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綪染到不太在乎烟后的明知故问,却在心底反复的猜想,烟后对此,到底会有何选择。
“染儿,只想请示殿下,这殿从,染儿是做还是不做?”
烟后忽而一乐,像是听到什么极其荒谬之事,然后带笑道:“陛下谋你官职,自然是大吉,你有何不接之理,还是说,你看不中这差事?”
綪染一拱手,忙道:“不敢,不敢,染儿哪里能如此不知好歹,陛下亲点此职,就是对染儿厚爱,是染儿祖辈积德,才有如此好的境遇,只是……染儿过去那些错事,染儿有些担心呐……”
“担心什么?担心她们认出你来?呵呵,也是,曾经你也是块香饽饽呢……”烟后不急不慌,讽刺的扯了扯嘴角,似是对此毫不在意。
綪染见状,只能又道:“要是其他人还好,毕竟人有相似,去那龌龊之地的,都不会是刚直之人,大多喜好溜须拍马,不足为惧,只是……”
“你可是担心太女殿下?”烟后了然的抬起头,撇了眼綪染,高贵的不容人直视。
“正是如此,太女……见过我……” 綪染将头埋的更低,其他的朝廷官员,她到不怕,毕竟如今朝廷乌烟瘴气,正直之人大多发配很远,只因女皇好疑,说多总是错多,又加之有些残暴,敢谏言之人,就更是少之又少,要想震住朝臣,对她来说,也亦非难事,只是,太女要是当着女皇的面,揭穿了她的身份,那么……
“这你到不必担心,她……暂时不会拆我的台。”烟后胸有成竹的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温热的香茶,又无事般品了起来。
“可染儿若是上任,江成就要卸任,她可是太女的人。”这么个可以监视女皇的位置,被人夺了,太女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这简直就是老虎嘴上拔毛,不闹开了才怪。
“这,你就无需操心了,只要记得好好在陛下身边办差,少让陛下忧心多劳,你多担待点,记得多看少说,还有……”烟后不直说,却用眼神瞟着綪染。
“若有什么綪染不能做主的折子,定会来找殿下商议,让陛下多多休息,多多养神才好。”綪染心中有底,也就不再纠结,至于太女和烟后到底做了什么私下的交易,日后,她也有的是机会弄明白。
话已至此,烟后一摆手,站起身来,旁边的宫奴马上接过茶杯放下,又去搀扶住烟后的左臂,似要离去了。
“你上任之后,记得暂时不要去惹岩君的人。”
“是,染儿明白了。”綪染恭敬的回道,那人也确实不好碰。
“还有,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让晗凌知道,她那脾气,实在不适合生在皇家……”说完烟后往前迈步,身旁人扶着,一步一步的往殿后走去,再没说话。
“是,染儿遵命。”
既然烟后与太女已有协议,那綪染此次上任殿从,便再无阻力,而她日后更可以凭借这一职位,做她所想之事,但,太女一日在朝,她就如同芒刺在后,毕竟她如今只是棋子,而非执棋之人,若有朝一日,烟后为求自保,将她弃之……
“寒雨,你替……替我回了林宫娥,说我身子已经大好,让陛下不用担心,只……只等明日上朝之后,我去求谢陛下恩典。”咬住了银牙,指甲入肉,綪染背对着这段时日,一直服侍自己的寒雨,故作柔弱道。
“是,小主子。”寒雨上次与她在岩君面前,共同受辱,已算是有些亲近,可綪染深知,她虽是烟后派来,却不知自己底细,所以依旧防着,不敢露出真性情。
耳听寒雨离去,綪染双肩慢慢垂下,双眼缓缓闭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光了力气,站都站不稳了,她自知今日此番回话,会有怎样的后果,也清楚此行一开,日后便会堕入无穷无尽的地狱之中,她将抛弃一切尊严,一切良心,一切善意,肉体与灵魂,都再不能干净。
“罢了,脏就脏了,又不是第一次了……”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嘲着,綪染握紧了手,苦涩的笑着,却仍忘不了脑海里那个笑若灿花的男子,她的允儿……
然而,等到她再次睁眼,双目中却只留下一抹浓重的妖媚之气……
朝堂之上,平日里更换官员也并非奇事,特别是当朝女皇随心所欲,又疑心甚重,而太女看起势单力薄,可从政已久。烟后即便表面看起与世无争,但叶家绝非等闲,再加之朝中不明四皇女生父之事,皆以为四皇女为灼烟烟后所出嫡女,自然有心投靠。这就更别提右相心思缜密,老奸巨猾,手掌天下一半儒生,岩君已有二女为靠,娘家为底,又仗女皇宠爱,朝中之人更是不少,最后逸君老母官拜兵部尚书,又是从军之人,三分兵权紧抓不放,所以整个朝堂,各成一派,各站一边,都免不了相互排挤,互相拆台,就为抢占有利之地,自然也就有站的不稳,行差踏错之辈,被拉下马来,悔恨终生,而得胜一派必定马上派人填补,不留一丝余地。只是,此番却换了重重之位,而被拉下马的,却是那位极少出错的太女殿下,这……到让人不解了……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女皇身边的传令宫娥,高高站在宫台之上,冲着下面的官员们,用着洪亮而庄严的声音喊道。
殿内一片寂静……
綪染此时正穿着殿从的宫服,站在女皇的书案旁,一动不动的俯视着大殿,俯视着那些有的曾经在艳妆阁见过,有些则在上次的商宴上见过,更有些是夜晚混迹于勾栏与女妓之间,却在白日里,文坛之上,大骂民风堕落,□无情的大臣们,想象着这些人不在朝堂时的放荡,又暗笑此时她们的道貌岸然,不免一阵的轻蔑……
“母皇,臣女有事要禀……”寂静中,突然有人出列,綪染心头立即一紧,是太女……
“朕的太女为朕分忧,也尽心尽职,甚慰朕心,说吧,何事?”女皇声音不大,在綪染听来,此话也毫无用心之处,只是表面客套而已,其实女皇与太女实际早有不合。
“臣女有罪,望母皇责罚。”说着太女竟是撩袍而跪,行了大礼。
“这是所谓何事啊?来人啊,还不搀起来?”女皇皱眉,还未抬手,殿内宫娥便跑了过来,将太女扶起,綪染则站在上位,琢磨起女皇的态度。
“臣女曾举荐一人为母皇殿从,可此人不知感激,不明圣恩,居然利用职务之便,勾结户部尚忠,妄图克扣此次东征粮饷,虽然臣女及早发现,可还是有失职之过,望母皇责罚。”太女虽然站起,可头仍不敢抬,只是看着地面回道。
“你说的,可是那江成?”
綪染听到这个名字,心更是一颤,她就是替了江成的位置,当了殿从,看来,太女与烟后之间的协议,也包括除去江成。
“是,母皇。”太女点头,毫不迟疑。
“户部!”女皇没露多少怒意,可整个人散发的威严之气,到让人不寒而栗,綪染站的最近,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由暗怪自己太过轻率,将这昏庸的女人,看得太扁,她怎不想想就算是拔了牙的老虎,还仍有利爪呢。
“臣在。”户部尚书田乔,虽不算是新任之职,可她也才上位不过5年,虽然她姓田,而非陈,可居风泱曾经透露,她与岩君乃是血亲,她能得到这个管理国库的位置,必少不了陈家大户的打点,现在看来,似乎太女的矛头,指向了岩君。
“尚忠可是你部之人啊?”女皇曲指敲了下桌面,田乔双腿顿时有些打颤,以此看来,女皇残暴,到是真的。
“正是。”田乔稳了稳声音,答道。
“那这事到底如何善了,你怎么看啊?”女皇半闭起眼睛,像是有些累了,长长出了口气,平淡的问道。
“臣想,臣想……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田乔抖着双肩,偷偷瞄向右相,这一动作,虽然极快,可还是落入了綪染的眼中,朝中派系,顿时一目了然。
“难不成说,朕的太女冤枉你户部的人了?”女皇尾音挑起,殿上之人皆屏住呼吸,头更低了。
“臣……臣……”田乔支支吾吾,却不敢反驳,汗水出了满脸,带着几分焦躁与狼狈。
“臣有话上奏。”身旁被瞟了几眼的右相,总算站了出来,就见此人长得不胖不瘦,身板硬朗,脸部如刀刻般俊挺,可眼部细长,又带着几分柔美,此时抬脚一步,稳稳下落,又能看出地盘沉重,似有习武,而嘴唇紧抿,两角下垂,又显得格外稳重,只是那一身的戾气却收敛不住,竟是面由心生,一脸的横肉,再加上那紧凑的川字纹,更让人阴寒。
“阮爱卿,有话请讲。”看着那人出列,女皇似是微微讶异了一下,而后面如平常,甚至音中带笑道。
可是,在女皇身边的綪染,却再不能冷静对待,直盯着这刚刚出列之人,满心的愤怒,恨不得此刻跳下台去,将其撕碎,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就连那魂魄,也想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臣……”想是有所感知,阮相顿了一下,目光稍稍飘向了綪染,綪染暗惊,忙是强压怒火,低头顺目,不敢与其对视,深怕今日泄露了心事,遭来灭顶之灾,复仇无望。
“臣以为,此时只是与江成还有尚忠有关,与户部因无关联,而且她们究竟是否以全谋私,还未下定论,还望陛下明察。”阮相重新收回目光,恭恭敬敬的拘了一礼,算是替这田乔说了好话。
“恩,既然如此,那此事交与刑部处理吧,只是……朕日后再不想见到这二人……”綪染听罢,忙是递上笔墨,女皇随意写了几句,算是给刑部一条御旨,表面上彻查此事,实际上,已是灭口之举了。
“陛下英明!”事情一了,殿中大臣们自然松了口气,都在暗暗窃喜,这乌云旁落,不关自身,只等无事退朝,也好回去压惊。
哪知太女还未结束,又一拱手道:“臣女还有一事……”说完竟是撇了綪染一眼,綪染身后顿起一身冷汗。
第五十一章
“太女还有何事啊?”女皇明显的不耐了。
“臣女……”太女嘴角忽然一翘,拱手道:“臣女恳请母皇,在为这次东征多加军饷。”
“哦?”
“万万不可啊,陛下,现今四处旱灾,百姓困苦,还等着国库的银两救济,还请陛下三思啊!”女皇还未多言,阮相又高声喊道,满是思虑之情。
“可东征之事,也刻不容缓啊,那耀里国对我国边境可是虎视眈眈啊,阮相。”太女冷哼,转身面对阮相,带着几分寒意。
阮相看了眼太女,又是抱拳仰视女皇,一脸忧色道:“攘外必先安内啊,陛下,如今百姓无粮,若没有国库支撑,又要让她们苛捐杂税,定是会有暴动之事发生,这日后长久,难保不会勾结外敌,给我国雪上加霜啊。”
“那太女的意思是?”女皇头上的青筋爆了出来,看样子很想谈及此事。
“臣女的意思是,从国库拿出一部分军饷,然后把其余一部分赈济灾民,虽然做不到人人温饱,可也能缓解一时,而就利用此时国民情绪缓和之际,将耀里国赶出我国,日后再来繁衍生息,岂不两全其美?”太女似是早已考虑过此事,所以自有一套法子应对。
“话虽如此,可此次受灾之广,难民之多,剩余的部分,怎能填补?”阮相连连摇头,坚守观点。
“赈灾的银两,不论多少,自然都是不够的,所以按照臣女所想,可让部分无家可归,家无负累之人前去投军,而我们拨给东征的银两,就能更好的发挥作用,之后国库剩下的钱,应该不算太少,若是再不行……那就请全朝百官,表表心意了。”太女的目的此时已经一目了然了。
“太女殿下的意思,可是要扩军?这……这万万不可!”阮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到有点像那些个忠心老臣,拼死谏言的模样。
“这有何不可?边境之地,多驻兵力,总是好的,与耀里国之战,胜算更大……或是说,阮相不希望我军得胜嘛?”太女话头一转,狠狠的给阮相扣了一盆脏水。
“太女殿下!老臣只是希望……”
“够了,朕累了,此事再议,殿从,将朕的旨意交与刑部,退朝吧!”女皇说完就要起身,她身边的殿前宫娥马上扶起她,朝堂之上所有人都不敢再言,纷纷跪下,低头恭送女皇离去,綪染自然不例外,可女皇走后之事,仍不能让她放松。
将女皇的旨意交给刑部,綪染低头默默收拾起今日所要上递的奏章,不敢多看,更不敢多言,可她明白,即便她如此隐藏,那些好事的人,也不会放过她。
“叶殿从……恭喜恭喜啊!”
“叶殿从如今上任,日后要多帮帮我们啊……”
“就是,就是,女皇陛下的圣意难测,叶殿从又是知心之人,万望帮忙啊!”
綪染不停的点头,却不说话,只是一直微笑,心里却在暗骂这些个肮脏之人,其中不乏曾在艳妆阁里一掷千金,只为看她一舞的人,如今到像是从未见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