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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阿玖她的确是温柔贤淑,事事妥帖,寻不到一丝半点错处的女子。”可正因为她事事妥帖,寻不到一丝半点错处,才觉得有些不大像活人,完美的似一尊永远需要人仰视的菩萨。
而清瑜,她或者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是她是活生生的,会告诉你什么是她所要的,会顶着众人的非议也要把心里的话大声说出来。这样的不完美,才觉得有人间烟火气,可以看她哭看她笑,看她发怒看她出错。
陈枫的眼依旧没有抬起:“我以为,有过这样完美女子做妻子,大哥怎会再看上别的不完美女子。”陈枚没有发怒,只是轻轻拍一拍弟弟的肩:“枫弟,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娶妻,等你娶了妻子你就知道,你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陈枫的唇紧紧抿住,起身道:“我要什么样的女子我自然知道,就是像嫂嫂那样的,大哥你等着,我一定会娶个像嫂嫂一样的女子回来做我的妻子。”陈枚双手交叉在胸前,眉头微微皱起:“有件事你还不知道,上次我进京时候觐见陛下,陛下曾问起过你,听说宫中最受宠的冯昭仪的女儿今年十四,陛下只怕有意让你尚主。”
陈枚的语气很平淡,陈枫的眉头这下皱的更紧:“娶个公主,大哥你没听错吧?娶谁也不能娶公主啊。”陈枚的手还是交叉在胸前,声音很平静:“阿父也不愿你娶个公主,但旨意要真到了,难道还要抗旨吗?现在只有一个法子,赶紧给你定门亲事。”
定亲?虽然从小陈枫就知道自己要娶什么样的姑娘,可是要找到一个像已逝大嫂这样的女子还是很难,急切间怎么去寻一门亲事?早知道的话就该和大哥一起去京城,而不是送长姊回剑南。想到窦家的那些姑娘们,陈枫就打了一个激灵,每日变着法的让丫鬟来给自己送吃的,送用的,那些丫鬟也是一见自己就羞红了脸,人长的太俊俏就是麻烦。
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陈枫再次觉得自己长的实在太俊俏了,既这样就更不能娶个公主。娶公主可是不能纳妾的,而自己从小的愿望就是娶个像嫂嫂那样温柔贤淑的女子,然后再纳几个美妾,这才是人生极乐的事。
陈枚没有管弟弟去想什么,重又坐下:“嫌自己长的太好,就去外面操场上每日操练,用不了半个月就晒黑了,那时没有这么俊俏,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了。”陈枫把手从脸上放下,嘻嘻一笑:“大哥你开什么玩笑呢?不如我去求下阿父,我不想娶个公主回来对我管东管西的。”
陈枚看着他,用手轻轻敲着桌子:“枫弟,你该知道你二哥为什么长住京城吧。”当然知道为什么,如同是去做质子一样。陈枚瞧着他:“枫弟,你快十六了,这么大也该为阿父分忧了。”陈枚语气很平静,陈枫的手扬在空中想做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做。皇家对镇守边关又拥兵的节度使们终究不能完全放心,陈枫轻轻叹了一声,手垂下时候他的声音也很低:“大哥,我知道。”
接着陈枫眼又亮了:“不就是娶个公主,再说我这么俊俏,说不定公主一见也就迷上,到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若真如此就好了,瞧着自己弟弟在那念叨,陈枚没有打断他的话,等他说完才放声大笑:“好,好,你要这么想就好了,你是阿父的小儿子,阿父一直对你十分疼爱,现在你也长大了,他也该放心了。”
陈枫整一下衣衫:“大哥,别说的我很让人操心好吧,像我这么规矩的人已经很少见了。”陈枫人长的俊俏自然眼光也高,并不似京里那些世家子弟,成日走鸡斗马,除了会花银子别的什么都不会。
他也长大了,是该为父亲分忧的年纪了。陈枚重新坐下:“你既这样规矩,就早点到军中来帮我的忙。”一说这个陈枫就往外走:“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我会去和阿父说的,娶个公主就娶个公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走的倒快,陈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那里,轻轻摇一摇头,这事还是不要告诉清瑜,虽然清瑜不在乎,但这种话说出来只会他们叔嫂之间添了嫌隙。
用完晚饭是夫妻两人最闲暇的时光,陈枚躺在榻上手里拿卷书在读,清瑜坐在他旁边说些家常事,虽然都是些不大的事,但陈枚听的津津有味,夫妻之间就该这样有商有量,而不是什么都安排好了,事后自己知道就好。虽然那些十分省力,可总觉得夫妻之间这样做未免有些生分。
清瑜说了一会儿就笑道:“凌儿也长大了,今儿公公送了些好皮子过来,我说有件红狐狸皮给你做个围脖,冬日出门好带,凌儿她们就主动开口要给你做,这样孝心你可真有福气。”
陈枚把书放下顺势拉住妻子的手:“怎么你今儿这话有点酸,那我把凌儿她们叫来,让她们趁早别给我做了,给你做。”清瑜捶一下他的肩:“得,你当我还是孩子,这样的话都说出来?”
陈枚听着妻子的娇声软语,觉得越看越爱,今日陈枫说的话又在耳边,妻子是娶回来过日子的,不是当做菩萨样供着的。清瑜说完话见丈夫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啐了他一口:“夜还没深呢,你就在想什么?”
这话似乎大有深意,陈枚眉间带上笑拥住妻子的肩:“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闺中之乐了。”他的唇离清瑜的耳有些近,清瑜觉得耳朵有些被熏红,想坐起身却觉得身子有些软的使不上劲,伸手往陈枚胳膊内侧掐去:“说的就跟你从前从没娶过妻一样。”
陈枚眼神有些发黯:“不一样的,阿玖和你不一样,她太好,太完美,完美的让人有些不忍亵渎。”清瑜本想取笑他一句,却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我不是那么好,不是那么完美,我也不想变成人人称赞的那种完美女子。”
总要留几分真性情,何必要为了别人的称赞苦苦压抑住自己,如同那些在京里曾见过的各家主母。陈枚把妻子的肩膀抱紧一些:“是啊,日子是自己过的,我曾想过,如果阿玖不是那样总要做到完美至致,是不是她不会死的那么早,还有,”
陈枚在些许的停顿后终于吐出那个字:“还有娘,如同枫弟心目中的阿玖一样,娘也是我心目中最高贵完美的女子,等娶了阿玖,娘满意我更满意,因为她和娘是一样的。但等到她们双双离世,我才觉得或者是我想错了。”
清瑜等着陈枚往下说,陈枚没有再说,过了会儿低头望着清瑜:“谢谢你,娶了你我才知道我错在哪里。”做丈夫也好,儿子也好,都要能够包容别人的不完美,而不是要求别人必须做到完美来配合自己。
清瑜唇边露出笑容,伸手抱住丈夫,趴在他的胸口抬头望着他:“你就算想后悔也没用了,你娶了我,我会一辈子赖在你身边,会和你吵架,会对你说出我的不喜欢,会……”陈枚抓起她的手亲上去:“我就在这里,任由你赖,任由你说出。”
清瑜笑了一声突然道:“夜还没有够深。”陈枚亲的更往下些,声音有些含糊:“我说夜深了就夜深了。”也不知道蜡烛是被谁吹灭的,帐幔很深,听不到什么声音传出来。
上房这么早就没了灯火,刘姨娘走到跨院门口瞧了眼,眼神开始变得黯然,原本以为将军和夫人总在新婚,初回来那几日不来自己房里走走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将军回来已近两月,夜夜都歇在上房,就算夫人身上不方便也没招人侍寝。
自己没有孩子,更不似如娘一样是先夫人的陪嫁,将军对她总是另眼相看,亲自点她辅助夫人打理内院。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有,才二十二岁,难道这一辈子就守在小跨院里夜夜瞧着上房吗?刘姨娘觉得心里像有把火在烧,银儿在房门口瞧了刘姨娘半天才上前来扶她:“姨奶奶,回房去吧,已经打过二更了。”
刘姨娘叹气:“哎,又过了二更了,也不知道张姊姊有没有什么法子。”张姨娘吗?银儿扶着刘姨娘进了屋就去把床铺好,听到这就道:“张姨奶奶总还有个女儿。姨奶奶,现在夫人正得宠,您倒不如想想别的主意。”
别的什么主意?难道能去夫人房里把将军拉过来,这都不用将军说话,夫人就能灭了自己。到底有什么法子?瞧着蜡烛上缓缓滴下的烛泪,刘姨娘只觉得前面一片灰暗。
陈节度使寿日前一日,京城来了旨意,除了颁下例行赏赐,旨意内并没有出陈枚的意料,天家将以公主下降,陈枫被赐驸马都尉,陈节度使的寿日一过,就进京尚主。
陈节度使虽接了旨,但对天家这道旨意有明显的不满,瞧一眼陈枫就道:“枫儿,你若不愿,阿父可以写表辞婚。”
母女
陈枫愣在那里,看着父亲的眼,突然笑了起来:“阿父,儿子已经长大了,总该为阿父分忧,天家既要儿子进京儿子就进京,免得阿父难做。”陈节度使的唇张了下,没想到陈枫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上前拍一下儿子的肩没有说话转身往里面去。
陈枫站在那里看着父亲的背影,虽然陈节度使的背影依旧挺拔,但陈枫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腰有些微微的弯。风吹了过来,吹起的是陈节度使的一丝白发,那丝白发突然触了陈枫的心,不知什么时候,阿父就已经老去,不再是那个可以抗住所有的男人。
风吹了过来,陈枫眼角的泪被风吹过,心里无限感慨但竟说不出一个字,陈枚走上前低声道:“枫弟,阿父他不愿难为你的。”陈枫眼角的泪擦一擦,努力吸气呼气,让自己脸上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才转头对陈枚笑着道:“大哥说什么呢,什么难为?娶个公主,别人想都想不到呢。”
陈枚没有像平时一样笑,眉微微皱起看着弟弟,陈枫觉得兄长的眼实在太过犀利,用手摸一把脸才道:“大哥,你那日和我说的话我全都明白,我已经十六了,阿父在我这个年纪,已经从军,就算大哥你在我这个年纪,也在军中帮着阿父了。我怎能再当自己是孩子,受着父亲兄长们的庇护不自知?”
陈枚的手抬起来,重重拍在陈枫的肩上:“枫弟,你真的长大了。”陈枫又要笑一笑,但眼泪不知怎么落了下来。陈枚没有像平时一样取笑弟弟,伸手拍着他的后背:“你长大了,很好,阿父肩上的担子又可以减轻一些了。”
陈枫直起背,觉得自己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伸手拍一下自己胸膛:“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阿父丢脸。”看着面前小脸有些憋红的弟弟,陈枚的眉扬起,后退一步点头:“好,这才是做男儿该做的,你进了京,和二弟在一起互相也能有些照顾,只是……”
想到平县君的性子,陈枫的眉头攒起来:“你二嫂脾性也不是那种温柔贤淑的,你要去了那里,和你二嫂不熟,到时可别在你二哥面前说什么,毕竟你们虽是兄弟,但见的也不多。”陈枫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脸听了陈枚这几句话又唰一下红了,低头有些嗫嚅地道:“大哥,我……”
陈枚拍拍他的后脑勺:“我只是叮嘱你几句,你和二弟怎么说也是亲兄弟,亲兄弟之间怎么也不能起嫌隙,阿父老了,凉州需要你我弟兄们。”陈枫点头后就握拳往陈枚胸口打了一拳:“大哥你今日怎么这么唠叨,说几句就够了。”
陈枚摇头大笑,离别的情绪已经开始蔓延,王夫人当日对这个小叔子就像对儿子一样,以致陈枚对这个弟弟也像对孩子一样,当初那个软软香香的小婴儿今日已经长成高大俊朗的男子,可以站在自己面前说要为阿父分忧,不再是那个见不到嫂嫂就会哭的小孩童。
陈枚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我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和自己的年华也渐渐老去的忧伤交织在一起,陈枚此时能够理解阿父为何一言不发就往里面走去,因为不愿被人看到在外面泪流满面。
虽然不大满意陈枫将进京尚主,但晚上还是大排筵席宴请远道而来的天使,这种筵席就不是女人能出席的了。陈樾靠在清瑜肩上:“嫂嫂,听说今儿有很好的歌舞,呃,和我们平日看的歌舞不一样,月姨好几天前就让窈娘挑选最美的女子着最好的衣衫,还说要跳最好的舞蹈,务必让来客十分欢喜。”
清瑜点一下她的鼻子:“你啊,就是个坐不住的,这种时候,哪能偷溜去看,再说只怕会看出些不好的。”不好的?陈樾的脸一红,直起身道:“就不知道他今日参加宴会,会不会也带个什么人回去。”
他,哪个他?清瑜把手里的书放下,瞅着陈樾:“吆,不是为了去看人歌舞,而是担心有人被勾走,这你放心,他要真敢这么做,公公就能打死他。”陈樾的脸顿时红了,伸出手去摇清瑜的胳膊:“嫂嫂,你别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