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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汤药煎好地时间里,武英殿里刚到的折子也送来了,他就忙着看折子,我也没闲着,在旁边帮忙。不过尽管手头上忙活着,不过我的心里面却一点也不曾停止过疑虑:多尔衮刚回来才三天,而他先前在外面的时候也不是陈医士负责的,究竟是陈医士这两天仍然沿用别人的方子,还是仍旧是其他人负责,但是多尔衮现在想要找陈医士来给他诊脉呢?他的说法显然有些含糊不清。
于是我趁多尔衮正在忙着,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出去了一趟,我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去了太医院。
见到陈医士,我将他拉到一个无人地地方,低声问道:“皇上地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不是普通一个风寒那么简单,你不必瞒我,照实说来就是。”
“皇上前日刚刚回宫的时候,微臣曾请脉一次,确如娘娘所虑,绝不仅仅是风寒这么简单——其实皇上这次狩猎时候受了伤,加上这几日一直赶路没有好好休养,所以肺内仍有淤血,微臣给皇上所开药方,主要是化瘀镇痛的作用。”
听到这些,我地心揪了起来,忙问道:“那么究竟严重不严重?怎么这几日瞧着皇上身体还不差,一切都还算正常呢?再一个,究竟是怎么受伤的,你有没有打听到?这事儿瞒得好紧,我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听说是不小心跌伤的,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却也打探不出。至于伤势,严重倒也谈不上,只不过皇上本来身体就比一般人差,再加上不肯好好调养,也就痊愈得慢了些。况且皇上的肺里曾经受过伤,又格外喜欢抽烟……唉,微臣说了什么,皇上几乎没有依照的时候,所以有时候娘娘还是劝说一下为好。这段时间尽量不要抽烟,免得咳嗽厉害了,牵扯到了伤处,就更难痊愈了。”他倒是忧形于色。
我有些黯然,要多尔衮这样的瘾君子戒烟,难度估计和让他戒色差不多,是万万办不到的,就算我唠叨一番,他最多以后不在我面前抽烟,背地里肯定照旧不误,真是难办哪。
说话间,药已经煎好了,经过检验之后,开始灌装,准备送到仁智殿去。我朝那边看了看,忽然问道:“说来也怪,从前年开始,皇上就大病小病不断,而且身子一直没有好转的样子,似乎在继续变坏,你们做太医的,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陈医士愣了愣,“娘娘莫非以为微臣不肯尽力给皇上医治?”
“以你的医术,应该能让皇上地身体有所起色。而不是现在这样令人担忧的状况。”我终于将我掩藏在心底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他感觉有些冤枉,似乎我这个外行人不应该质疑他的职业操守和能力,“娘娘实在有些难为微臣了,即使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一些疑难杂症,也照样是束手无策,何况微臣这等末辈?皇上所患风疾。的确无法根治。只能尽量调养和减少发作次数。饶是如此,也无法控制不会随着年数推移而渐渐严重……”
我打断了他的解释,“这个我知道,你们都是天下名医,若真能治愈,肯定也不会拖延到现在也不见成效了。问题是,我想知道的就是。你究竟希望不希望皇上的身体能逐渐好起来,还是别地想法什么地。”
其实这个
早就有了,但是一直没有问出口,毕竟这个怀疑是相若是没有证据光凭推测是不行的。然而现在是何等敏感的时候,陈医士现在虽然是我和李淏的自己人,但是现在李淏和多尔衮彻底成了敌人,那么很难保证李淏没有希望多尔衮出事的想法。若是他把这个想法告知了陈医士。那么多尔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所以这个问题如骨鲠在喉,我不得不问明白了。
他神色一凛,“娘娘怀疑微臣想要借着进药的机会谋害皇上?”
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确很尖锐很伤人。不过出于急切地心情,我只有继续追问下去了。“现在世子殿下的处境很不妙,相信他自己也非常清楚,皇上究竟能不能,打不打算容下他。互为敌人的双方,必欲置对方于死地后快,至于具体使用的手段和途径是否有伤忠厚,也就不会在意了。”
陈医士显然很委屈,“娘娘也看到了,太医院的规章制度极其严格,每出一味药,都必须有相关记录;每一张药方,都要存入档案;抓药时和煎药时的每一个步骤,都有三人以上监督。给皇上用的药,自然是最为严格检验,没有任何可能做什么手脚的。”
“即使如此,我仍然难以完全放心,毕竟以你地能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目地,那么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甚至根本用不着毒药。”
他沉默了,因为他确实有这个能力,这一点无法否认。
我叹了口气,“其实你可以转告殿下,他想要保住朝鲜,保住自身的安全,并不一定要皇上死,才能达到。只要我在皇上身边,就一定能保住朝鲜和殿下,希望他能信任我,不要再和皇上搞这些互相谋害地事情了,不论最后谁达到了目的,我都会很伤心的。”
“微臣明白,会转告给殿下知晓的。”无可奈何之下,陈医士只好答应了。
“那么我问你,现在这副药,有没有问题?”
他很肯定地回答,“请娘娘放心,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我正色道:“那就好。另外,我希望皇上能够好好地活着,若皇上在这十年内出了事,我肯定惟你是问;并且,若我知道了殿下是主谋的话,我也肯定不会让他好过的——我是不会放过谋害我男人的凶手的,哪怕是殿下……明白了吗?”
“是,微臣明白了。”他免不了失望郁闷,但是没有办法,终究还是答应了。
……
多尔衮喝药的时候,我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也注意到了,放下药碗之后,微笑着问道:“你愣什么神呢?这有什么好看的。”
“皇上,你以后可不要再在身体的问题上马虎了,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可以还和小孩子一样任性?稍微照料疏忽一点就要出点事故,再这样下去,我光担心就要担心死了。”
说实话,看着他喝药的时候,我确实免不了有些惴惴然,真害怕陈医士会对我阳奉阴违。当然,我若是真要彻底放心,除非不再让陈医士继续为他诊治和开药,问题是他很信任陈医士,我根本找不出借口来。况且,目前再也找不出比陈医士的医术更加高明的大夫了,总不能因为我的怀疑而因噎废食吧。所以我只有用要挟的办法来警告,却不能采取别的什么手段来彻底解决这个隐忧。
我不过是几句关切的话语,他的眼睛里居然有感动的色彩在涌动,就似被烛火点染成温暖的橘色,格外温馨。“嗯,你放心好了,我以后不会再任性了。”
说完之后,立即低下头去,继续看折子。不过这一次似乎不怎么认真了,他心不在焉地拈着纸页沉吟了一阵子,这才犹犹豫豫地说道:“熙贞,有件事情,我觉得不应该继续隐瞒你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莫非他想通了,真的打算把朝鲜的事情告知我了?这实在太好了,我正愁着如何开口询问此事呢。我最怕的,就是他会对朝鲜动武,朝鲜若灭,那么我的处境无疑就是相当尴尬的了。尽管如此,我仍然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兴趣,装作疑惑状,“什么事情呀,搞得吞吞吐吐的,你照实说来就是了,我听着呢。”
多尔衮紧抿的嘴角渐渐形成了微微下垂的弧度,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是这样的,我想换掉朝鲜的储君,也就是,不想让李淏成为将来朝鲜的大王。”
我稍稍一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知道你不喜欢李淏,甚至对他很有些意见,只不过你不是那种容易把个人恩怨和国家大事联系起来的人,你难道认为李淏当了朝鲜的大王会对大清有什么不利?”
“的确如此,这两样东西,我还是可以分清楚的。我之所以想要换掉他,绝不仅仅是个人恩怨。李淏这个人,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忠心不二,不过据细作们长期以来的调查,他其实是个以亲清派身份来掩护的反清派,这一点,你若是不信的话,我有大把的资料给你看。朝鲜将来的君主,绝对不可让一个反我大清之人担任,否则将后患无穷。”
我哂笑一声,摇摇头,“算了,这些事情我也懒得关心,你也用不着向我证明什么。只不过,你也未免小题大作了些,朝鲜不过是弹丸小国,国力微弱,就算是真的起兵反叛,也丝毫动摇不了大清的根基,充其量也就是藓疥之疾吧?值得你这么紧张吗?”
“如果明明知道一粒种子将来长成了必然是影响庄稼的杂草,那么为何还要将它播种,而不是直接丢弃呢?”多尔衮反问道,“以朝鲜的国力,固然是蝼蚁撼树,然而星火也可以燎原,若朝鲜反了,那么蒙古,流寇,江南等地也跟着一齐作乱呢?大清有多少兵力,可以四处为战的?所以,我绝对不能让李淏成为朝鲜的君主,绝对不能。”说到这里,语气格外加重。
我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尽管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和作为,却依旧要故作恍然,“看来,你是打定主意,准备行动了,而不是来征询我的意见,和我商量此事是否可行的了?”
他那双水月清濯的眼睛里,有一抹缥缈若无的冰冷,缓缓地蔓延开来,“你猜的没错,我的确不是来征询或者商量的,而是要告诉你,我已经动过手了。”
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一百三十三节 如此摊牌
动手了?你是怎么动手的?”我做出一脸惊愕状,问的伪装还不算差,只不过见他脸色着实不善,似乎并非单单一个告知那么简单,他是不是怀疑了一些什么呢?想到这里我心底越发紧张。
多尔衮的眼睛里闪烁着异常明亮的锋芒,冷酷,而又犀利,这样的锋芒一般只在男人的对决中才会出现,不过他的语气却非常平淡,似乎在说着一件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我在这边,距离朝鲜千里之遥,鞭长莫及,也只好假手于人了。李倧早就有废黜李淏的意思,却又优柔寡断不肯付诸实施,我只不过让人促使他下定了这个决心罢了。”
尽管我早已从陈医士那边得知了事件的大致经过,然而多尔衮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下过什么指令之类的却无从知晓,现在听他自己说来,我总算能将这个事件了解透彻了。不过,我还要强打精神,将戏继续演下去。“那么结果怎么样了?李淏被我父王废黜了?”
多尔衮忽然露出一脸讽刺的表情,笑道:“这个恐怕就是你误会了,李倧下的决心,并不仅仅是废黜李淏那么简单,而是从根本上铲除他,也就是,杀了他。”接着,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就像等着看好戏的热情观众,来看我如何反应。
我越发惶恐了,越是害怕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就越是心虚气短,连手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幸好他只是盯着我的眼睛,于是我将一只手悄悄地缩进了袖子,另一只手则不着痕迹地背到了身后,这样才勉强避免了立即失态。
“哈哈哈……”沉寂片刻,我忽然有了出其不意地回答,“真是笑话,你是故意逗着我玩儿的吧?天底下哪里有父亲要杀儿子的道理?我父王和兄长的关系究竟如何,我虽然不清楚。不过我父王好歹也是个心慈手软。宅心仁厚的人。废黜就废黜了,何必要闹到杀人的地步?若是被国人知道了,这个国君的威望岂不是荡然无存?”
我的反应并没有让多尔衮满意,他也没能从我地神态中捕捉到什么,不过他地耐心倒是不错,于是不徐不疾地说道:“若是单单废黜就能解决地话,又何必铤而走险?李淏这个人。野心大得很,一旦被废黜,岂有善罢甘休之理?他背后的势力也很强大,从后宫到外戚,甚至手握了朝鲜一半的兵权。所以说,只要他李淏活着,那么夺位自立,是迟早的事情。因此。只有出此下策。才能永无后患。
“他具体有什么势力,有什么野心,我不知道。也懒得知道,毕竟这些都是你们男人间的事情,你不希望我插手的,我当然会知趣的。只不过,我就奇怪了,你这么担心干吗?朝鲜毕竟是大清地属国,休要说国君即位,就算是立个世子,也必须要征得大清皇帝的同意才能行得通;你不同意,就算李淏坐在了王位上,也照样当不了大王,他总不会笨到以为自己的力量大到了可以与大清对抗,而可以强行即位的地步了吧?若他真是这个打算,只能说明他已经疯了。”
我的疑问确实有些道理,就如同一篇论点论据论证都非常严谨的论文,不动些脑筋还真难以反驳。不过多尔衮是何等精明之人,怎能轻易被我难倒,“呵呵,如果李淏真这样铤而走险了,兴许还真有成功的可能呢。我问你,若是他真的上表请我允准他即位,我究竟是准呢,还是不准呢?”
我愣住了,“呃……这个,确实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