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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到上京还有两日行程,我送你过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眼睛看着他,心里想到的却是那个目睹母亲悬梁自尽的五岁男孩,憎恨与不忍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为什么要送我去上京?想要抓我的不是耶律成文吗?他在雁门关吧?”
“你会见到他的。”季先生只答了我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到了正午时分,队伍在一小片绿洲边停了,副将请季先生下车,我也被带了下来,士兵们都已经下马,围坐在一起进食休息,自有人递上水袋与干粮来,还有撕开的肉干。
此地黄沙千里,押送我的又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大概是看我已经没有了逃走的可能性,上车前他们便把我的手脚放开,这时也递了食物给我,示意我吃。
我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人就立了眉眼,大声说了句什么,我也听不懂,更没有与他交流的意思,只把头别了过去。
季先生坐到我身边:“怎么?又不肯吃东西了?”
我咬牙,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大地震动,远处有滚滚沙尘,仿佛扬起半天黄云,正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些士兵立刻扔下食物立起身,有几个已经拿起武器跑向自己的马,但那片沙尘来势迅猛,转眼就冲到我们眼前,当先一人猛然勒马,在高处眯眼扫过我们这一群人,然后跳下马来,大步走向我。
来的正是耶律成文。这身穿铁甲的巨人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不知在沙漠中疾驰了多久,铁甲缝隙中都蒙着一层厚厚的黄沙,却仍是须髯如戟,双目精光四射,笔直望向我的目光简直能够割破我的皮肤。
我被他这样看着,情不自禁地在漫天黄沙中后退了一步。
我身边的士兵全都低下身去行礼,就连季先生都对他欠了欠身。
“枢密使大人,好久不见。”
耶律成文一点头:“季先生,好久不见。”说完手就已经抓在我的肩膀上,一下将我拖到他身边。
“放开我!”我尖叫。
他哈哈大笑,索性抓着我翻身上马,回头说了句:“我带她先走,你们慢慢来。”说完一抖缰绳,竟是带着我飞驰而去。
马背颠簸,我用力挣扎,却被他越箍越紧,他脖子上围着狼皮,强烈的气味钻入我鼻中,那手臂的力量勾起我恐怖的回忆,我知道这样下去凶多吉少,奋力挣扎中也忘了害怕,只想不顾一切地推开他,用尽全力的猛烈动作居然也有了些效果,但还未挣脱出去,耶律成文便再次勒马,险险将差一点就要跌下马的我捞了回去。
“别动了!再动我把你捆起来。”
我的回答是冲他吐了口口水。
耶律成文一时不防,被我劈面吐了个正着,气得脸都青了,狠狠抹了一把脸就对我扬起手。
我见他大手如同蒲扇一般,若是全力拍下来,必定是连我的脸都要拍烂的。
我闭眼,默念了一声师父,只等他的巴掌落下来。
没想到等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心中一惑,正要睁眼,却觉得脸上一沉,我惊得猛睁眼,那耶律成文的手已经落下来了,就在我脸上狠擦了两下。
那只大手几乎盖住我的整张脸,粗糙手心刮得我皮肤微疼,揉的时候是用了力气的,但并不大,否则以他的手劲,我脸皮都已经破了。
“这就吓住了,没用。”耶律成文斥了一句:“别挣了,跌下马去摔断脖子。”
后头的骑兵已经跟了上来,耶律成文大声说了句什么,立刻有人递过皮绳来,他握住我的双手反拧到背后,手法熟练地绑牢,然后又将我的双脚绑上皮绳,我之前一顿挣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得屈辱地被他像只羊那样拎起来捆了,挣红了一双眼也没用。
耶律成文将我捆完后放到马鞍上,再次起步,却不再纵马飞驰,速度慢下来许多。
“听说你嫁给了徐持。”
我面朝下挂在马上,头脑充血,也不想答他,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有什么好?不是说病得快死了吗?”
要不是这样的姿势,我又要对他吐口水了。
我切齿,颠簸中开口:“你掳我来想用我威胁师父?不用妄想了,你是他的手下败将,无论耍什么阴谋都不会得逞的。”
耶律成文“哼”了一声:“北海一役,徐持趁夜偷袭烧我粮草,这才侥幸得胜,若是两军阵前对垒,我也未必输他。”
我也“哼”了一声,半点不客气:“说什么两军对垒,我师父还没来,你便怕得要逃回上京去了,不敢真刀真枪与我师父面对面,只敢在背地里派奸细掳人家小,阴险小人!”
耶律成文气极反笑,索性把我翻过来,一只手抓着我让我侧坐在他身前,对着我说话。
“你说谁是阴险小人?”
我豁出去了,恨道:“有种你就杀了我。”
耶律成文双眉一动:“我是要你来救人的,杀你干什么。”
救人……?
我愣住,一脸惊疑地看着他,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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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今天出门一路畅通,做了几次地铁都是一进去就有位置,好幸福啊
旁白:一年当中也就这一周是这样,好好珍惜吧……
82
我没再问耶律成文他究竟要我救什么人,他也没有再说下去,上京是辽国都城,距离长门关有将近两百里,耶律成文所带的骑兵队昼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像是急着要把我带回去。
我一开始还被他带在马上,后来颠簸太过,我吐了数次,他只好将我放回拖车上,仍由季先生看管。
我心知自己离师父越来越远,渐渐也有了绝望之意,上京是辽国都城,距离边关路途遥远,就算我侥幸逃脱,这漫漫黄沙无粮无水,就如季先生所说,不出十里我便死在路上了。
我被绑在拖车上,脑子里翻来覆去全都是太师父对我说的那段话,渐渐只剩下恐惧,怕自己会重复师父娘亲的惨剧,更怕师父因我而落入险境。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恶毒的手段,当年师父的娘被带到阵前,看到自己被用来威胁自己的丈夫,她是怎样的绝望?而徐将军射出的那一箭的时候,又是如何的煎熬与痛苦。
痛苦到——只能用死来平息。
我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了,张开的五指什么都抓不住,就连自己的生命都是空的,再没有一点用处,徒留祸患。
我一整天都拒绝进食,到了晚上,耶律成文便端着汤碗走过来,捏住我的下颚迫使我张开嘴巴,一碗汤直灌下去,灌完我便张口呕了出来,他一脸怒意地指着我:“你敢吐出来,我就再灌你一碗,灌到你不吐为止。”
季先生立起身来阻止他:“让我来。”
耶律成文还要说话,季先生却用辽人的话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听完脸色铁青,却也不再坚持,最后竟摔碗走了,季先生在我面前蹲下,低声开口,仍是那句话:“小玥,你若是死了,就再也看不到徐持了。”
我目眦欲裂:“活着让你们用我威胁师父?让玉门关那日重来一遍?”
季先生双目望进我眼中:“无论你是生是死,徐持都会不惜代价来找的,但在此之前,他一定会先解决雁门关之困,家国天下,孰轻孰重,他这个做将军的,一向比谁都分得清楚。”
我对他的恨意全写在眼里:“季先生,当年那件事,也是你做的对不对?”
他并不直面答我,只道:“无论你信不信,徐夫人之事非我所愿,徐将军战死沙场……我亦觉痛惜。”
我突然想起子锦说的话——无论你信不信,我心中对他总是与对别人不同的。
我脱口道:“你们这些人,都是面上一套,心里一套,徐将军真不该信你,留你在身边,连我师父也……”
“你可知道,我曾救过徐将军的命?”
我愣住。
“我十几岁时在长谷关外的峡谷中遇见徐将军,他单人独骑,中箭垂危,是我把他送回军营的。”
“你……你早有计划,别有用心。”
“徐家一门忠烈,世代护国,我心中自是尊重,为将者万里征战,终年枕戈寝甲,戎马倥偬的日子并不好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我齿冷:“出卖他们,就是你尊重他们的方式?”
季先生平静地看着我:“不,我是在帮他们,帮他们完成自己的选择。”
我露出“你是个疯子”的表情。
他一笑:“你听不懂,我不怪你。小玥,没有人能够逼迫徐家人,为将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护国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我耳边响起师父的声音——玥儿,我走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并没有人逼迫我。
我自鼻梁一酸,却听季先生又道:
“一个人的能力越大,他可选的也越多越大,但这世上的万物是平衡的,有得必有失,有因必有果,我母亲选择离开我父亲逃回来,她就得用死去承担后果,至于徐持,他选择了一条与他父亲一样的路。”
我听他提起自己的母亲,心里那点抹不掉的同情与可怜就再次升上来了,一时无语。
“人所得到的应该与他失去的相当,有能力的人自当知道这一点,要的越多,失去得也就越多,单看你是否能够承受。所以这世上做大事的人,所承担的痛苦也比平常人多得多。徐家世代为将,掌天下兵马,立朝堂之首,享万民敬仰,这些没有付出怎可能得到?”
我辩驳:“师父一心为国为民,天下人都看到了。”
“是,但就是这样的人,却也有自己的私心。”
我一愣,想起太师父的话。
——不过是一点私心……
我的心像是被锐器戳破了一个洞,几乎能听到血浆从里面汩汩地流出来的声音。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将军也是人,也想有人陪在自己身边,想要一点温暖,这有什么错?”
“没有错,可这点私心,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再如何无坚不摧的人,只要找准了他的弱点,便能一击必死。”
我发起抖来:“季先生,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季先生看着我,慢慢道:“真可惜,若没有你,徐持必成一代名将。”说完想一想,又道:“就算有你,这一役,他也定能名垂史册,你也很想亲眼看到吧?”
我“……”
“所以你要活下去。”他这么说着,又去端了一碗肉汤来,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居然笑了:“别这样,做将军固然牺牲良多,但还有更可悲的人呢。”
我垂下眼,半晌之后才哑声道:“你是说……做皇帝的人吗?”
季先生一愣,再开口看我的目光又是不同:“小玥,你聪慧过人,既然你明白,就应该知道这世上所有称孤道寡者,都是拥有一切而又一无所有的人,他们不能有朋友,不能有知己,更不能有爱人,他们的痛苦,是你无法想象的。”
我静静听着,许久以后才一字一字地回答了他。
“你说得对,但那是他们自己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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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今年过年感觉好冷清,初一从叔叔家回来的路上,连鞭炮声都没听到,完全没有气氛……
旁白:看更新的JM也少了很多,大家都出去玩了吗?
海:婚姻大纲与秋月收尾同时进行中,速度有点点慢,大家担待啦。
另,关于开头,请相信我,我会圆回去的,^_^
83
无论我如何抗拒,上京还是到了。
我们是在夜里入的城,耶律成文身为北院枢密使,排场自是不同,迎接的人一直在城门口守着,一路被拥簇着进了宫。
至于我,却是被带进一间空置的屋舍里,自有人寸步不离地看守着,季先生入宫后便与我分开,再不见踪影,我独自坐在屋里,有人送饭进来,我仍在想季先生所说的那些话,慢慢地也吃下去一下。
来收碗筷的人走后室内便再无一点声音,我上床去躺着,却毫无睡意,但数日来的颠簸与劳累耗尽了我最后的体力,身体渐渐跟不上思想,迷迷糊糊的,眼皮也落了下来。
半梦半醒的时候,耳边却传来隐约的可怕呻吟,我一惊而起,那声音就在门外,并不是个噩梦。
夜深如斯,陌生敌国,门外的呻吟声令我后颈到脊背都浮起细微的战栗感。
出了什么事?门外不是有许多守卫?即使有人受伤也一定会出手救助,难道……难道是来救我的人?
我猛地跳下床跑到门边,门竟然没有锁上,被我一把推开。
一低头,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伤者。
守卫们都在,个个刀剑出鞘地立在旁边。
我不顾他们会否出手,蹲下身先将地上那人翻过来,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汉人的脸,双目紧闭,满脸蒙着黑气。
我本能地搭住他的脉门,另一只手已经翻开他的眼皮开始查看,他身上滚烫,面色发黑,舌苔却泛出白色,呼吸微弱艰难,脉如游丝。
这症状是我曾经历过的,军队赶赴北海时,王监军被黑蛇咬中,看似热症却为寒毒,之后在西郊狩猎场,射中师父的弩箭上淬了同种蛇毒,但毒性猛烈许多,而这一次……
我心里一惊,手下已经动作起来,仔细去寻找他的伤口,但他浑身上下都没有被蛇咬伤的痕迹,只在手臂上有个小小的创口,像是被小刀划出来的,创面已经发黑了。
我想摸金针,但身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