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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何必多次一问?”话毕,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总是要问上一问的。”
“……”凌清雪一口喝干手里的茶。
饭菜很快便松了上来,凌清雪专心吃饭,而江随云偶尔动上一筷,大部分时间只是浅啜清茶,随坐在一边。
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且目光越来越放肆。最后,忍无可忍放下筷子,抬眼怒视,“喂,你没看过人家吃饭的吗?”
江随云泰然自若地道:“这确实是为夫第一次跟娘子这样同桌而食。”他语音微顿,发出一声轻笑,“娘子真好看。”
凌清雪面上不禁一热,有些回避地别开视线,“不许再看了。”
“哦。”他不是很真心的应了。
“齐庄主,幸会。”
“程掌门客气。”
外面突然响起的寒暄声让雅间里的两人同时一怔。
江随云不由得下意识朝妻子看去。
凌清雪微微蹙眉,之后微一撇嘴,继续喝自己的汤。
江随云因为她的反应而心情大好,于是便往她身边凑近,柔声轻唤,“娘子。”
她顺手夹了一块肉塞入他口中,杏目透出几许威胁,“闭嘴。”
江随云笑着将肉吃下,乖乖不再言语。
两人走出雅间时,不巧正好与隔壁雅间走出的人遇上。
一时间,走廊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最后,还是江随云出声打破双方的沉默,“齐庄主,别来无恙。”
齐浩宇却看也没看他,只是望着一旁沉默无语的凌清雪,轻唤,“清雪。”
此时,凌清雪不能不出声,“齐大哥,真巧。”
江随云上前一步,不经意间挡住齐浩宇的视线,“庄主和朋友在此间用膳,江某便做个东道主,这顿饭算是江某请了。”
齐浩宇声音有些冷,“不必了。”说完又看了眼凌清雪,便从两人身旁走过,下楼结帐,然后离去。
他的朋友也跟着离开,走廊间便只剩下江、凌两人。
江随云摇头叹道:“这件事始终是江某有愧于齐庄主啊。”
凌清雪横他一眼,咕哝了一句,“便是有愧,对象也该是我,与旁人有何关系?”
“是为夫错了。”他玩笑着躬身道歉。
“懒得理你。”凌清雪转身下楼。
他笑着追了上去。
客人住店没空房,但东家住店就一定会有房间,两人一间房,夫妻同房天经地义。
有房住不表示一定有床睡,这是凌清雪此时最大的感悟。
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张桌子上。
江随云将脱下的外裳挂到一旁的衣架上,拉开被子后回头看她,“娘子,还不歇息?”
凌清雪走向桌子,将茶碗放到一边,跃上桌面,盘膝而坐。
“娘子……”江随云先是讶然,旋即莞尔一笑,“何必如此呢?”
凌清雪闭目打坐,充耳不闻。
他走过去,坐在桌边,近距离端详着她。
沉静而安详,一如洞房当日初见之时。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闭目打坐的凌清雪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她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视线同时对上一双兴味盎然的眸,听到他轻柔包容地轻唤,“娘子。”
“你不睡,跑我跟前看什么?”
“娘子很好看。”
“你找个人画张更好看的挂床头看吧。”她没好气地说。
江随云笑容染上几丝邪气,“何必那么麻烦,只要娘子上床去睡,我睁开眼就能看到,而且画是死物,娘子却是活色生香的。”
“你这个登徒子。”她伸脚就要踹他,却在最后关头收住势。
江随云就势抓住她的脚,陪笑道:“为夫说笑呢,娘子何必动气,别恼啊。”
凌清雪眼睑微垂。窗外是谁?
江随云因为她没有后续的动作而益发地亲昵,伸手轻揽住她的腰身,耳语般地道:“娘子,回床上睡吧。”
凌清雪没有抬眼,直接伸手抓住他放在中间腰间的手不让他更加放肆,却依旧没有开口。
“娘子……”她的反应令江随云心中生疑,虽不知是何原因,但可以肯定她此时不会推拒他,便大着胆子凑近,极快地在她颊边印上一吻。
“你。”她捂脸,又羞又恼地瞪他。
没了钳制,江随云马上伸手将她整个人搂抱入怀。
凌清雪刚要发作,蓦地听到窗外传来一道清晰的树枝断裂声,唇瓣微抿,就势靠入他的怀中。
江随云益发肯定有事,但美人投怀送抱,此等机会放过的,便是傻子。
窗外猛地传来一阵巨响,而后投宿在酒楼中的江湖人闻声而出,外面顿时嘈杂成一片。
凌清雪在第一时间推开江随云,推开窗户跃了出去。
院中一棵大树被人一掌劈断,而那抹远远离去的身影让她默然无语。齐浩宇,你想做什么呢?
“娘子。”
熟悉的轻唤,熟悉的脚步,之后是熟悉的体温,曾几何时,他对她来说已是这般熟悉?凌清雪有些怔忡起来。
众人看到只着中衣的江随云伸手将妻子揽入怀中,相携回房,不由得下意识地看向其他人。
那棵树正好在江氏夫妇的窗外,不言而喻是冲着谁来的。
看来镜明山庄的主人似乎对这个失之交臂的妻子仍然念念不忘。
回到屋内的凌清雪挣开江随云的手,默默地坐到桌边。
“娘子——”江随云走到她身边,“是齐庄主吗?”
她默默点头。
“他很爱你。”他肯定。
她抬头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带了几分讽刺,“他在秦淮河畔有个相交五年的红颜知己,每年必有一个月会在那位美人的住处留宿,这在江湖上是公开的秘密。”所以她也知道。
“也许是你误会了,知己而已。”江随云下意识地帮齐浩宇说话。
凌清雪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娘子?”
她转头看向窗外,声音有些飘忽,“我曾女扮男装去过秦淮河畔,我的轻功在江湖中据说也是排得上榜的,而意乱情迷的男人是最疏于防备的。”
所以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她一定都看到了。江随云恍然,双手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拥入怀中。
“既然对她有情,为何不将人赎身娶进门?若是对我有心,为何亲事谈定之后仍然留宿他人之处?男人……”她猛地伸手将他推开,声音冰冷而又充满鄙夷,“动情容易守情难。”
江随云心中一沉。
第四章
那日之后,江随云明显感到妻子再次拒他于千里之外。
原来,不是她寡情,而是她被伤得太深。
每当她不想理他时便会闭目打坐,把他晾在一边,心情好时,则会跟他说上一些江湖轶事,然后江随云发现,只要他不刻意撩拨她,她也是极好相处的。
从搜集来的情报来看,她武功极高,在江湖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而她为人虽嫉恶如仇,倒也讲理,极少向不懂武的人出手,若情非得已,也会拿捏分寸,不伤人性命。
她侠名极盛,闺誉却极惨澹,皆缘由她失败的历次婚约。
江湖中人都知道她习惯独来独往,美若芝兰却极难亲近,于是给她起了个“雪玉芙蓉”的雅号。
江随云觉得这个雅号取得甚是贴切,但有个问题他挺好奇,这日趁着凌清雪的心情很好,便问了出来。
“江湖人都有自己的兵刃,娘子,你的兵刃呢?”他似乎从来没见她拿过。
凌清雪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用它的时候你自然就能看到了。”
江随云自觉问了蠢问题,就没再追问下去。江湖人有些事似乎是挺忌讳的,还有什么兵刃不见血不回鞘……等等!他的神情蓦地一变。难道说她的兵刃也是这样?
“娘子——”
“你的表情真古怪。”凌清雪有点好奇原因了,“你想说什么?”
“你的兵刃也是不见血不回鞘的吗?”
“这个你也知道啊。”她不由得莞尔。
“是真的?”
“有些人是有此习惯,我不是,江湖人也不是整天就只知道打打杀杀,那些东西用到的时候再拿出来也就行了。”
忽然,江随云看到两条人影从对面的屋顶上飞奔而过,不禁错愕地瞪大眼。
凌清雪见状掩唇轻笑。
江随云收起自己的惊讶,不无感慨地道:“果然是武林大会召开的地方,随时可以看到飞来飞去,你追我逃的情形。”
“江湖人五年聚一次,热闹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凌清雪另有见解。
他佩服地看她,“娘子所言甚是。”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传来,声音仿佛突然之间就到了跟前。
在江随云所有反应之前,他的人已被带离座位一丈有余,而他和凌清雪原本坐的地方却多了一个妖媚入骨的尤物。
那女子一袭红裳,眉目秀美,眼波流转之际总透着一股诱感,让被她瞟到的男人不由自主身子一酥。
“凌家妹子,好久不见呀,你嫁了四次,这第五次总算是嫁成了。”语气间不掩奚落也不乏亲昵。齐庄主没嫁成,算第四次嫁人失败。
凌清雪只是云淡风轻地回了句,“都说六六大顺,妹妹原本是想讨个六顺大彩的,可惜世事难料,妹妹也遗憾得紧。”
江随云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她这样言谈风趣呢。
妖娆女子苏离洛咯咯轻笑,勾魂双眸瞟过凌清雪身边的江随云,撩人地笑道:“这个简单,待姐姐把这男人杀了,妹妹便可以再行嫁人了。”
“不劳姐姐费心,这点小事妹妹自信还处理得了。”
江随云的背脊悄悄冒出冷汗。自家娘子这话似真还假,颇有几分敲山震虎的意思。
“他这样得靠女人保护的男人,妹妹要来做什么?不如让姐姐拿了去用吧。”
江随云的脸色顿时一沉。
倒是凌清雪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诚如姐姐以前所说,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但有些衣服还是不太能混穿的。”
苏离洛单手托腮,上下打量着神情自若应对自如的凌清雪,蓦地笑得花枝乱颤。
江随云的目光却始终盯着身边的妻子。
“妹妹可知道我在笑什么?”
“总是有可笑之事才会笑,姐姐笑什么,做妹妹的又如何能知道呢?”凌清雪不慌不忙地将问题挡了回去。
苏离洛一双媚眼微眯,笑吟吟地道:“妹子,这么多年了,这可是姐姐头一次见你这么宝贝一个男人呢,看来这错嫁也能嫁对人喔。”
江随云心中一动。
自从苏离洛出现便一直从容自若的凌清雪却脸色微变,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姐姐爱开玩笑的性子倒是一直未变。”
苏离洛却不理她,迳自朝江随云笑道:“妹夫,姐姐我来得晚了,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不知道家大业大的你能不能找个住的地方给姐姐呢?”
江随云留意着妻子的神色,旋即朝苏离洛温文有礼的一笑,“姑娘既是我娘子的姐姐,家大业大的我总还是能找间房给你住的。”
苏离洛神情更显妩媚,娇笑道:“哎哟,果然不是一般人呐,难怪我这妹子入了你江家的门就怎么都跳不出来了呢!”
江随云听出她的话中话,顿时明白这个看似放荡的妖娆女子,实则是个精明过人的角色。
而凌清雪却被人说中痛处,看着苏离洛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友善。
苏离洛见状,却笑得更开心了。
江随云若有所悟地看着两人。她们应该是真正的朋友。
是夜,新月如钩。
一对俊男美女月夜对酌,赏心悦目。
红裳似火,纤手如玉,媚眼顾盼流转,月下的苏离洛似乎更加的像摄人心魄的妖精。
但江随云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浅斟酒,慢饮茶、谦和有礼。
“妹夫,想不想知道凌家妹子上哪儿去了?”
江随云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道:“她多半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
苏离洛笑道:“妹夫,我就是喜欢你够聪明。”
“姑娘刻意让人引走内子,想来是有些话想对江某说了。”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看得出来,你喜欢凌家妹子。”
“很喜欢。”他坦承不讳。
“直爽,我欣赏。”苏离洛举起手中的酒杯,朝他虚虚一敬,然后一饮而尽。
江随云则是轻抿一口茶示意。
“你一定听过凌家妹子的许多传闻。”
“姑娘也一定听过我的许多传闻。”
苏离洛的笑容顿时带了几许幸灾乐祸,“老实说你们的遭遇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最妙的是这样的你们竟被老天阴差阳错地送作堆,如此大的趣事,我无论如何也是要来看上一看的。”
江随云对此不置一词。这个女子显然是有些独特的恶趣味。
“凌家妹子可曾对你说过那几件事?”
“姑娘想跟我说上一说吗?”他不答反问。
她眼波一转,逸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你若想听,我就说上一说,凌家妹子绰号‘雪玉芙蓉’,可这朵美丽的雪中芙蓉却曾经花枝凋零,容颜尽毁。”
“是人都难逃生老病死,美人年华老去一样会鸡皮鹤发。”
苏离洛了悟地一笑,“我在你眼中便是如此吗?”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