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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发抖。
书香与别房的丫头们本就不是很熟,她平日又是个沉默的性子,只好独自站在那里,却不防莲香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脸的泪拉住了她的手,小声在她耳边耳语:“妹妹,你去了哪里,吓死姐姐了,我在院子里转了好几遍没寻到你。”
她反手握着莲香的手,这时候始感觉到了害怕,也许是身边有了温暖的缘故,伸臂抱紧了莲香。
昨天晚上,这个可怜的,善良的女孩子还在为自己以后的婚姻伤心害怕难过,可是林府这场大劫,她却转眼就开始为不见踪影的书香担心。
书香紧抱着她,嗅着她身上温暖熟悉的气息,低低在她耳边耳语:“姐姐,书房被围起来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下姐姐就不用嫁给戴瘸子了。”
莲香一怔,转头来瞧她的脸,见她一脸的困倦,昨夜二人焦虑伤心,一夜未睡,可是此刻这小丫头一脸调皮的望着她,好像解决了天大的难题一样,讨好的看着她。
她的泪涮的流了下来,在她身上轻拧了一把:“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想到这个?”
小姑娘在自己身上揉了一下,做出一个怪样子来,似乎很疼一般,似哭似笑,又伸臂牢牢抱紧了她,喃喃低语:“我从此以后身边只有姐姐了!”脸上却已有泪飞泄之势。
莲香边替她擦着眼泪,边安慰她:“姐姐也只有你一个妹妹了。”她是逃荒被卖的,父母兄弟早已失去了音信,不知生死。
二人紧紧相拥,在这寒凉的秋夜,都从对方身上汲取一时的温暖,可是二人都有未曾说出口的半句话:明天以后,谁知道要被发卖到哪里去?
姐妹在一起,那不过是一句安慰之句罢了。
挑选
5
门口的军士拿着本册子按着名字念,到得门口再略问一两句,便有军士押着出了院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书香与莲香紧紧握着对方的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掩的惶恐。
“妹妹,我们是不是要被发卖了?”
书香摇摇头,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叫出去的人是被发卖还是要被送到哪里去,无论去哪里,总归不是好地方吧?
三天来,府中年轻的仆妇丫环们都被关在大夫人的院子里,不知府内任何消息,至于往日掌管林家内务的大夫人早已不知被押到哪里去了。
站在门口的军士忽尔高声喊道:“怀香——”,怀香从人群中挤出来,畏畏缩缩到了院门口,那军士不知低声问了句什么,怀香摇摇头,便被领走了。
“书香——”
这一声喊简直像追魂索命一般,姐妹二人齐齐瑟缩了一下,莲香眼泪涮的下来了,只能哽咽着吐出来俩个字:“妹妹……”手握的死紧,几乎要将书香的骨头捏断。
书香也觉眼眶酸涩,只敢低低道声保重,便匆匆挣开了她往门口小步快走了过去。
门口的军士瞧着倒有几分和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有点奇怪,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你可曾成亲?”
书香摇摇头,心紧紧攥成一团,暗中揣测这成没成亲是不是跟发卖的身价银子有关系?这个世界她全然陌生,完全不知道获罪官员家中的奴仆以后会怎么样,越忧心反倒越恐惧。
那军士不再多说什么,只朝走过来的军士点点头,那军士便带着她往隔壁二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书香从前一直不曾进过二夫人的院子,进去之后才发现,院子里站着十来个粗壮的婆子,领头的却是两个面色严肃的嬷嬷,一个高颧骨,一个圆胖,头发都一丝不苟的梳了起来,先进来的人就被送到了那两名嬷嬷身边,从眉梢眼脚到走路的姿势都要端详一番。
这架势倒像给谁家挑丫环一般,旁边就有人专门拿着笔墨记录。
轮到书香的时候,她倒未受什么刁难,很快便被放了过去,送到了一旁站着的一群女子身边,她一转身便瞧见了怀香。
怀香大概在这些人里面瞧见她很是庆幸,面上勉强闪过一丝笑意,还难得客气的跟她打了声招呼:“书香妹妹,以后你我姐妹便在一处了。”
书香客气的点点头:“以后要麻烦姐姐了。”
这种时候,任何的猜测都是枉然。想通了这节,她心中镇定了许多。
院子里的女子越来越多,书香细细观察,只觉进来的都是林府里未成亲的少女,而且年龄最小的也十五岁,最大的十八九岁,一个成过亲的仆妇也无,她心中渐有一个朦胧的猜测,呼之欲出。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插曲,更证实了她的猜测。
二夫人房里的大丫环蕊儿进来以后,被那领头的嬷嬷瞧了几眼,那高颧骨的嬷嬷冷冷开口:“你可是已经破了身,不再是清白身子了?”
蕊儿涨红了脸,咬着唇不知所措的看着那嬷嬷,死也不肯开口承认。
她尚未成亲,今年也有一十六岁了,模样娇俏,是二夫人院子里数一数二的漂亮丫头,在林府里也算数得着的体面人,哪知道今天被这婆子开口喝破,一时羞窘难言,眼泪紧跟着就流了下来。
另外那个圆胖的嬷嬷唇角划过一丝讥诮,“少拿出你这副勾搭爷们的可怜模样儿来,眉形都散,还未成亲就已破了身子,在这里装什么清白?押下去吧!”
蕊儿“哇”的一声哭了,挣扎着被两名军士押走了。怀香恰站在书香身边,“哧”的一声冷笑,低低道:“往日我瞧着蕊儿那般得意人,却原来早已经不是……”说着掩唇一笑,
书香心中一阵厌恶,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略站开了些。
她心道:若是大少奶奶给了你机会,怕这会你也已经跟蕊儿一样了罢?
她心中正厌烦怀香的刻薄,恰瞧见莲香进了院子,顿时心中高兴,目光紧紧盯着那两名嬷嬷。
那两名嬷嬷经过蕊儿一事,凡是再被押进来的丫环们,便越发挑剔了起来,从身形走路到眉梢眼角,无不细细端详盘查,连书香也感觉到自己手心都捏了一把汗的时候,莲香才过了关。
两个人不过是从一个院子到了另一个院子,可是这中间仿佛已经经离过了长久生死别离一般,都泪中带笑望着对方,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不肯松开。
怀香见她二人这般亲密的模样,冷哼一声,往人群里挤了过去,但她两个向来亲密,如今这种境况之下,还能在一处,辛酸喜悦,五味俱全,哪有空理会怀香。
中午吃过军士送过来的饭以后,她们这些人被押着从林府后门送了出来,十个人一辆马车,其中一个是粗壮的婆子,总共有六辆马车,竟然全是林府年轻未曾婚配的丫环。
马车行了一刻钟,到得城门口,听得城门守卫的盘问,书香隐约听到几个字,好似是“送到边关……”,有心想要告诉莲香,看看同车粗壮的婆子,终于忍了下来。
她第一次来到京城的时候,挨挨挤挤坐在马车里,跟一群同样被卖的大小孩子们被送进了林府,一住就是四年,万没想到离开的时候差不多是同等境况。
路上行了许久,到得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估计大约到了晚上七八点,天完全黑透了,坐在车里半天,身子都僵了。
那粗壮的婆子先下了马车,然后招呼她们也下来。她与莲香搀扶着下来的时候,差点吓了一跳。
她们的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火把将四周照的很是亮堂,前后皆是身着铠甲的将士,六辆马车恰在中间。看到这些马车里下来的年轻姑娘,那些军士们目光灼灼的盯着。
莲香红着脸拖着书香,羞窘的几乎无处可藏。书香目光在四周打量一番,正瞧见了远处从马上下来的左迁。
她虽不知这位年轻将军的名姓,但能够采纳她的建议,想来也是心肠软善之辈,目光不由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不料这目光被左迁身旁那位中年男子捕捉,那长髯男子轻笑一声,“将军这才下马,便引得小姑娘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了过来。”
左迁循着他的目光瞧过来,面上不由讶异,继而便染了些浅浅笑意,原来这小姑娘真的被选了来,竟然不曾被林大少爷染指?
“军师你口口声声称赞将林府所有书房里的书都损赠了给大相国寺,供贫家子弟借阅是个慈悲的主意,怎么见了这出主意的人还要编排几句?”
这中年男子正是左迁身边这些年不离左右的军师,姓连名存,为人很是趣致,乃是当年左老将军身边的人,自左迁进了军中,老将军便将他托付给了连存,凡军中大事,左迁无不与他商议。
连存本是打趣了左迁一句,哪知道反被对方打趣,转身对着那小姑娘的立身之处略一抱拳,他本是率性为之,不成想那小姑娘却也轻轻致福,朝着他还了一礼,全无十几岁小姑娘的羞涩之意,坦坦然跟着那粗壮的婆子缓缓去了。
左迁轻笑一声:“如何?”
连存拈着胡子思量一番,又笑道:“将军你确定此次军中将士婚配之事全权交托了给老夫处理?”
左迁苦笑一声:“军师也知我目前尚未成亲,这些事情全然不懂。既然向陛下求来了这恩旨,自然要好生配成几对美满姻缘。这件事你不管,难道给我父亲去?”
连存大笑:“我只当将军冲锋陷阵勇往之前,定然万事不怕,原来也有你作不了主的事?!”
二人忍不住相视而笑。
原来左家世代皆出将才,驻守边关。这次左迁回京述职,正赶上朝中人事动荡,林相被人弹劾,与万贵妃生的三皇子结党营私。
三皇子久已不满太子,暗里明里不知使了多少次绊子,武帝皆视而不见,哪知道此次不知道哪点踩到了武帝的底线,索性将多年受宠的万贵妃打入了冷宫,三皇子被幽禁,一直站在三皇子这边的林相一族自然也跟着遭了大祸。
左迁被委派到林府抄家,受书香护书一事的启发,想到边关驻守的军士们年龄老大,但边关寒苦,很少有女子愿意嫁到边关去。且这些年边关与夷族虽无大战,但小摩擦从未断绝,边关将士解甲归田娶妻生子也无可能,林府这些丫环们正值嫁杏之期,林府获罪,正可选些身家清白的女子送嫁边关。
抄家当夜,他进宫复命,顺便将这事提了一提,哪知道武帝当即欣然同意,将他连连夸了几句,于是这件事便定了下来。
至于被挑中的这些林府丫头们,包括书香莲香等人,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知自己的归宿已经被左迁跟武帝三言两语,定了下来。
婚配
6
左迁虽然年纪尚轻,但领军几年,威严亦盛。
年轻悦目的将军英姿勃发的站在院子里,下首是青春韶华的妙龄女子,连存笑微微坐在一边抚着胡须看好戏,看他怎样将这一出戏唱圆满了。
院子里的年轻女子们虽然经历这场大劫,但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养着,途中也是好生照顾着,虽然面上皆有倦色,到底年轻,胆大的已经偷偷抬头,眉目含羞的偷瞧着左迁了,放眼望去,倒是只有那小丫环抬头直视着左迁,颇为从容的样子。
连存心里暗赞了一声,左迁已经开了口。
“诸位,林家获罪,全族被流放,按大夏律,奴仆都要被充公发卖的,像你们这般年轻的姑娘们,本是罪奴,要么青楼要么营妓,或者下九流的场子——”他适时的停顿,利如寒刃的目光沉沉压了过来,带着刀锋的凛冽之气,眸光从那些或羞或窘的女子面上扫过,欣赏着她们乍然色变的模样,满意的看到这些女子大多数已经泪流满面,有人带头扑通跪了下去,“求将军救救奴婢吧……”紧跟着,一院子的丫环们陆续跪了下去,大部分都失声痛哭……
当然也有例外。
书房里的那个小丫头眸光清明的瞧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仿佛预知了他接下来的话一般,与他的目光相撞,大约是觉得大家都跪地求饶,连她身边一个圆脸的姑娘都使劲拉着要她下跪,她这才低下了头,缓缓跪了下去。
跪的跪,哭的哭,五十几个姑娘的哭声让这驿站的院子显的极为热闹。
昨天她们就被告知,今晚就到了西北边城,大部分姑娘都以为自己从今以后成了营妓,哭声极为惨烈。
左迁向前一步,面上神色和缓了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凶煞,连声音也放的柔和了许多,循循诱惑:“大家别哭,别哭!只因本将军向陛下求情,这些少女不过是林家下仆,与林氏谋逆案全无干系,不如由陛下为你们指一门婚事,平了奴籍,好生过日子,也算是一桩功德无量的善事,陛下已经颁了恩旨下来了!”
正在哭的少女们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