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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这里。”他握了她的手,却发现是这是被热油溅到的伤处,已经发红。
她缩回手,不以为意:“没事的,相公。快吃吧。”
心似缩了缩,他执意握着的手,一直握着,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知道自己在做梦,那么真切的梦,真切得他都不愿意醒。
“相公,你怎么了?”她微笑如昔,温柔地问:“相公,你怎么了?……”
她的面目渐渐模糊,他竭力想要再看一眼,却再也看不清楚。
……
“公子!公子!……”
“这位公子,公子,你醒醒……”
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唤着,一股清泉从口中灌入,他终于睁开眼,迷蒙中,他看见一张清秀淳朴的脸。
他清醒过来,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声:“我怎么了?”
“公子你刚才昏过去了。”马夫擦了脸上着急的汗,一指旁边的姑娘:“要不是这位采药的姑娘,属下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顾清鸿看了一眼面前略带羞涩的村女,点了点头:“谢谢姑娘相救。”
那位村女脸一红:“这位公子不必客气,你是方才是脱了水,又发高热,所才会一时间昏厥,吃几幅药就好了。”
一旁的马夫见她略懂药理,本就想要她帮忙,如今正好接口:“那么姑娘能否帮忙采几点草药给我家公子服用?我们会付钱的。”
村女一听,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怎么使得。阿爹要是知道了会怪我的,我去帮你们采点草药,你们等着。”
她说着便急忙向山上走去。
“等等。”顾清鸿扶着马夫的手站起身来,喘息着道:“我写一张方子,姑娘帮忙采上面的药就是。”
他说着命马夫拿来纸笔,颤着手写了一张药方:“麻烦姑娘了。”简单几个字,他写得力不可支。村女见他虚弱的样子,眼中涌起同情:“这位公子病得厉害,要不去我家里歇歇……”
“好!”
“不用了。”
两声截然相反的声音从马夫与顾清鸿的口中传出。顾清鸿喘息着恼道:“时间来不及了!不要因为我的病而耽误了大事!”
“可是公子你的身体……”马夫虎目含泪:“属下也是为了公子的身体!”
村女看看他们两人,摇了摇头,匆匆看了药方一眼,转身就上了山:“你们好好商量,我看这位公子已经病得不能再赶路了。人要是不好了,什么事都做不成,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清鸿一怔,不由哑然。
三天后,马车重新上路,摇晃的马车中,除了一袭披风拢身的顾清鸿,又多了一个动作伶俐、素衣荆钗的姑娘。
顾清鸿时不时咳嗽一声,一旁的姑娘摸了摸他的额头,给他喂水喂药。顾清鸿睁开眼,看着忙前忙后的姑娘,叹息道:“周姑娘,你何必跟来呢?此去路途凶险,又累。你……”
“我叫阿梨,公子可以叫我阿梨。”她睁着一双清澈的明眸,微微一笑:“公子别再赶我走啦,我阿爹说,公子是要干大事的人,阿梨虽然不懂什么大事,但是一路照顾公子还是可以的。”
顾清鸿垂下眼帘,身上已经好了大半,但是也许是自己的病吓坏了扮作马夫的手下,他不顾泄密的风险,告诉了阿梨的父亲顾清鸿的身份,求得他同意,把女儿借过来当他的随侍丫鬟——就是眼前的阿梨。
顾清鸿叹了一口气,俊朗的眉宇间俱是忧色。
一双温热的手摸上他的额间,他睁开眼以目光询问。阿梨吐了吐粉舌:“公子又叹气了,难怪公子年纪不大,都有了些微白发了。阿爹说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所以那么苦恼是没有必要的。”
顾清鸿听着她清脆的声音,心中苦笑,他肩上的重任哪里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忽地,阿梨又问道:“公子,谁是无双啊?我听公子在发烧的时候一直喊着无双来着……”
她的眼眸俱是天真无邪。“砰”地一声,顾清鸿已经把手中的杯子捏碎。阿梨吓得一怔。
顾清鸿冷冷抬眸:“周姑娘,你问得太多了。”森冷的怒意从他单薄的身躯里散发出来,阿梨从未见过有人生气起来那么彬彬有礼,又令人心底发寒。
顾清鸿松开紧捏着的手掌,破碎的残片带着一点点血迹掉落。他怔怔看着窗外,许久才轻声道:“快要到了应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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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秋狩大典
秋狩大典在三天后正式举行,在雄伟的太庙前,帝后二人偕同百官,逶迤仪仗,一列排开。笙鼓齐鸣,聂无双缀在宫妃皇眷中遥遥看着那两抹明黄。
萧凤溟身着明黄色五爪金龙龙袍,头戴十二疏玉冠冕,长长的明珠挡住了他的面目,隐约的珠光中,只能在他侧头中隐约看到他如刀裁一般侧面轮廓。累
皇后今日穿着正式的凤服,长长的十二幅凤尾长裙,拖曳在地上,上面绣满了精致的凤凰翔天图,帝后二人在长长的祭文结束之后,面对着太庙一拜,再拜,三拜而起,此时四面金刀卫士吹响金号角,长长的号角声沉重雄浑,昭示着这一年的秋狩开始。
聂无双随着众人跪下,红毯上,帝后二人相携走过,随后是百官,最后才是宫娥内侍。她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小方可供站立的地方,淡淡地笑了。
他才是皇后的夫君,而他对她而言,只是一位帝王。
息息相关,并肩站立,皇后永远是与皇帝在祸福相依。而她,只是“臣妾”先是臣,最后才是妾啊……
……
秋狩大典之后,聂无双由宫人扶着上了车撵,车驾启程,皇家的禁卫军护着御驾遥遥向皇家草场而去。一路上华盖重重,甲胄明亮。萧凤溟换上黄金打造的甲胄,在天光下,令人不可逼视。
聂无双靠在车厢中,听着外面沿途百姓的议论赞美,不由红唇边勾起薄笑来。看来萧凤溟还是十分得百姓爱戴。这也难怪,帝王年华正盛,还算勤政勤勉,再加上国内并无战事,又轻徭薄赋,自然深得人心。闷
聂无双正在出神,忽地车厢边被人轻弹了两下,聂无双微微掀车帘,却见在鲛纱车帘外隐约是武士骑装的萧凤青的俊脸。
“原来是睿王殿下。”聂无双不冷不热地问候:“睿王殿下不随圣驾吗?”
“微臣奉旨护卫娘娘的车架。”萧凤青笑着道,一身雪白的武士劲装把他越发衬得犹如神人。
他说的话向来半真半假,聂无双知道不值得采信,一笑置之。放下车帘,闭目养神,今日她起得太早,所以还觉得困顿。
萧凤青一直骑马跟在她车架侧,见她不理会自己,问道:“你还在生气?”
“生气什么?”聂无双不睁眼,慢吞吞地问。
“生气本王没告诉你真话。”萧凤青与骑马与她车驾并行,声音刚好两人听见而已。
聂无双看着车帘外跳跃的天光,半眯着美眸淡淡地问:“什么真话?”
“画。”萧凤青说了一个字。
聂无双在车厢中一笑,曼声道:“画?这又关什么真话假话?皇上喜欢就行了,别人怎么说,本宫不在乎。”
车帘一撩,萧凤青探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聂无双神色安定,不由嗤笑:“你果然一点也不在乎。”
聂无双看着他邪魅的异色眸子,笑得冷清:“在乎就不会跟殿下一路到了应国,也不会入宫了!”
萧凤青放下车帘,聂无双只听见他在车帘外轻声说了一句:“顾清鸿来应国了。”
聂无双正捏着一条帕子,闻言长长的金质护甲把帕子撕破一个口子,许久,她冷笑一声:“他来做什么?”
“你说他来做什么?秋季过后就是冬季,现在的秦军已经有了资本和耐心打持久战了。顾清鸿肯定要来。不来的话,齐国就差不多要完蛋了。”萧凤青声音很低,隔着一道车帘声音轻而清晰。
聂无双心中暗潮涌动,许久才冷声反问:“他又有什么资本来和皇上谈?”
“有。”萧凤青说得笃定。
“是什么?”聂无双不是没有见过齐国使节团的无计可施。金钱、美女、盟约,甚至以情动人都不能打动萧凤溟的心,她太明白萧凤溟想要的是什么。而这根本不是顾清鸿能给的起借兵代价。
“土地,顾清鸿恐怕会说服齐国皇帝割让土地给我国,以换得兵力抵挡秦军。”萧凤青的声音传入,聂无双不由揪紧了手中的帕子,许久她吐出一句话:“不可让他进京!”
萧凤青隔着帘子在外轻笑:“难道你的意思是……”
“让他知难而退,不能入京!”聂无双脸色雪白,画了胭脂的红唇一开一合,带着冷冷的杀气:“他一旦入京,你能担保皇上面对这样丰厚的条件不会动心?”
顾清鸿要是真的说服萧凤溟接受割地,那她的复仇大计又该怎么办?她满门血仇又该怎么办?聂无双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美眸中戾气渐盛。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萧凤青在车厢外笑得畅快:“放心,皇上不是贪图蝇头小利的人。”
他说完,哈哈一笑,扬鞭跑上前。聂无双细细思索他留下的话,这才慢慢放心。是的,萧凤溟不是贪图小利的人,他是放眼天下的帝王,一位真正的帝王……
……
皇家的行猎草场在硐山南侧,靠近京城,一个白天的功夫就可以到达。硐山呈环抱妆,在山谷当中有一方清澈的湖水,向西面是一片草原,此时正值深秋,草圆中鹿肥兔走,十分容易猎到丰富的猎物。向东是一片密林,那里据说有凶狠的虎狼黑熊,还有野猪,更是皇家贵族子弟一展身手的好地方。
聂无双在自己帐中还未坐稳,林公公就前来请她。聂无双换上简洁的衣裙,随着林公公到达金顶御帐。此时已是傍晚,狩猎定在了明天一早。萧凤溟已经除下甲胄,身穿大红色劲装,正在与几位年轻的世家子弟谈天,聂无双知道齐国民风随意,对女眷的言行并不那么严谨,遂上前与他们温声问候。
那几位世家年轻子弟都未曾见过聂无双,一照面都不由呆了呆,都听闻聂氏如何魅惑圣上,妖颜倾城,如今一见,美是美得惊心动魄,但是她语气温和,笑语嫣嫣,实在是无法对她有什么恶感。
几位年轻子弟见聂无双已到,知道此时已不宜在御帐中久留,遂纷纷告退。萧凤溟见聂无双今日简衣短裙,格外清新可人,不由握了她的手,令她坐在自己身侧:“可累了么?”
聂无双摇头:“臣妾不累。皇上骑马了一天,要不先歇歇?”
萧凤溟哈哈一笑:“曾经朕跟随先帝出征过,千里奔袭也不曾累过。”
聂无双知道他说的是隆熙三年的事,那是先帝最后一次与齐国战争的时候,自此以后,应国先帝就不再对外用兵,专心处理应国政事。但是那时候高太后已经一手把持朝政,一手把持后宫,势力坚不可摧。这也就是为什么应国先帝晚年于政事上毫无建树的缘由。除了他为应国精心挑选了一位继承人之外,终是含恨而终。
御膳端上,聂无双与萧凤溟一起用膳完毕,萧凤溟看着帐外的泼洒了半边天的红霞,不由心情大好,携了她的手慢慢走了出去。四周已有侍卫建炉升火,把自己带来的干粮腊肉放在火上烤制。
处处欢声笑语,侍卫见到萧凤溟纷纷跪地参见。萧凤溟便服出行,自然不会醒目,有时候走到高声谈笑的侍卫中间,他们都无法发觉。聂无双看着眼前有趣的情形不由微笑起来。
如此渐渐走远,走出营帐,来到湖边,聂无双看着漫天的晚霞仿佛都通通倒入这一汪明澈的湖中,不由赞叹不已。
她孩子心性起,一边走一边采摘湖边美丽的花朵。一回头,猛地对上萧凤溟含笑的深眸。聂无双知道自己忘形,不由脸微微一红:“皇上……”
萧凤溟摘下一朵花来,为她戴在鬓边:“你很高兴,朕还从未见你如此快活。”
聂无双心头一震,不由低下眼眸。在宫中,她的笑从未出自真心。难道他也看出来了?
他把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手心,微微叹了一口气:“在宫中,来来去去就是那样,你久了就会习惯了。”
聂无双心中微微苦笑,也许等到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就不会觉得宫外的世界值得她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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