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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这样的体面呢?”这话提醒了秦千金,皇后为媒,自然容不得自己拒绝,而看在别人眼里也是莫大的恩宠,秦千金深吸一口气这才勾唇一笑:“多谢王妹妹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姻缘又落在何处?”
王珍容的欢喜被这一句话完全打破,陛下久久不归宫,再得皇后的青眼又如何,终究还是白搭。秦千金说完这句话就往自己住处走去,此时她心中明镜一般,这门亲事已是板上钉钉,何不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免得到时被人讥笑恋栈宫廷。
秦夫人被召入宫,清瑜的问话不过是例行公事,话刚说完,秦夫人就已对月娘福下去,口称亲家:“还望亲家休嫌小女娇痴。”月娘倒没想到秦夫人答应的这么爽快毫无芥蒂,急忙还礼:“小儿得娶贵府女儿,怎敢轻慢。”
清瑜见她们互相行礼,抿唇一笑:“倒是我做个现成媒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谢媒酒吃?”月娘也笑着道:“本该还要请媒人去秦府下聘的,只是娘娘这尊大佛请不动。”秦夫人也含笑帮衬两句,场面顿时和乐融融,清瑜已让人去请秦千金:“那些都是你们按礼去做的,我先让秦家千金出来,赵夫人你这个做婆婆的下了定,这亲事就算成了。”
说笑之间,秦千金已被请过来,她远远就看到秦赵两位夫人和清瑜在那说笑,知道自己的婚事已成,微微叹了声面上就带上笑容上前依次行礼。
方才只是惊鸿一瞥,此时月娘才得细细瞧她,见她行动大方、姿容俏丽,心里也点一下头,从发上拔下一支钗送到秦千金手里:“这支钗是当年我嫁给你公公时候,你公公说是你祖婆婆留给他,要他给自己媳妇的。今日我把它交给你,希望以后再传给你儿媳。”
这支钗不过鎏金而已,做工还有些粗糙,一看就是那种乡下匠人手艺,但秦千金怎敢轻视这支钗,跪下再拜道:“媳妇谨遵婆婆的话。”月娘把秦千金扶起,到得此时,秦千金也只有含羞带怯,做一个标准的闺秀初定亲了。
谈笑了一会儿,秦夫人就带秦千金告退,月娘也要回府去预备请媒人等各项事。太液池边只剩下清瑜一个,她起身走到水边,那荷花已渐渐有些残了,不知丈夫要什么时候才能归来?
秦赵两家的结亲不啻一个巨大炸弹在京城爆开,而此时,京城各世家门前也多了些来求亲的人,都是凉州旧臣来为子求亲。若照原来,各世家都是婉转谢绝,可是现在有秦赵两家结亲先例在前,这谢绝的话竟说不出口。
清瑜知道这些事都要慢慢来,现在已经打开了一个口子,会有人跟上的,并没像对秦赵两家结亲那样出手干预。
时光是极容易过的,褚女官已经出嫁,她的空缺由一个姓杜的宫女补上。而余达翰的灵柩在缓慢前行之后,也在八月初三到达京城。
这日陈煊带着百官着了素袍出城相迎,凡经过之处,都挂了白布。余达翰的灵柩将在余府停灵三月后陪葬在鱼恩墓边。原本陈枚的意思是让余达翰陪葬帝陵,被陈樾拒绝了,生不能送鱼恩入葬,那就死后相依。
送余达翰灵柩进京的,是年方七岁的余炀,当清瑜看到浑身缟素的余炀被宫人们迎进来时,不等他行礼就上前抱住他,未及开言泪已如泉涌。
教子
清瑜这一落泪,服侍的宫人们也个个跟着垂泪,一时殿中沉浸在哀伤中。跟着进殿的琴娘长叹一声走到清瑜身边:“娘娘,先坐下再说吧。”清瑜听到琴娘的声音才想到她被晾在一边,抬头看向她。一年多不见,琴娘如同老了十岁,看着憔悴衰老的她,眼前闪过初见时那个丰韵犹然和陈樾似姊妹的妇人,清瑜又想叹息了,只有起身拭一下泪:“竟忘了太妃也在,先请坐吧。”
说着清瑜看着宫人们个个垂泪的样,嗓子有些嘶哑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小郎君还有太妃好好说说话。”宫人们行礼退下。清瑜这才去瞧余炀,分别这一年多,余炀比原先长高长大好些,虽然眼圈也是红红的,但脸上有一股清瑜没见过的倔强。
清瑜不由拍拍余炀的脸:“炀儿,你要好好的,你的娘只有你了。”琴娘在旁觉得眼中一涩,那久违的泪又要落下。清瑜伸手拉住琴娘的手,琴娘一双手也如同枯槁一般,清瑜忍住泪想说话,可是唇抖了好几次竟没说出一句。
倒是琴娘擦掉眼角的泪,笑一笑道:“论礼,这一身重孝是不能来拜见娘娘的。”怎能着凶服见至尊?清瑜低头看着自己今日着的素服,泪缓缓落下:“余叔叔在陛下心中,如同弟兄一般,不能为其服丧已心中有憾,怎能让炀儿换吉来见呢?”
余炀那紧绷的小脸这时终于抖了下,泪水一下涌出来,趴到清瑜怀里:“舅母,我好想你们。”清瑜紧紧抱住余炀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琴娘虽不忍打扰他们但还是开口道:“原本樾儿舍不得让炀儿回京,但是凉州那边现在也不安稳,他一个孩子家总不够安全,这才让他回京。”凉州,那曾是一大家子人安稳所之地,此时竟然变的不那么安稳。清瑜看着余炀,也许是一路上太辛劳,也许是看见清瑜终于可以安心,余炀已经趴在清瑜膝上闭着眼睛,清瑜拍着他的手拍的更加轻柔,如同发誓一样地道:“这次,定要让党夏有来无去。”
琴娘微微应了一声就道:“陛下也是这样说的,只是可怜我们炀儿,才六岁就没了爹。”清瑜的手抚上余炀的脸,所摸到的只是一手泪,孩子终究是孩子。
重新唤来宫人让她们把余炀抱下去先安置了,清瑜这才洗过脸和琴娘说一些别后的话。该知道的清瑜都知道了,最关心的自然是陈樾。提到女儿,琴娘那已经有些干枯的眼闪出骄傲:“我原先一直有些遗憾,觉得没有为主上生一个儿子。可是余姑爷过世之后我才知道,我的女儿并不比儿子差。”
看着琴娘,清瑜轻轻地拍拍她的手:“太妃为了樾妹妹也要好好保重。”琴娘的唇微微一抿:“我会的,主上去世时候,我恨不得追随他而去,活着一日就同行尸走肉一样。”清瑜握紧她的手,琴娘唇边露出一丝有些许苦涩的笑:“樾儿和余姑爷之间,比起我对主上更加情深意重,可是樾儿能很快走出来,随即为余姑爷复仇。我是她的亲娘,为何不能呢?”
琴娘的声音说到后来已经很低,清瑜微微点头,陈家的女人,不坚强起来,怎么活的下去?
虽然孩子们久没见面,中间横亘着的却是余达翰的殉国。纯漫他们来见余炀时候,也少了些欢笑多了些沉重,清瑜坐在一边看着孩子们在那里一板一拍地安慰着余炀,心里升起的不知是欣慰还是难过?还是兼而有之。
陈煊走了进来,纯煜和小儿子看见喊了声太子哥哥,余炀听到太子哥哥这一句,终于想起这已不再是在凉州,舅舅和舅母包括表兄的身份都已不同,眨了眨眼走到陈煊面前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陈煊刚要和余炀说话就看见余炀对自己行礼,不由轻叹一声扶起他:“表弟,这是在娘宫内,无需这么多礼。”余炀低头应是。清瑜已经走到他们弟兄面前,对余炀道:“你先在这里和你二表兄他们玩耍,舅母要和你大兄说话。”
说着清瑜已经不等陈煊说话就牵起陈煊的手,和他来到侧殿。陈煊面上有些迟疑地问:“娘要和儿子说什么,为何不在众人面前说?”清瑜看着长子,诸弟兄之间,陈煊最肖陈枚,年纪最长的他已经渐渐脱离孩童的稚气,将要长成俊俏少年郎。
特别是此时紫衣金冠,带着弟兄们都没有的一股威严,陈煊被清瑜这样仔细看的有些害羞,头微微一低:“娘,您别这样看着儿子。”清瑜伸手拉住儿子的手:“煊儿,你已长大了。这些日子监国,你有些什么感想呢?”
陈煊没料到自己的娘会问自己这话,眼不由眨一眨才道:“儿子,儿子就觉得,做监国责任重大。”清瑜轻轻一笑:“还有呢?”陈煊没想到自己的答案娘并不满意,皱眉细想起来,清瑜已经代他说话了:“做监国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无上的荣耀。方才你进来时,你表弟向你行礼我才知道了另一件事,煊儿,你和弟弟们是不一样的。日后你会登上帝位,你的弟弟们将在你的脚下称臣。那时,你有了对他们生杀予夺的权利。”
清瑜的声音很平静,但听在陈煊耳里,却不啻惊雷,他几乎是惊叫出声:“娘,儿子从没想过对弟弟们不利的。”清瑜拍下儿子的头:“我亲手教养出来的儿子,我怎么不知道呢?只是时光是最易改变一个人了。煊儿,娘一想到等你长大之后,群臣各自为各自心中所思,会慢慢地撺掇你做出些或者连你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娘就会忧心。”
群臣?陈煊的眉皱一下,监国这么几个月,陈煊当然知道群臣中各自怀有心思的很多,只是帝王之术是什么?陈煊不觉问出来:“那娘,该怎么对群臣呢?还有,什么是帝王之术?”
清瑜看着儿子缓缓道:“煊儿,娘所思所想都只是自己所思所想,照娘素日瞧来的,做皇帝的要广纳谏,肯听言。而做臣子的,要不结党。多少前朝亡于党争,就连刚刚被我们替代的前朝,不也一样因为四处都已乱,朝中大臣尚在党争不休。”
陈煊的眉紧紧皱起:“可是儿子也听说,让大臣们互相结党,做皇帝的自然可以从中取利。”清瑜笑容里带上讽刺:“这是小术而非大才,若皇帝只能从党争之中取利,任由群臣斗争不休,这江山可还怎么守?唐时党争之风最盛,外有藩镇内有党争,帝王几乎成为空架子。煊儿,你想做这样的皇帝吗?”
陈煊低头,接着摇头。清瑜拉起儿子的手:“党争本就是双刃剑,当帝王要用党争来玩弄所谓帝王心术时候,这江山也就该到易主时候了。”陈煊知道,除了自己的娘不会再有别人和自己说这样的话,点点头有些含糊地问:“可是娘,群臣之中彼此联姻,这是不是也是结党?”
清瑜笑了:“姻亲,是最快速地拉拢关系的做法,可是姻亲,也是最靠不住的一种关系。当初何王周秦徐林家家联络有亲,看似同气和枝,可是真到有事情临头时候,最先考虑的自然是自家的身家性命,又有几个肯把亲家家的事当做自己家的事来做?况且姻亲多是锦上添花,甚少雪中送炭。”
清瑜一番话让陈煊茅塞顿开,哎呀了一声:“那儿子以谁家和谁家是亲家这种方法来区分,是不是就不对。”清瑜摇头:“也对也不对,人际关系是极复杂的,但儿子你要记住,血亲才是最牢不可破的。这个世间,纵有坑害亲人的禽兽,但归根到底,一个大家,怎样都是同气连枝的。”
陈煊点头:“不然三姑姑也不会被休回来,娘,是不是这个意思?”清瑜这下是真的笑了:“是啊,煊儿,如果这个世间,连自己的骨血亲人都不能相信,做人还有什么意思?”陈煊依偎到清瑜身边:“娘,儿子知道了,儿子要对弟弟们好,但是……”
清瑜等着儿子的但是,听到儿子但是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摸一下他的发:“但是弟弟们会觊觎你的帝位时怎么办?你是不是想这样说?”陈煊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清瑜笑了:“你难道没听过玄宗弟兄大被同眠的故事?煊儿,帝王之家,多少嫌疑是因各怀心思而来?要知道,天天把别人当做贼一样防,到头来可不是兄弟之间情分薄了这么简单。”
而是,真的会防出个贼来,陈煊看着自己的娘:“娘,这就是您为什么不许那些宫人们对我们太过谄媚的道理?”清瑜点头:“煊儿,娘苦心孤诣,只愿你们弟兄同心,而不是别人常说的天家无情。”
陈煊起身,十分郑重地对清瑜行礼:“娘的教导,儿子记下了。”清瑜拉起他:“娘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煊儿,近侍只能视为小人,近则不逊远则怨,所以只能不远不近相待。”陈煊再次点头,清瑜拉起他的手:“走吧,我们出去吧,你表弟今日方到,这路上也十分辛劳,等会儿还要回府去为你姑父守灵。真是辛苦他了。”
陈煊跟着清瑜出去,突然又道:“娘,您说对近侍不能过于亲近,是不是做皇帝的也要赏罚分明?”清瑜笑了:“这是自然,只是实际里面,难免还需要些妥协,不过这些老师会教你的。”
回到正殿,孩子们还聚在那里,只是那种很浓的感伤之情已经少了些。陈煊进去之后就拉起余炀的手:“表弟,我送你回府吧。”
请求
以储君之尊送余炀回府,这是一种恩宠,也是一种态度,此时余炀年纪还小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