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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头一看,忍不住怀疑。
燕檀这么久没回来,房里居然干干净净,炉上火虽然被封着,但坐着热水。
“燕大哥你金屋藏娇了吧?”
燕檀苦笑:“我倒是想……也得有人给我藏啊。”
他进山之前回营那日走的比较匆忙,床上堆着许多穿脏的衣服,如今不但床铺整齐,拉开衣橱,那些脏衣服也被洗的干干净净,叠在那里。
罗毓追在他身后问个不住,问的急了,他被烦到不行,只好道:“这是裴……裴嫂子来收拾的吧。”
罗毓啧啧称奇:“没想到那位裴娘子饭做的那么难吃,厨艺那么差,倒是个干净人啊。”
燕檀只当他城守府的公子,吃惯了山珍海味,对寻常人家的食物吃不惯。可是再想想,这位罗毓在营中吃饭从来狼吞虎咽,跟别人抢菜抢的不亦乐乎,几时又嫌弃过吃食简陋了?
“她的厨艺怎的差了?”
罗毓奇怪的看着他:“你竟然不知道?裴娘子好像味觉上有些问题,每次做的菜都咸死人不偿命,也难为东明大哥,为了讨好娇妻,吃的津津有味……”
燕檀想到书香的性子,唇边不觉漾起一抹温柔笑意来,引得罗毓大叫:“你看你看,当时我在他家吃饭,东明大哥瞧着他家小娘子,也是你这副模样……你想谁家闺女呢?”
燕檀面上笑容立即隐去了,“你还不快洗?”捅开了炉火,继续烧热水。
二人洗完了澡,罗毓听得燕檀要去裴东明家吃饭,只觉他太过英勇,一脸的不信:“你别是糊弄我吧?”
见燕檀要走,他跟在后面叨叨:“那么咸我就不信你能吃得下去?”
二人到得裴家,见到裴东明散着头发,气嘟嘟坐在火炕上,桌上摆着两盘凉菜,一盘绿一盘红。
书香却一脸笑意的招呼他们,全然无视裴东明的臭脸。
当着两人的面,裴东明这才不情愿的下了炕,坐在桌边。
书香的拉面下了锅,在沸水里滚两滚,捞出来,舀了旁边锅子里的臊子汤,一人一碗臊子面上了桌,裴东明与燕檀各端了一碗面来吃。
罗毓这些日子在山里转悠,啃多了干粮,瞧这碗里的臊子汤里豆腐鸡蛋,肉末山菌,竟然还有些豆芽之类,荤素齐备,闻之饭香诱人,想到那咸度,又咽了口口水,见裴燕二人吃的香甜,闭着眼睛豁出去了,想着宁可咸死,也先吃碗热呼饭再说。
他端起来,先小小喝了一口汤,只觉咸淡适中,再捞一筷子面来吃,面条筋道,汤味酸辣,很是合口,呼噜噜塞了一团面条入了口,咽下去才赞道:“裴嫂子,你今儿这盐味正合适……”
裴东明本来正板着脸跟自家小媳妇儿生气,见这傻小子傻头傻脑说了这句话,再想到他在自己家吃饭那情形,顿时笑出声来。燕檀本就猜出了书香在恶整罗毓,挟一筷子桌上的绿菜,只觉入口略带一丝苦味,但回味鲜香,也是边吃边笑。
书香正在下第二锅面,回首嫣然一笑,毫无歉疚之意:“罗少爷对不起了!以前多有冒犯!”
罗毓这才省起,以前是被人恶整了。
不过今日这饭吃的舒服,那红色的凉菜原来是腌的胡萝卜丝,酸咸适中,吃一口脾胃生津,绿色的小菜略有苦味,别有风味,当下吃的很是舒服,早不计较了。
“裴嫂子若是觉得对不住,以后我要是来蹭饭,千万别把我打出去就好。”
他身上半分银子也没有,营里大锅菜跟裴娘子这饭的味道比起来,简直可以算得上猪食,只能混个饱肚罢了。
为了教别人能看得起,这些日子他忍着抢食,总算在营里扎了下来。
书香笑着应承。
裴东明见燕檀跟罗毓吃那绿菜吃的津津有味,不怀好意道:“你们都不知道,她给你们吃的这是鸡食,我们吃的跟她养的小鸡吃的是一样的。”
书香:“……”夫君你也太小心眼儿了,喝起醋来没完没了,跟几只小鸡也要争宠……
燕檀与罗毓各挟着一筷子绿菜,你望我我望你,只因味道实在好吃,挣扎了一下,双双喂进了口里。
“大哥说什么胡话呢,我们以前出去打仗,冰天卧雪,什么东西没吃过?草根树皮,这个难道是野菜?”
“野菜好野菜好,野味儿鲜呢。”罗毓随声附和燕檀,见裴东明一脸郁愤的表情,越发挟了一大筷子来吃,“这味儿正好。”
书香抿嘴直乐,“你们吃的这菜叫苦苦菜,郭大嫂子说这菜最是养人,吃了可治疮毒跟各种伤,多吃又少生病,正是药食两用。小鸡吃了还不生病呢,如今不过三月中,这才刚冒了个头,我凑这一盘子可不容易呢。”
那小眼神得意洋洋朝着裴东明瞟啊瞟:你不识货,自有人识货呢。
燕檀跟罗毓见他小两口斗气一般的模样,风卷残云,将桌上那碟苦苦菜消灭干净了,等到裴东明再下筷子,早被吃的精光。
晚上,书香收拾了碗筷,见自家夫君盯着她从外面搬回来的小鸡木箱,眼神凶恶,好像屠户一般,吓的将他撵到一边去:“你别盯着我的小鸡好像要吃肉一样,它们还小呢……再说了,它们将来是要下蛋的。”
“那公鸡呢?我瞧着有一半是公鸡呢。”小鸡还小,根本瞧不出来公鸡母鸡,他不过随口胡诌,不过书香从来没养过这些小东西,只当他说的是真的。
“公鸡都留着打鸣,我怕你早上睡的迟,误了回营,多养几只打鸣,好教你早起。”书香心道,自家生孩子男女都不由我,还母鸡孵崽,男女难道还能指望着我来定不成?
裴东明气的磨牙,他从军多年,向来警醒的很,小媳妇儿分明养出了感情,舍不得,生怕他说这些公鸡养大了吃肉,这才说瞎话编排他。
他出去闩了院门,回来又闩了房门,将小媳妇儿拦腰扛了起来,摆出十分土匪无赖的架势来:“小娘子,你今儿惹得大爷不高兴了,不让吃鸡,那就吃你!”
书香被他扛在肩榜上,脑袋朝下,顿时头晕目眩,拼命挣扎:“你放我下来!”
裴土匪伸出大掌来在她的小屁股上“啪”的拍了一巴掌:“再不老实就扒了裙子打板子!”
……
书香心头愤恨,老实了也被扒了裙子,这个土匪,去山里转悠了还没半个月呢,回来就一副土匪样子。压在她身上,咬着她雪丘逼供:“说,是为夫重要还是你那窝小鸡仔重要?”
书香:“……”一个是枕边人另一群是宠物,这有什么好比的?
可惜男人的想法与她大相径庭,见她咬牙做出坚贞的模样来,坏坏的掏出长枪入了巷,捅一下逼问一次:“老爷我今儿很不高兴,你还不老实招来?”
书香被他逗的直哼哼,胸前被吸的酥酥麻麻,哼哼着答他:“老爷……老爷最重要了……”
男人顿时笑意盈面,眼中精光大盛,边动边继续逼供:“那你为何还在老爷进门以后,嘲笑老爷,跟小鸡的待遇是一样的,就差拌点小米,老爷我就吃的跟小鸡崽子们一模一样了?”
身下的女人已经柔成了春…水,主动伸出愈加细瘦的胳膊来,搂着他的颈子:“小鸡崽们最怕养不活……老爷你出生入死……我都要好好喂着你们,不生病,好好喂着你们……”
裴土匪被良言打动,立即金盆洗手,做了良家男,将怀中的女人紧紧搂住,感觉到她身上瘦的厉害,比走之前竟然瘦了许多,简直有些硌人,思及他走后,她定然日夜难安,这才瘦成了一把骨头,只恨不得将两个人打碎了,捏成一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待安心。
他伏下身去,如驰骏马,激情四溢。
春夜漫长,窗外寒风抵不过良宵暖意。
47
风卷尘沙,肆意狂虐,戈壁滩上风吹石走,城头值守的裴东明一张嘴呛进一口的沙子,他“呸呸”吐两口沙泥,大手在脸上搓一把,搓下来一手的沙子。
他身边的罗毓方才不小心张口,此刻却含着一口沙子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罗大少爷往年春日出游,必定得日朗天晴,像这般沙尘肆虐的鬼天气,他总是躲在书斋里读书的。
城门上立着的标枪一般的值守兵士们脸上皆覆着一层沙土,再英挺的男子也失了真容。
经过香末山一事,左迁终于默认了罗毓为响水营兵之事,只是目前尚无职务,他当着众将官,似乎有几分生气,指着罗毓道:“既然你喜欢跟着裴校尉,那以后你就着跟着他吧。”
此事传到罗四海那里,罗四海也只有暗叹左迁用心良苦,自家儿子这般磨缠,有碍于他的颜面,两家世交,既不能打又不能撵,只能将罗毓安排到裴东明身边,战场上刀枪无眼,裴东明又是个机敏可靠的,倒可以分神多照顾一二。
罗城守对左迁这番安排,心内甚为感激。
但左迁私下里却将罗毓叫了过去,一脸的为难:“世叔那里,听到我这安排,想来也不会再为难你。既然我替五公子遂了夙愿,那五公子能否帮忙劝劝令妹……前两日我有事出营,被令妹堵在酒楼门口‘偶遇’,身边围了不少人……再这样下去,有损令妹清誉……”
堂堂响水驻军一方将领,在营中号令千万人,出了营就跟窃贼一般,需要时刻警惕突然冒出来的罗大小姐,还有她那炽烈的眼神。
左迁委实很困扰。
罗毓将这件事当作自己进了响水营,左将军下达的第一个任务,这些日子翻天覆去的思考,最后绝望的发现,自家这个宝贝妹妹从小就横冲直撞,想要的东西从来百折不挠也要弄到手——这事恐怕不能善了。
他在城门上吃着沙子犯愁,罗桃依却在城内纵马,轻车熟路的到了书香家门口,下得马来,远处罗家门口探头探脑探出来一个小脑袋,罗敏默默看着那衣如烈火一般的女子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裴家的小院门,院子里传出来一声清朗的声音:“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要踢坏了我家的大门,回头把这院门拆了弄个朱漆大门楼子,门口还要有石狮子的那种……”
罗娘子出来叫儿子回去,瞧见裴家门口栓着的枣红马,脸色都变了:“那个母夜叉她怎么又来了?”
罗敏怯怯的抬起头,甚为不明:“娘,要不是罗大小姐教训了爹,你还要挨打,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罗娘子细瘦的眉毛拧在了一处,显示内心的纠结:“她……她这样的女子,根本就嫁不出去,谁敢娶她?”
罗桃依实是有悖她自小按受到的贤妻的标准,打从心底里,她不喜欢这个女子。
罗敏大胆的抬起头来,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口齿清晰,响亮的回答她:“娘,我长大了要是娶娘子,就娶这样的娘子!”那是怯懦的,日夜忧泣的母亲身上完全找不到的那种烈烈绽放着的姿彩,耀如烈日的光芒,仿佛瞧着这样的女子,他那颗时时处在怨愤恨毒与不安的小小心灵也暂时得到了解放。
他说不出那种感觉,不过他喜欢这位美丽的大小姐,提着鞭子抽打他亲爹的时候,简直就像杀蛮夷的英雄……
“不——敏儿你千万不能这样想……”罗娘子啰嗦着,颤抖着,恐怕是恐惧的看着自己这个从来都安静缩在角落里的儿子,仿佛不认识他了。
罗家母子的这番对话,裴家院子里的两个人全然不知。
若是知道了,书香定然要对罗桃依大加嘲笑。
外面狂沙漫天,但书香家院子里却格外的安静,小小的菜园里已经绿意盎然,书香细心的蹲在小小的仅容她双脚前后一字落足的菜垅上,仔细的看着小小的萝卜叶子上面的泥土开裂程度,看到裂口大些的地方,便高兴的小小欢呼一声,小心的揪萝卜叶子,拿小铲子松松四周的土,然后使力一拨,便有一只杏子大小的玉白色萝卜离了土。
她如法炮制,好不容易拨了五六颗小小的萝卜出来,扔到菜园外面,哪知道罗桃依提起一把萝卜叶子,尽数把萝卜拧了下来,拿起旁边木桶里放着的水瓢,舀起清水,冲洗了几下,洗得干净了,一口一个,喀嚓喀嚓几口便下了肚,入口清甜多汁,一点萝卜的辣味儿都没有。
书香惨叫一声,大声控诉:“罗桃依,你居然吃了我的玉团儿?你给我吐出来!”这小萝卜本地人称作“末萝卜”,意谓它的小巧。书香下种的时候并不知道这萝卜长什么样儿,今儿第一次拨,却意外欣喜的发现,这“末萝卜”与后世的樱桃萝卜大小形状一模一样,小巧玲珑,只是这“末萝卜”是白色的。
她有心替自家这小萝卜起个可以同樱桃萝卜比肩的名儿,想了半天,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