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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太后双手拢于宽袖中,尖细指套有一下没一下握在手掌中,她冷眼睨视着身下的风妃阅,神情,极为不屑,“堂堂东宫之首,居然身着这等轻薄,将皇帝整日夜留在凤潋宫内,连国事都荒废了。”
冷风随着开启的殿门而吹进来,风妃阅双肩一个哆嗦,穿得太少,终是抵御不住寒气,她站起身来,“皇上说了,朝中大事暂交右丞相,皇上连年劳碌,近段日子,将不理朝政。”
两宫太后闻言,脸上自是难以置信,眼见风妃阅一袭水红色寝衣,内里的肚兜若隐若现,站在边上的茗皇贵妃大为光火,她暗暗咬牙,臂弯中的孩子便大声哭起来,“哇哇——”
“皇上,皇上——”她欲要上前,风妃阅伸出手去相拦,“皇上下令,谁都不准靠近一步。”
茗皇贵妃满脸愤恨,“孩子见见父皇,总没有错吧?”
怀中的孩子蹙着眉头,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风妃阅放下手,同时却将身子挡在几人面前,“皇上想见之时,自然会见。”她全身冷的发抖,却依旧守在榻前,不让众人上前一步,“小皇子身子虚弱,茗皇贵妃、两宫太后,还是请回吧。”
西太后望着二人相持的身影,眼睛瞥向别处,一眼就看见了那件挂在藤架上的龙袍,一个女人得宠,就看,能不能将皇帝夜夜留于自己寝殿中,真正做到,后宫只独宠她一人。她心中犹有疑虑,双目如炬,仿若能看透那一层薄薄的帐幔,风妃阅余光对上她是视线,身子,没有退开一步。
“既然皇帝已经发话,那本宫也不便久留。”西太后声音冷峻,面上似有笑意,茗皇贵妃听闻,实有不甘,“姑妈——”
“皇后,皇帝,不是你一人的,他是天下人的皇帝!”转身之际,她丢下这样一句话来。
风妃阅望着茗皇贵妃满脸愤怒,她起身将几人送出去,唇畔轻启,悠然一笑,“皇上,首先是本宫一人的,其次,才是天下人的。”
刚跨出去的步子,顿在漫天飞霜中,西太后笑意僵在嘴角,她眼界放开,落向千万里的宫门外头,“皇后,果然是伶牙俐齿。”
风妃阅一身单薄,站在殿门外,白色的雪花片片洒落在水红色裙摆之上,周边春色旖旎,美不胜收,她说的委婉,却又丝毫不示弱,“因为儿臣,不信天命,独信自身。”
守在边上的丫鬟撑了伞过来,西太后身后,白茫茫的望不到尽头,二人对视,几步的距离,风妃阅拾起裙摆,两手握着质地优良的绸缎,西太后将手伸出袖子,一把,将那丫鬟手中的伞接过去。
她并未立马离去,宫内起了风,堆积起来的白雪顺着一溜的长廊飞舞过来,贴在风妃阅的裙摆上,不肯离去。
九重宫阙,一场明争暗斗,没有硝烟,却堪比战火狼烟。
西太后将手中的伞扔在风妃阅面前,步子踩在雪地上,留下满面惊愣的丫鬟同麽麽,自顾超前走去。那伞架子在地上折一下,众人收回神,急忙跟上去。
望着日渐远去的背影,风妃阅重重吐出口气,眼睛眨了下,才惊觉整张脸竟绷的厉害,浓密的睫毛上,挂上一层寒冻,她自嘲地望着自己此身装束。脚步挪一下,风妃阅双眼望向店内的男子……我为你,最终当了这祸水红颜。
“娘娘——”殿内,李嫣见众人已经走远,忙从藤架上取来披风,将风妃阅整个身子环起来,“您怎样?”
她冻得面色发紫,嘴唇一个劲哆嗦,“没,没事。”
李嫣拥紧,心中一阵触动,将风妃阅带进殿中,忙取来暖手炉放在她手中,急急忙忙绞了滚烫的毛巾来,敷在她身上。
原本僵硬麻木的四肢,渐渐回转过来,地上,留下一滩水渍,“将殿门关好,等下,皇上该着凉了。”
李嫣点下头,起身将殿门掩起来,她话语中满含担忧,“娘娘,能瞒得住么?”
风妃阅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发抖,这才不过第几天而已,“能,就算不能瞒到最好,也……一定要尽量,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凤榻上,孤夜孑呼吸平稳,风妃阅却一刻不敢闭眼,她深知两宫太后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况且,摆在她面前的,还有君家,以及……那看似无害,实则满腹心思的厉王爷。
这件事,除了陌辰吏师徒,就只有风妃阅同李嫣知道,如此关系重大,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玉桥眼见两宫太后出了凤潋宫,而她站在殿外,风妃阅却对自己守口如瓶,内殿中,侍候的丫鬟也就留下李嫣一人,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心生恼怒。
毕竟李嫣只是一名新来的丫鬟,论资历,更是同自己没法比。而风妃阅,自她来到凤潋宫后,却是对她一再重用,这一举,无异是让自己毫无安生之处。而玉桥。最怕的则是在两宫太后面前失了利用的价值,到时候,她们的毒辣,可不是自己能想象的。
忐忑,又过了一日。
翌日清晨,天犹未放亮,君隐便已在君宜的寝殿内候着。
风妃阅嘱咐李嫣将殿门反扣,不论谁来,一律都要回绝,说皇上正在休息。李嫣认证点下头,待到风妃阅踏出凤潋宫后,便将殿门掩了起来。
君宜寝殿内,君隐一见她进来,便抬起头来问道,“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风妃阅在他面前坐下来,一脸正色,说道,“这段日子,断不可轻举妄动。”
君隐显出几分兴趣来,食指一下下敲打着杯沿,那一双眸子犀利而敏锐,足够将人逼疯,“何故?”
“皇上短时间内不会上朝,朝中事务已暂交右丞相,皇上说,一月的时间,足够让蠢蠢欲动之人,原形毕露。”风妃阅屏息宁生,一把谎言,倒是说的绘声绘色。
君隐沉默片刻,潭底深邃而幽冷,他双目擒住风妃阅,每一个神情,都不曾放过。一手落在桌子上,她尽量将身心放松,握起的掌心,柔腻而湿滑。她不擅长于说谎,同君隐的对视,更像是面对那虎狼,一不留神,就会被吞噬干净。
“边界连番作乱,内忧外扰,皇上,怎会选在这样的时机?”君隐抿上一口茶,唇角处,沾上清新的水渍。
风妃阅一手撑着侧脸,说话的语气,刻意显出几分漫不经心之状,“越是这样,便越能试探出狼子野心,皇帝这样,算是博了一击。虽然有些冒险,却不外乎,是明智之举。”
君隐也有担虑,风妃阅的语气,更让他辨不出真假,况且,于君家来说,现在的时机,还不算成熟。
轻举妄动这一词,也就成了大忌。
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饮茶,风妃阅从他逐渐缓和的面色来看,君隐,已经信了。虽然不是深信不疑,但,足够让他有了考虑,他向来是心思缜密之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誓死一搏。
风妃阅心口处,怦怦跳的厉害,前额,隐隐有细汗滑下来,流过眼睑,睁开的美目一闪,瞳孔深处,泛上一种撕开的疼痛。
暂时安抚下的两边势力,并未让她觉得轻松,头痛欲裂,回到凤潋宫时,果不其然,看到了让她越发头疼的人。
男子一袭天使般的纯白色,身子欣长,长发如墨披在背后,他负手而立,一个侧身,倒是器宇轩昂,明媚儒雅的面容,英俊逼眼。晨雪如飘絮,同样极致的颜色,却没有将他吸附进去,而是,越发突兀出来。
风妃阅极不情愿在此时见到他,无奈,她始终是脚踏一地冷风,走上前去。
拂开一道发丝,他眉眼轻弯,浓密的睫毛撇下一道暗影,侧目,妖媚红唇轻勾,隔了老远,便唤道,“嫂子。”
风妃阅嘴角僵硬,徒步上前,语气平淡,将二人的距离拉开,“厉王爷。”
他后背倚着铜柱,双手环在胸前,一副惬意之姿,怡然自得的睨视着身下女子,“本王要见皇兄。”
“皇上不见任何人。”风妃阅断然回绝,并不想和他独处。
她要走,他便跟,风妃阅见他直起身,也就停下脚步来,“厉王爷请回吧。”
“皇兄就在凤潋宫内,本王,正好随嫂子一道而去。”风妃阅侧目,这男人,就是脸皮厚。
“皇上说了,不见任何人!”她沉下语气,口吻硬住。
“那,本王要听皇兄亲口所说。”厉王爷不依不饶,倒是让风妃阅倍感头疼,“嫂子好霸道,你的芙蓉帐,倒把皇兄给困住了,连早朝都顾不上。”
听不出是讥讽还是另有它意,风妃阅勾下唇,小脸一扬,灿若三月桃花。
“嫂子可知,如今,市井都在传言,说你天性狐媚,放荡不羁,炫朝皇帝的半世英明,迟早栽在你手中。”厉王爷观望女子恬静的面容,如此骂名,她听闻,居然行不改色,“传说,东宫之首,非但不规劝皇帝雨露均势,反而,一人独占,实在是有辱女戒。”
他噤声,一脸笑意,独等女子反应。
风妃阅却并未如他意料之中那班反应,她一扬眉,红唇微微撅起,甚至,带着几分狡黠,皓洁的瞳孔一缩,语气无谓,“我自己的夫君,作何要让?”
一下反问,却让厉王爷吃了闭门羹,他十指敲在蜷起的臂弯上,跟着笑道,“嫂子说的极是。”
他的笑,虽然张扬开,却并不达眸底,风妃阅站在身前,面上总是警惕万分,以为他不会纠缠着,便要离去。
然,厉王爷却长臂一伸,望着这条横在眼前的手臂,风妃阅想要退开,却眼看着他伸出另一手,将自己困在一墙之间。
他的举动,一如往常般大胆轻佻,风妃阅底线被触,怒气氤氲,“厉王爷,这是何意?”
“嫂子,本王可否问你一个问题?”笑面狐狸眼角轻眯,倒是颠倒众生的样。
“但说无妨。”风妃阅无意酒厂,吐字明快。
“皇兄他,真是不愿见人?”他话语疑惑,却显犀利。
“这是自然!”风妃阅娇兰吐息,回的越发笃定。
“哦。”他点下头,双目垂下,只是望着地面,风妃阅看着他前段发丝无故落下,漾在胸前,即将贴上之际,男子却猝不及防抬起脑袋,目光炵炵,凉薄之唇恶意拉开,“他米不是,得了什么疑难奇症?”
眼如锋,笑里藏刀,她心突地漏去半截,唇畔生花,肆意妄为,“厉王爷真会说笑,平白咒上皇帝,可是国法不容。”
男子随口扬笑,双手收回,靠在她身侧,“嫂子,有朝一日你不做皇后,可以做戏子。”
“众生芸芸,厉王爷是哪三千看官之一不成?”风妃阅绝地反击,“外头不比皇宫,纵然是皇亲国戚,帝王兄弟,说话,也要有个思量,皇后沦为戏子,那我炫朝大国,莫不是,要沦为阶下之国?本宫斗胆问一句,这出戏,厉王爷您还看得下去么?”
她眉间染上不屈英气,原先憔悴的面容因激动而昭显酡红,厉王爷张了嘴,语气黯下来,“不过是玩笑罢了。”
风妃阅本觉得心头郁结,如此一番言语,惊觉那梗塞已然轻快,望着她嘴角扬起的恶意,厉王爷皱下眉头,邪魅俊脸倒觉无措,不知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厉王爷天香国色,”风妃阅由衷夸赞,丝毫不顾及他黑下的脸色,“不知外头那小倌,可有这等花容月貌。”
字字带刺,一语一言,均是厉王爷平生之大忌。在外云游,这张妖孽般的脸,也时常遇上让他大为光火的事,比如,这小倌一说,以及令人作呕的动手动脚,如今,这女人竟公然说他美。
她面上带笑,身侧的厉王爷哪咽得下这口气,刚要说话,后头就传来一阵惊喜,“厉王爷,奴婢总算找到您了,两宫太后有请。”
丫鬟大步上前,跑出一身汗。
“本宫早便看见了。”风妃阅眼见那丫鬟走近,冲着男子说道,“厉王爷走好。”
算准了,自己不能在丫鬟面前为难她。男子脸色阴霾,看着风妃阅转身朝着凤潋宫而去。
“皇后,本王明日再来。”他非善类,风妃阅从他话语中便能听出来。
着急回到凤潋宫,殿外,没有一人,她推开殿门,朝着里面走去。
暖炉熏陶,内殿内,李嫣双腿跪在榻上,边上一盆热水,烟雾袅袅,仔细将孤夜孑额前细汗拭去。她绞了一块湿巾,刚敷在他锁骨上,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风妃阅已经走了进来。
急急忙忙下榻,却不料一脚将那面盆打翻,水哗啦啦溅了一地,李嫣头也不敢抬,就跪在床榻下方,“奴婢参见娘娘。”
水渍将她跪下去的裙摆双膝浸湿,李嫣害怕不已,听见风妃阅一步步走来。
“起来吧。”她早已无力,累极了,疲倦极了。
跪在地上的女子,不敢动一下,风妃阅坐在边上,“李嫣,你不用如此惧怕,我用了你,便信得过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懂么?”
她点下头,战战兢兢站起身,“奴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