王爷您向来无往不利,我们主子迟早会败在您的手上,妾身还指望您救我出苦海呢。”
看得出,他不大喜欢我的奉承,不过也没在继续追问下去,倚到绳索上,不知是看我,还是看风景。
我不喜欢站在明处被人看,不安全,于是与他一道背对着月光。
月亮渐渐西移,夜风也越发寒凉,因耐不住冷,便躲到他身侧,挡风加取暖,可就是这样还是忍不住打起喷嚏。
“阿嚏——”在打到第二十个时,他终于是拉着我回去了。
穿梭在月影斑驳的林间小道上,他不言,我不语,一边走路,一边踩他的月下影,觉着好玩。
“什么人?!”忽然有人大喝一声。
未免太过镇定自若惹人生疑,我尖叫一声后躲进他的怀里,这要是在府里,他会习惯性推开我,如今在外面,到没有与我生分。
“原来是王爷,恕属下惊扰。”来人是几名大内侍卫,看他们的神色,像是出了什么事。
侍卫将他拉到一边说话,不凑巧,没躲到树荫下,所以很容易读出他的唇语——
今晚敬王遇刺了……
我打了个寒碜,心中默骂,不知这刺客是谁,但他绝对是给我制造了麻烦。
魏帝魏应元一共有三个儿子,皆不是嫡出,长子赵王,智力不足五岁孩童,不可能对皇位有威胁,暂且不论,剩下能冲击储君之位的只有次子晋王与三子敬王。
三子敬王是安夫人所出,而安夫人又是他李卒的青梅竹马,可想而知是他的护卫对象,而不凑巧,我是晋王这边的。
敬王出事对我有两种结果,一个是他被刺死,我的任务完成,另一个是他没死,那我们的人可能就要死一大片,因为现下皇帝有意立晋王为太子,出了这种事,皇帝会怎么想?储君还能立给他吗?储君之位不给他,我们的人就要为此受到牵连。
“回去吧。”他打发走侍卫后来到我面前。
我笑着抱住他的手臂——再怎么样都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将我送回驿站的房间后,他自去行宫处理他的事了,我则躲到晦暗的角落里静静坐着,想着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变故,以及我的将来和过去……
大概是三四岁时,我被带进了这个所谓的组织,我所有的记忆都在这个组织里。
我们并不知道这个组织的掌权者是谁,甚至于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在为谁效命,只按执法长老的命令行事。
刚进组织时,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时常会哭,后来爱哭的人都被喂了野狼,也就没人敢再哭了,在j□j岁时,我的手臂因训练而折断,本来是没命活下来的,却因为我有不错的记忆力而被留下,此后,开始从师于一个姓姜的烂脸老头,他教我易容、制毒、幻术、兼训练我的记忆能力,等等等等,在四年的时间内,我必须按他的方式通过测试,否则就要进蛇坑。
当时,我不晓得我们到底要做什么,直到十二岁接下第一个任务——灭掉一座山寨的土匪,一个不留。
那次对我的冲击最大,第一次杀人,总是不会太容易忘记。
但自那之后,我便没再怕过,禽兽嘛,是没有人性可言的。
那之后我们有了一个四人的小团体。
因为组织里都是女孩子,五十个女孩被分成了十一组,各用颜色来命名,我隶属“白色”,名唤白桑,与我一起的还有白罗、白衣、白梓。她们三人的身手都很好,之所以愿意带上我这个麻烦精,是因为我救过白罗,本来我们只学下毒,不会解毒,但因为我不必练功,有时间胡乱研究,在白罗下毒反被毒侵的情况下,我帮她解了毒,她欠我一条命,便收我入她的小团体,我才有资格叫白桑。
十五岁时,长老要求我们出师,条件是我们得杀了自己的师父,否则就是被他们所杀,所有人都很吃惊,包括那些师父们,那真是一场灾难……
那次之后,十一组颜色里就只剩下蓝、白、紫三色,一共九人,执法长老告诉我们,他只需要五个人,所以我们得自相残杀,那一次,白罗把先前欠我的命还给了我,死前,她说有个心愿,想回家,可是家在哪儿呢?
我们一直都只是努力活下去,并没什么志向,白罗的心愿便成了我们的志向——送她回家,这事对正常人来说很简单,但对我们却是极难,家在哪儿呢?
三年前,我接受了现下这个任务,以杜幺这个身份做起秦王李卒的侍妾,目的——没有目的,就只是做他的侍妾,顺带帮忙协理京都一地的后辈,原本一直觉得这任务很无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却有了一种感觉——我似乎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这两年间组织里也有了不小的变化,上一任执法长老死后,新任的长老似乎只顾着圈钱,没什么心思培养新人,招进来的不是什么江湖侠女就是贼女,要不就是有些姿色、会点拳脚的江湖女子,都是自恃甚高的主,像倾倾那个师父,叫净秀的,据说在江湖上还有个名号——千面蛇女,就因为她,我们在江湖上也有了声名,叫什么幽冥幻谷。
做我们这行当的,左不过就是杀人灭口,最好的处境便是隐于世人之外,越是没人知道越好,否则就是自寻死路,但这净秀却相当看重江湖名号,作为前辈,我们本该提醒她,但她实在自恃太高,而我们又多是见死不救的凉薄,没人愿意出言相劝。
这次敬王遇刺,想必是出自净秀这些后辈之手,她们可一向力争上游……见天想着杀人争功,想着怎么破坏别人的好事。
回到京都大梁的次日便接到消息,此次刺杀敬王确实是那位千面蛇女所为,她当真以为被江湖人封个名号,自此天下便可畅通无阻了!皇宫大内那种地方,连白梓她们都惧进,何况是她!本来我可不必管她,怎奈我如今担着京都一地的协理之名,她做错事,罪责却要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