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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从侧面看焰娘美艳的面部轮廊,感觉她几不可闻的呼吸,怔怔垂下泪来。
焰娘是除傅昕臣外她惟一喜欢并愿意亲近的人,可是——
“活着很好啊,焰娘。我喜欢坐在溪边看白白的云朵,碧蓝的天空被落日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听风儿吹过竹林的声音…”那声音、那声音就好像是傅昕臣奏出来的一样,让她常常在深夜的时候产生他仍在身边的错觉。
“焰娘,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等你好了我陪你去做。” 叶奴儿轻柔地问,仿佛认定焰娘仍听得见她的话一般,她真的很孤独,傅昕臣走后她便再没同人说过如此多的话,“…可是,只有活着,你才能去做,是不是?”而且…只要活着,就还有见到卿洵的希望,不是吗?她怎能放弃?
“活着很好啊…”叶奴儿再次低喃,泪水却已模糊了双眼,以至没看见那紧闭的双眼在如扇般长而翘的睫毛颤动之后缓缓睁开。
“我从没感觉到活着有多好!”几不可闻的叹息发至茫然看着屋顶的焰娘,她本该安安静静地就这样去了,从此不再烦恼痛苦,可是耳畔不断传来的低泣及细语却令她徘徊难决。
奴儿一个人…很孤单…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她蓦然回头。
这一世只有奴儿真心待她,她又何忍弃奴儿不顾,可是她后面的话对她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活了二十五年,她从没有一天快乐过,活着又有什么好了?生命不过是一种负担而已,她历遍世间冷暖,又怎会不知。
活着真的很好吗?除了奴儿,谁会希望她活着?
第九章
“不…”卿洵一声低吼,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地看着屋顶,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待情绪稍为平稳,方掀开被子下床,来到窗前。
窗外仍在哗啦啦地下着雨,走廊上的风灯在风雨中明灭不定,昏黄的灯光透过雨幕直射这来,带给他冰冷的心一丝温暖。
方才他又梦到焰娘被自己打得口喷鲜血萎顿倒地的情景。虽然事后知道焰娘演戏的成分居多,可是当时所产生的一股无以名之的巨大恐惧直到现在仍紧紧攫住他,令他不能释怀。
离开小谷已有三个月,焰娘却一直没跟上来。
这一路上,他并没有故意隐匿形迹,按以往的经验,早在第三日他投店的时候,她就应该出现,可是直到他到达原沙城卿府的别业时,她依旧不见踪影。三个月不见踪影,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究竟出了什么事?是她的追踪术大不如前了,还是路上碰到了什么阻碍,或者是那一掌…
他不敢再想下去。她不来最好,他不是一直都希望她从自己的生命之中消失掉的吗?思及此,他只觉心中一悸,如果她真的从此消失不见踪影——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似阴影般无法控制地罩住他,令他无处可逃。或许是两人相处得太久了,已养成了习惯,习惯她时时跟着追着缠着自己,因此当她不再这么做的时候,他竟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等再久些就好了,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她、她不是喜欢自己的吗?虽然尽力说服自己,卿洵还是控制不住想起焰娘执着深情的眼神。她难道放弃了?忆起那一滴泪,那放弃一切的表情,他只觉胸口憋得慌,不得不大大地吸了口气以缓解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会不会,她真的、真的——
“我想你喜欢的女人是这样的,所以…你可要记住我现在的样子啊,别忘了。我以后是再不会做这种打扮的…”
“啊——”他一拳打在窗栏上,浅色的眸子在黑夜中射出不知是忿很,还是恼怒,或者是受伤的慑人光芒。原来她早已决定离开自己,她原来、原来一直在戏弄着自己,所以连道别也不必,她从来就不是真心的。自己真是糊涂,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哪里来的真心,自己不睡觉想她做什么。
压住心底受伤的感觉,他转身走回床躺下,却睡意全无。说了不想她,但她的音容笑貌,娇嗔痴语却不受控制地冒上心头。他警告自己,他的心中只有净儿一人,于是想借想念杨芷净来消除她的影像。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她的影子就像她的人一样霸道难缠,丝毫也不放松对他心灵的钳制。最终,卿洵宣告放弃,任由自己的思绪被她完全占据,无眠至天明。
☆☆☆
一早,卿洵即动身再次前往叶奴儿所居之小谷。他不知道自己去那里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非去不可,否则以后都会心神不定。
一路行去,并不见焰娘踪迹,看来这次她是决心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自己生命中了。
卿洵并不理会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专心赶路。
七日后,抵达小镇。
镇上人见他去而复返,均惧怕地远远避了开去。小店换了个老人看守,见他到来,殷情地奉上一碗茶,道:“卿相公,叶姑娘前次来镇上,嘱老汉如果见着你,便带个口信给你。”
叶姑娘?那个女人。卿洵心中微动,询问地看向老人,却没说话。
“叶姑娘说她有事要出去一段日子,卿公子要找她可能不大容易,但她绝对不是去寻傅昕臣,请卿公子不要去找傅昕臣的麻烦。如果她知道傅昕臣有什么好歹,她一定不会同你善罢甘休的。”
老人笑呵呵地讲完威胁的话,转身老态龙钟地走开去做自己的活,一点也不在乎这些话的实质意义,只是觉得一向少言娇弱的叶姑娘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翻话来,实在有趣。也不想想她娇怯怯的一个美姑娘连镇上的男人都应付不了,怎么能同眼前这个长得凶恶的卿公子算账,呵,走得好,走得好啊!
卿洵不屑地轻撇了嘴角,压下想向老人打听焰娘的冲动,起身离去。施展轻功,只花了半天功夫,便来到小谷。
时值晌午,太阳照在谷内,野花遍地,鸟声啾啾,却无人声。小木屋孤零零地卧在山脚下,门窗紧闭,仿似主人外出未归。
推开门,屋内清清冷冷,的确无人。略一犹豫,他走向那道位于木梯下的木门,伸手推开,里面是一间卧室。很简陋,一床两椅及一个储物的大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一震,目光落在床上。床上的被褥折得整整齐齐,被上放着一叠洗干净的衣服。他大步走上去,一把抓起最上面的那一件火红色的纱衣,一抹艳红飘落地上,伏身拾起,却是一条丝巾:她的衣服…
他的手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目光落在下面几件一模一样的红色纱衣上,最下面露出的白色刺痛了他的眼。他深吸一口气,似乎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将那素白色的衣裙从上面压着的重重轻纱下抽出来。这是她那日穿在身上的衣服。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衣服全在这儿?
“不…” 卿洵哑声低喃,只觉一阵昏眩袭来,跌坐在床沿上,目光怔怔地看着手上火红与雪白相衬显得十分艳丽的衣服,脑中一片空白。
良久,他方才略略回过神来,蓦然一跃而起,飞快地搜查了其他几个房间,却一无所获,而后又往屋外搜寻。就在木屋的侧面,他发现了两座坟墓。令他缓缓舒了口气的是两座坟虽未立碑,但其上新老杂草丛生,显然已有时日,不是新坟。后又寻遍屋后竹林及谷内各处,依旧一无所获,绷紧的神经方稍稍松弛。
天色已晚,他决定暂居谷中,等待主人归来。至于为何要这样做,他却想也不去想。有时候不想,就可以不用承认自己不愿承认的事实。
等了一个月,卿洵才离开小谷。
一切都没变,孤煞没有变,依旧无情无欲、无喜元怒,人人闻之色变;江湖也没变,还是你争我夺,尔虞我诈。惟一不同的就是孤煞身边缺了个红颜,江湖上少了个焰娘,那么的微不足道,以至无人发觉。
☆☆☆
焰娘坐在躺椅里,身上盖着毯子,目光落在窗外斜飞的细雨中。院子里的花木都冒出了嫩绿的新芽,在不知不觉中又到了二月。
一年来,奴儿为了救她,带着她这个废人走遍了大江南北,受尽苦楚。如非不忍心丢下奴儿孤苦伶仃一个人,她倒宁可死了的好,省得窝囊到连吃喝拉撒都要人扶持。
这里是江湖中神秘莫测的龙源,她和奴儿进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几日来,除了衣食有人照管外,并没人告诉她们被请进来的原由。若说这是傅昕臣的主意,那为何他一直不露面,对于奴儿他是否依旧难以抉择?
一丝疲倦涌上,焰娘打了个阿欠,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自受伤后她便是这样,想事情不能太久,否则便极易疲乏。这倒为她省去了不少痛苦,除了行动不变,她比以前快乐百倍,时时教教奴儿读书认字,既单纯又不伤脑筋,也不伤心。
再次醒过来,已是傍晚时分,只见奴儿一人闷闷地坐在椅内,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会儿蹙眉叹息,一会儿又笑意盈盈,与近来的沉寂优雅大不相同。今日中午她被请了去见一个人,是傅昕臣吗?否则怎会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奴儿!”焰娘轻唤,因受伤,她连大声点说话也不成了。
叶奴儿恍若未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内。
轻轻叹了口气,焰娘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一阵猛咳。
叶奴儿惊了一跳,回过神来,紧张地跳到焰娘跟前,一边为她抚背顺气,一边焦急地问:“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焰娘缓缓平复下来,感觉到胸口微痛,知道自己过于用力了,却毫不在乎地微微一笑,道:“你想得出神,我不这样,怎能唤醒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没事,叶奴儿坐回椅内,脸上愁绪微现,却又难掩雀跃的娇憨。咬了咬下唇,她尽力使语气平静地道:“我、我要和傅昕臣成亲了。原来、原来他也在这儿。”她并不知傅昕臣是这里的主人,只道那个似有难言之隐,对自己又极好的叶洽才是。
“什么?”焰娘不敢置信地瞪着一脸茫然的叶奴儿,怎么仅短短半日不见,她就要成亲了呢,“傅昕臣竟会同意?”
“是、是他主动提的。” 叶奴儿讷讷地道。她虽然有些想不通,但还是欢喜地答应了,反正、反正她不会后悔就是。
“什么?”焰娘再次惊呼,虽然声音有气无力,但足以引起叶奴儿的不安。
“我知道他有一些些喜欢我,”轻轻地,叶奴儿说出她的顾虑,“可是没想到…他最喜欢的是净姑娘,我怕…我和他成亲后,他会永远都不开心,净姑娘也不会开心。不知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傻瓜!”焰娘皱眉嗔道,但因提不起劲,骂人的声音便似呻吟,“傅昕臣如果不是喜欢极了你,他是绝对不会娶你的。就是叫人拿着剑搁在他脖子上也不成。他们这种男人…哼!另外,杨芷净已死了五六年了。你不知道吗?”这笨了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亏了她喜欢傅昕臣这么久。
“啊!” 叶奴儿轻呼出声,“净姑娘死了?”她除了喜欢傅昕臣,什么也不知道,傅昕臣从不和她说杨芷净的事,她也不在意。她只知道傅昕臣一直不开心,可是为什么,她却只能隐隐猜到与杨芷净有关,没想到会是…她的心不禁隐隐发疼,为傅昕臣所受的痛楚。以后她再不会让他伤心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焰娘对杨芷净无甚好感,虽然杨芷净于她也算有救命之恩,可是她这许多年所受之苦也拜她所赐,所以当她看到叶奴儿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时,很不以为然。
奴儿的善良有时还真让人觉得无力。
“哼!那个女人,死了还带走两颗男人的心。现在好了,其中一颗总算解脱了出来。奴儿,恭喜你!”后面的话焰娘说得诚心,但眼眶却不由发涩,自己是没有那福分了。
“焰娘,叶洽说为你找了大夫,你会很快好起来的。”为了不让焰娘想起卿洵难过,叶奴儿心虚地说出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在经过了长达一年的求医后,她已不敢抱太大希望。
“奴儿,你会说谎了哦。”焰娘失笑,她的小心思自己还不明白,“你当我怕死吗?”
由着叶奴儿救她,是想借此为她觅一个好归宿,现在心愿已了,她还有什么可害怕?
“你、你舍得下卿洵吗?” 叶奴儿心酸,她怎能如此不在意生命,活着即便再辛苦,但是还有希望,不是吗?
乍闻卿洵,焰娘潇洒不羁的笑僵住,幽幽叹了口气,“他是说得到做得到的,我以后是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那日他被自己气走时所说的话还犹在耳边,她怎能不当一回事、何况现在自己如同废人,舍不下又能怎样,难道还要拿他被逼迫下发下的誓言穷追猛打吗?他一心一意地想只爱一个人,自己为什么非要纠缠不舍。还能不放下吗?
叶奴儿黯然,因为懂焰娘的心思,所以无话可说。
“几次想进龙源看看,结果差点连小命都丢了却还是不得其门而入,咳咳…”焰娘笑着转开话题,不想让她担心,“没想到这回这么容易就进了来,命运真是捉弄人啊…”
☆☆☆
大夫?焰娘嘲讽地一笑,卿洵的功夫是假的吗?尽管自己有真气护体,不至死于当场,却免不了经脉俱断,能看能听能说已是不易,谁还有那个本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