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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就算她是个母老虎,也只能自认晦气了。
书香心头暗笑,她们这些女子虽是奉旨所娶,不过无名无姓。成亲这么几年了,假如因为过失被夫家休了,恐怕也无人再追究。当初送嫁边关,是为了安抚戍边守将,如今这些边城守将尚在军中的,不过十之三四,其余都已经做了普通商户百姓,田舍富家翁。
所谓的奉旨所娶,不过是用来踊跃吓唬吓唬裴家四老而已。
趁着院门口围观的众仆还未散去,裴九裴十六夫妇斗志明显低落到了极点,垂头丧气,面色晦暗,裴东明又笑咪咪补充了一句:“爹娘或许不知道,儿子生来粗疏,家里银钱所有,全是媳妇儿在掌管,但凡所出一毫一厘,都得经过媳妇儿同意,否则,便是儿子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
他这是明白告诉裴家众人,他就是个怕老婆,家中财政大权握在媳妇儿手中。
偌大家业,裴九与裴十六两家皆暗中盘算,只要将这个媳妇儿给休了,再替他娶个柔软易拿捏的,裴东明整日忙碌在外,再借着亲长替他管理家业的名头,这份家业可就完完全全握在了自家手中了。
哪知道如今媳妇儿休不了,还彻底的得罪了她。
自家老爷惧内,这事不但在裴宅,便是在整个响水的富人圈子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最出名的便是自呼延赞之后,再有人往裴掌柜家里送美人,不但生意做不成,还会蚀本。
外界盛传裴记帐目,这位掌柜娘子尽数掌握,至于这风声是谁传出去的……有段时间赵帐房抱着闺女四下闲逛,悠闲的好似下了岗,引得认识的人纷纷以为裴记铁三角(郭,赵,裴)有拆伙的危险。
只是这件事,裴家诸人今日始知。
经过这两日的闹腾,裴家众人在裴宅的待遇一落千丈。
饭菜照常送到了各房里,只是那送饭的仆妇态度却与前两日截然不同,不是爱搭不理,便是在路上多拖延一会,送到房里的饭菜便有了几分凉意。
再或者是,一时房里缺了茶水,或者想要将衣服送去下人房里浆洗,支使好几次,客院里的仆妇丫环却爱搭不理。
裴家众仆如今对自家老爷这两对爹娘可谓了解深刻,对自家老爷夫人越忠心,对裴家诸人便越慢待。
裴九裴十六俩老兄弟再到街上茶楼去听书,原先说过话的都不再搭理他们。方坐下便听得喝茶的众人指着他们窃窃私语,待到说书先生上了场,一敲大鼓,今日单说一段故事,名叫《为争财兄弟继子又弃子,闻出息两家上阵齐认亲》。
那说书先生好一张利口,将一位姓非的少年半生坎坷说的跌宕精彩。这位非姓少年亲父与养父乃是结义兄弟,养父无子,但家境富庶,亲父为谋财产,便将自己亲生儿子过继,哪知道没几年,养父生子,于是这位非姓少年便被养父一家踢出门去,又不得亲父接纳。
少年到得娶亲年纪,家徒四壁,无奈之下投军戍边,终成一代名将,衣锦还乡之时,震动乡里,养父亲父齐来认亲,两家宗族轮番上阵劝说,使了无数手段,使得这名将不胜其烦,最终挂冠辞官而引发的一场闹剧。
裴九裴十六越听越熟悉,俩兄弟对望,各自从对方老脸上瞧到了羞窘之色,在众人叫好的笑声中,灰溜溜的离开了。
经此一役,裴家众人在家里家外几无立足之地,凡常出门,总受人暗中指点,尴尬异常,就算是在家中,仆人也会暗中讥笑嘲讽。
裴九裴十六夫妻尚能蜗居在客院里,但裴东宁裴东海兄弟两个私下各挨了自己父亲一顿窝心脚,又被勒令不得出门。回房去,赵如玉与龚氏对各自的夫君也是冷脸相待,二人只觉宅中时光漫长,度日如年,一时想起裴家坳的种种好处来,至少比挤在裴家这小客院里日子好受许多。
思归心起,一时难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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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文进入完结冲刺倒计时……前天家中来客,切菜,一切下去把左手中手削掉了一大块指甲跟肉,对于我这种打字习惯了五笔……缺一个指头都会导致速度大降的人来说,真是杯具啊!
泪目,我如今终于知道了手指头的重要性了!
从今天开始不再预告更新时间,但会不间断更下去。
中指伤情严重,休息了两天已经勉强可以打字了,不过我们的完结口号继续不变!
☆、150、罪
150、罪
裴家的麦子这两日正式开收,除了佃农;还有麦客许三与朱五带领着的两帮兄弟。
裴东明这两年太忙;往年这些事苏阿爸操心惯了;到了收麦的季节;自然便接手了。
这日清晨起来;苏阿爸带着生儿出门,照例要去田里盯着,方出院子;便被裴东宁裴东海缠住了。
兰萱报到书香那里的时候,苏阿爸已经带着裴东宁裴东海出门了。偏今日裴东明事忙,出门绝早。客栈临近开业;他新近又在筹备慈安堂;准备安顿战后烈属遗孤,虽有老郭头赵老抠等人帮忙,便是慈安堂各种章程也要书香参与其中,还是忙碌。
一时里书香想要找人拦住,也晚了一步。
她惴惴不安一日,生怕裴东宁裴东海给苏阿爸找麻烦,本想着自己追过去,可昨晚裴欢欢白日贪凉,多吃了两块西瓜,脾胃不太舒服,闹腾了一夜,钱奶娘天亮才抱了过来给她,又请了古大夫过来看诊,她自然不敢轻易走开。
中午送饭的婆子回来禀报,只道在田间地头未瞧见裴家俩兄弟,倒是瞧见大商人呼延赞同苏阿爸并肩坐在田间地头,对着麦浪指点。
等到晚上,裴家俩兄弟东倒西歪的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苏阿爸,倒让书香与裴家诸人吃了一惊。
原来裴家俩兄弟在宅子里坐不住,左思右想,让裴东明带他们出去,显然不可能。裴九裴十六到时候恐怕会附送他们一顿棒子炙肉,那就大大不妙了。
最后想到忙碌的苏阿爸,这位瞧着是个沉默寡言又易摆布的,只要跟着他出门去逛一圈再同他一起回来,想来也容易逃得过裴父的责罚。
因此好话说尽,只道是瞧着苏阿爸太忙,所以兄弟俩特意来帮忙的。
生儿驾着府里的马车,一路到得田间,遇上许三朱五一帮熟悉的汉子围上来,苏阿爸只道又替他们带回来俩帮手,于是裴氏兄弟便被他们这帮粗汉挟裹着到了田里,一人被塞了把镰刀……
他们被一帮汉子拥在中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帮人一见他们落远了,便停一停,还要说些风凉话,激的他们往前。
这两人自小到大,几曾干过这种粗活?
晚上裴东海奓着自己十根手指,哆嗦着让裴王氏替他挑水泡——赵如玉被抢了嫁妆还赌债,至今还在肉疼,哪管他手指的伤处。
他指望不上媳妇,只能指望老策,苦着一张脸哭诉:“儿子已经知错,还请爹千万别再生气了。只是如今还欠着赌坊二十五两银子,二哥二嫂又不肯拿出来,可不得儿子自己想办法吗?爹让儿子整日窝在家里,万一赌坊的人找上门来……”
“哼!你的话要是能信,哪会有还赌债之事?”
裴九是无论如何不肯再相信这个儿子了。
裴东海又可怜巴巴道:“经过这次的事,儿子哪里还敢去赌坊胡闹。这次的债都没还清,万一过去了被他们抓住剁了手指,可如何是好?”
这个倒是实情。
想到这点,裴九略略气平了些。
不过紧跟着裴东海一句话,又差点让他郁闷而死。“爹你有所不知,我今日出去方知,二哥原来还有几十顷的良田,我们原还以为他只有铺子酒楼客栈,哪知道还有这么多田,雇了好多人来劳作……”
裴九与裴王氏皆是精神大振的站了起来:“真的?”不过很快又颓然坐倒:“他就算有几百顷良田,我们又分不到一顷……”听闻从前默默无闻过继给别人的儿子发了财,跟捧着个不知道的宝贝转头就送了人又有什么区别。
真是让人痛心又后悔的一件事啊。
晚上关起房门来,裴王氏与裴九大吵了一架,各自抱怨对方将有出息的儿子过继给了别人,如今感情稀薄,连一毫好处也得不到。若是当初将裴东明养在身边,他大约也会像裴东海一般听命于父母吧。
——这两位是完全忘了以他们育儿的方式,说不定裴东明早被养歪了。
因发现裴东明手上还有田产,裴十六房里也是闹腾了一晚上。
裴东宁比之裴东海更为倒霉,一镰刀下去,差点将左手食指割下来,握镰刀的右手上也是满手的泡,在外面当着一群汉子的面不好意思呻吟,回来在裴周氏房里便鬼哭狼嚎,泪水涟涟。
裴周氏一边心疼的给儿子止血包扎,一边喝骂龚氏没有照顾好丈夫。遇上这样疼儿子的婆婆,龚氏只有自认倒霉。她这位丈夫每每到了婆婆面前,便宛若孩童一般,仿佛他一直未曾长大,需要被人疼宠呵护。而裴周氏也视他这样子为平常事,娇养溺爱。
那日公婆逼着裴东明休了书香,当时裴东明的回答,不知道让龚氏有多羡慕嫉妒书香——假如是裴东宁被逼休妻,他恐怕会毫无怨言的一纸休书将她休弃。
成亲这么几年,到今日龚氏才明白,挑丈夫,重要的不是挑家境,而是要挑一个顶天立地,敢做敢当的男子,顶好是像裴东明这样子的。
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
那一头,包好了手指的裴东宁兴奋的向裴十六夫妇讲述他今日的新发现,原来裴东明还有良田许多,多到需要雇人来收割。
这消息等于导火索,让裴十六夫妇也关起房门来吵了一个晚上,互相抱怨后来生了亲子,冷落了养子,又将他赶出门去,今日这富贵竟然一钱一毫也沾不到,实在后悔的慌。
第二日里,就跟商量好了似的,等苏阿爸出门的时候,两家人齐齐将哭丧着人的裴氏兄弟送了过来。
裴九客气道:“家里这么忙,我们又帮不上东明的忙,就让这逆子跟着老哥哥去田里帮帮忙。”秋芷默默替他在心里补充:……顺顺探探消息,看看能不能揩些好处回来。
裴十六也拖着裴东宁直往苏阿爸面前送:“东明忙的这样,我们做父母的又帮不上他,镇日在后宅吃闲饭,心里不安,不如就让这不成材的去田里帮帮他。”顶好是监监工做点轻松的活儿顺便看看这粮食亩产多少……
裴氏两兄弟苦着脸奓着手一脸将赴国难的悲壮表情,互相对望。
经过昨天一事,书香这回再不怕苏阿爸会受这俩兄弟的气了,高高兴兴送了他们出门。
既然有人愿意给他家免费收田,省一点雇麦客的工钱,她何乐而不为呢?
该出门的都出了门,她回后院料理家务,裴淑娟拿着一张白绢来找她联络感情,美其名曰:“听说嫂嫂心灵手巧,我粗手笨脚的,想要绣个好看些的帕子,苦于没有好的花样子,想央嫂子给我画一个。”
书香暗抽嘴角,这是莲香的长项,她却从不擅长。这位小姑子来了这些日子,几曾瞧见过她绣花的?
她提着帐本子一脸歉意:“妹妹哪里知道,这些针线活嫂子是一概不擅长的。至于绣花,就更是别提了。你大哥当初娶我,说是不指望我能将花鸟绣活,只求能算帐识字就成……”这些话纯属糊弄裴书娟,当初成亲于她,等同于盲婚哑嫁,掀盖头前她连未来夫婿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只不过这一切,裴书娟无从得知。
见她完全不搭自己这茬,径自抱着帐本子拨算盘,裴书娟只好自己提着笔画起了花样子。这本是她惯常做的,驾轻就熟,可是生怕几笔画完了再无借口干坐着也不好意思,索性画一笑思三下,慢慢的画。
正画着,赵如梅端着个炖蛊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我去厨下,听得二嫂一上午忙着理事看帐,便炖了些冰糖银耳来给二嫂润喉。”
这银耳还是赵如玉手头的东西,本来是想着边漠干燥,拿了来炖给自己喝的,如今为了让庶妹巴结书香,才拿了出来的。
赵如梅是个聪明的,被书香说过一回,这一次便不再叫她“姐姐”,而改称二嫂了。
大伯父家这一门打的什么主意,裴淑娟他们这一房早知道了,而且裴周氏早耳提面命过,无论如何不能让赵如梅进了裴家门。因此裴淑娟掩唇一笑:“赵妹妹好生善解人意啊,姐姐我也在这里坐了一早上,嗓子干,不如也拿来让我尝一口?”
她就坐在书香旁边,见得赵如梅将炖蛊放到了书香案前,伸手便端了过来,揭起盖子来美美喝了一大口,啧啧赞叹:“这银耳炖的可真好,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