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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先见他着急,还以为阿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详尽地告知他了,不过听到他这样问,我这才恍然,原来他也不过是凭空猜测罢了。“你这才是说笑,你哥哥那么一个懂得怜香惜玉,那么一个柔情万种的人,怎么舍得打我呢?他又不是一介武夫莽汉,拳头怎么会落在女人身上?那也太失身份了吧!”本以为我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平心静气,应该不会继续责怪多尔衮了,可是话说出口来,总免不了几分嘲讽的味道。
“瞎说!不是他弄的,难道还能是你自己弄的?你一个当主子的,平日里啥活都不用干,怎么会凭空弄出这样的伤来?”多铎见我仍是煮熟的鸭子嘴硬,于是越发气恼,“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对我说实话?难道是怕说出来没面子?真是的,要丢人也是他来丢,你害怕什么!他怎么欺负你了,怎么惹你伤心了,你照实说出来就是了,否则这样一直憋闷下去,迟早要憋出毛病来的!”
我也不清楚他究竟知道什么,知道多少,莫非我和多尔衮争吵动手,还闹出流血冲突的传闻已经传到宫外去了,要不然他怎么一进来就知道追问这件事情呢?看来,八卦和小道消息,也是人人所津津乐道的。
“讲出来又能如何,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是能过去痛骂他一顿还是怎么着?况且,”我的语气微微停顿一下。犹豫着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况且,夫妻吵架,做妻子地一方不但不自我检讨,自我悔改,努力争取丈夫的原谅和回心转意,反而去求助小叔子,让小叔子赶来主持公道。这样的事情别说看在丈夫眼里。就算看在外人眼里。这不是明摆着的别有隐情。别有暧昧吗?”
正在恼火中的多铎听到这话,恍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般地,怔住了。我看到他紧紧握住椅子靠背的手,骨节已经隐隐发白了
。心为我着想。没有半点杂念的他。可是,我明明对他没有任何有关爱地情愫,难道我仍然要继续欺骗他,给他更多地希望,以换来将来更多地失望吗?
一贯乐观开朗,性格也是桀骜乖张的他,此时竟然满眼受伤的神色。只不过,这不是委屈和黯然。而是犀利如受伤豹子一样的眼神。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或者,又如撕裂夜空的闪电,耀眼而炙烈。落入我的眼帘,让我地心头随即感到灼热的刺痛。“你这是……”
“你说谎。”他定定地望着我,仿若正午那灿烂的阳光,令我无从遁避。“你当我真会相信你的谎话,以为你和那些只晓得相夫教子,只知道守三从四德的普通妇人一样吗?这样的女人有都是,要多少有多少,就算是有天仙般的美貌,迟早也要看腻歪的,就更别提要和她长相厮守了。你以为我看中你地,只单单是你容貌和聪慧吗?男人可以阅女无数,可是真正让他心动地女人,却终究还是沙里淘金。”
我有些局促,勉强苦笑道:“那又如何?我若是相貌粗陋之人,当初又怎么入得了你们哥俩的眼界?可见男人以色取人,也是情理之中,势所必然。其实你也不必苦苦执着于我,等十年二十年过去,我终究要人老珠黄,到时候,你就算想动什么心思,也对我动不起来了。”
“借口,不过是借口而已。我知道,你直到现在仍然放不下我哥。”他的动作有点僵硬,似乎很艰难,很艰难地松开了攥着椅子地手,缓缓地,搭上了我的双肩,似乎想要把我揽进怀里,却终究没有如此。“事到如今,你还这般在意他的感受,莫非,在你的心里头,就真的除了他,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男人了吗?”他嘴角弯起,却是一抹惨然的笑容。
“我,我……我不知道。”
我现在也是心乱如麻,说实话,若论起喜欢,我还是很喜欢眼前这个男人的,他比他哥哥更俊俏,也更为痴情,还有一副能够让女人喜欢的好脾气,懂得如何体贴和关心女人,让女人开心快乐。也许,他不但会是一个优秀的情人,还会是一个优秀的丈夫。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为了我放弃现在一呼百诺的显赫地位,人人羡慕的荣华富贵、娇妻美妾,还有那十几个尚未成年的儿女,只单单为了和我私奔;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他用了十多年的汗马功劳换来的一切,就单单和我隐居民间,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平民夫妻;为了我,他可以不顾责任的重担,不顾乱伦的谴责,宁可辜负了男儿扫平天下的壮志雄心……
难怪他那么喜欢【牡丹亭】,喜欢(游园惊梦),原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怕只怕“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只可惜,我听他唱了几次,竟然从来没能觉察出他寄托其中的这分心事,这分情思。
他和多尔衮比起来,显然缺少了一些心机和算计,然而若放在爱情方面,这反而是一个胜出的优势。那是因为,多尔衮的爱,是谨慎小心的,是有保留性和选择性的,是患得患失、阴沉多疑的;而他的爱,则恰恰相反,是纯净无暇的,是豪爽大胆的,是不计牺牲和回报的。若单是为了幸福和快乐,只要是个神志清醒的人,也会选择他的。可是,我难道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知道?不过这样也不要紧,我知道,要想得到你的心,恐怕要比征服整个天下还要困难。若我能够征服天下,掌控天下,那么我宁愿将这一切都献给你,俯首在你面前,只要你肯把对他的好,分给我一半,我就可以,可以心满意足了。”
那双扳着我肩头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但他的声音却坚定而平静,“可惜他是我哥,我不能在国家的事情上背叛他,所以,我的愿望恐怕这辈子也实现不了了,我也不敢这样奢求了。只不过,能够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过得幸福,看到她真正快乐的笑容,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慰藉……虽然我对着宝刀立誓,以后不能再有试图染指你的行为,可是我仍旧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继续受苦,受委屈。我决定了,只要你点个头,我就算拼着违誓天谴,也要把你带离这里,远走高飞……”
听着听着,我的心头越发酸楚,眼睛里已然涌出泪花,怎么也遏制不住。单相思的苦,的确最是磨人;可是有人明明知道不应该爱,却仍然飞蛾扑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怎么看都是对自己的一种残忍;可是有人却愿意用一生来交换对方的一次真心爱意。痴心到了极点,又悲哀到了极点。
“你这个傻子,你当我不知道,你们满人‘握刀为誓’,就如对天神立誓一样,神圣而不容亵渎吗?如果你连你违誓之后会不会遭到,遭到报应都不能确定,还谈何能给我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不过仍然努力保持着清醒的思维,“况且,女人对男人的想法,你根本就不明白。或许,我会为你所感动,会喜欢你,但这却绝不是情人,夫妻之间的爱意和痴情。你可以不在意我是否爱你,但我会在意。因为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愧疚和自责,越是觉得对不起你;可偏偏男女之间的爱是强迫不来的,我自然也没有这个本领。一个生活在无休止的愧疚和自责中的人,能过得开心快乐吗?”
我这样并不算是拐弯抹角的拒绝,多铎不可能心里没数。他凄楚地笑着,仿佛那深秋的西风,萧瑟,冰凉。笑罢,摇摇头,说道:“我真不明白,他辜负了你这么多次,伤了你这么多次心,可你为什么还对他心怀眷恋,割舍不下?”
我显得万般无奈,却不得不这样回答:“我对他的心意,就如你对我的心意一般。你什么时候参悟了其中玄机,再来给我渡劫吧。”(
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一百四十三节 两全之策
影摇曳,烛泪如泣,当双方都表明心迹之后,换来的沉默无言。许久,他似乎已然收拾好了心情,暂时中止了愁绪,嘴角渐渐弯起一抹习惯性的笑容,好似全食刚过,月影方移,所乍现的那一弯耀眼的阳光,驱散了所有黑暗阴霾。
“也罢,这团心里头的乱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也能解得开的,兴许我以后不耐烦了,就磨一把快刀,把它全部斩断算了!”
其实他这人性子爽直,更不是什么死缠烂打之徒,见他很快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我也略略松了口气,“若如此,自是最好,免得总是难为自己……”
多铎忽然打断了我的话语,问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今天悄悄地令人找我过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话说,肯定没有闲情听我的满腹牢骚了,是不是啊?”
虽然我在他来之前已经把要说的话想好了,不过他主动问起来了,我却又犹豫起来,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毕竟,对于他这样一个痴情于我的男人来说,若是知道了我想利用他达到另外一种目的,会不会很难过甚至很恼火?
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模样,多铎沉默了片刻,而后宽和地笑着,善解人意地说道:“哦,我明白了,若没有大事,嫂子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见我,想来,兴许是为了朝鲜方面的事情?”
“呃……是呀,这事情还真是令人为难。可是我现在在这深宫里,连个可以商议的人也没有,更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何情形,只有干着急地份儿……想来想去,唯一能求助到的,也只有你了,”我感到脸上发烫,窘得不知道如何说起。连话语也难以连贯了。只有低头绞着手帕。小声道,“个中情形,想来皇上也不至于隐瞒你,但若是牵涉到不该让我知道的绝密之处,或者担心会有损国家利益的,你只要摇摇头,我也不再追问了。”
他的眸子渐渐幽深起来。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许久,方才松缓。“上次你和我哥动手打起来,弄了个两败俱伤,就是为了这事儿?”
“怎么,你都知道了?”我诧异道。
“也谈不上‘都知道’,只不过你们打架这件事恐怕早已经是满城风雨了,我还是从我府里那些个无聊妇人的议论中得知的。这些人一个个幸灾乐祸的。简直比看了名角唱地大戏还欢喜。后来被我挨个训斥了一顿,几天没再搭理她们,一个个又老实上了。”说罢。他忍不住嗤笑一声,“难怪那几日上朝,看见皇上僵硬着一边胳膊不怎么动弹,原来是弄伤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地女人,怎么能把他这样一个壮实汉子给弄伤了?”
我现在地神色应该就是典型的苦瓜脸了,无奈之下,我只得大致地将那场冲突的过程叙述了一下,不过至于我们具体争吵了些什么,倒也没有提起,尤其是那封密信的事情,似乎不方便让他知晓,相信多尔衮为了颜面问题,也不至于连这个都告诉他。
多铎听罢我的叙述,就沉默起来。他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袖子,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只是低垂下眼帘,烛光摇曳,映照着眼底那两排无声的淡影,忽明忽暗。
“怎么不说话?”我等了许久,方才忍不住问道。
他再次抬眼时,已经是愧疚和懊悔的神色了,“唉,其实我早该想到了……不过,我哥地性子倒也真是别扭,好端端的一次谈话,愣是给弄成这样,叫我该说什么好呢?”
早该想到了?莫非多尔衮来找我“谈话”之前,多铎已经知道了什么?我一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呃……是这样的,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哥这次去平前究竟安排了什么,但是他回来之后还是基本对我交代了一遍,还让我参与了部分图谋,只不过我觉得这事儿他不应该隐瞒你,尤其是选择在这样的时候,所以让他来跟你解释一下,顺便道个歉。毕竟夫妻之间有些话总要说开的,老实藏着掖着,总归也不是个事儿吧?可是谁曾想,好心也照样能办坏事,早知道我就不这么多嘴多舌了,唉!”
我叹了口气,“算啦,你也不必自责,毕竟你也是为了我们好……至于今晚找你来,我其实也是有事情有求于你的。”
“什么事情?咱们这样的交情,哪里谈得上什么求不求的,你直说就是了。”
我想求地事情,要说出来还真是困难,因为这实在太容易令人误会了;况且,他们兄弟虽然性格不同,宽容程度不同,可毕竟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地,要求他在这方面帮忙,还真是难为人呢。
我犹豫着说道:“是这样的,我知道皇上在朝鲜的事情上已经打定主意不肯迁就于我了,但我琢磨着,都说是天无绝人之路,虽然我没有办法,但是兴许你有办法能够帮到我呢。我想知道,皇上这次态度这么强硬,究竟打算不打算现在就对朝鲜用兵?毕竟,现在他手头上可动用地人马确实有限,然而朝鲜的事情已然迫在眉睫,他不能不立即表态,是战是和,相信他应该已有分寸了。这样的军机大事,尤其我还是这样一个特殊身份,所以理应避嫌,然而事关我的故国,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不是?”
多铎显然有些为难,“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