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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存不由失笑:“听书香姑娘这话,倒好像与人作过媒一般?”
“难道连先生从前替人做过媒?”
连存这下忍不住拊掌大乐,倒真是个口齿伶俐的丫头,一下就将他给问住了。
他自然是从未曾做过媒人。
“那姑娘有何妙策?”
他本未曾指望书香回答,哪知书香来时就早已考虑详细,连忙笑着顺杆爬了上来:“连先生,婚姻之事贵在和谐。先生既然要做媒,这次同来的姐妹有五十四人,不如让众姐妹把自己中意的男子说一说,是急脾气的还是慢性子的,又或者想嫁个原籍的,中意话多的还是闷葫芦的……”
连存被她这通说法给镇住,这未嫁的小姑娘数说起男人来种类极多,倒好似自己早经见过许多性格不同的男子,半点羞涩也无。可她大大方方站在那里,说不出的爽朗大方,倒教连存一时也说不出半句指责的话。
莲香早已经羞的头都快钻到地下去了。她早知道这小丫头胆子极大,却没想到还有这般厚脸皮的。历来女子出嫁,哪轮得到自己多嘴的?
“妹妹,我们快回去吧……”
书香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如何肯放,又再接再励,“先生,就算军中挑出来的人,也应该让他们各位讲讲自己中意哪类的女子,温柔手巧的,活泼开朗的,又或者端庄寡言的高矮胖瘦……大家心中都有个底了,也好过三天之后成亲,不到十日,先生门口便挤满了吵架的夫妇,都要来寻先生断一断家务。到时候……恐怕先生也再难有清静日子过了……”
连存想到门口挤满了气愤填膺互相指责的一对对怨偶,顿时感觉前景惨淡,日子难过,拈着胡须笑道:“姑娘这法子极好。不如先说说,你想要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书香心下大喜,连连摆手:“我倒不急。”一把拉过旁边的莲香,将她推到前面,笑语如珠:“书香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连先生,军中可有脾气涵养特别好的男子?我这位姐姐心灵手巧,又做得一手好针线,为人又和气,烦劳先生多费些心思,一定要替我这位姐姐挑个宽厚些的男子……”
莲香被她这番话说的都快羞哭了,当着陌生男子的面,讲这些婚嫁之事,于她简直是从所未想:“我要回去了……妹妹你就在这里疯吧!”转身便向外冲了出去,不妨出门却差点撞在一名年轻将士身上,差点吓的哭出声来,捂嘴便跑了。
那男子站在院门口,似正听到有趣之时,年轻俊朗的五官之上满布了笑意,立在门口看那小丫头行事。
院内二人却不知门口早有人偷听多时。
连存今日被这小丫头逗的一笑再笑:“难不成书香姑娘以为我军中全是些暴悍的男儿?”
书香心道: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将士们多少都有些心理阴影,万一命歹碰上个变态,莲香这般柔弱的人,一言不合拳打脚踢,后半辈子可如何熬下去?
她面上显出几分难过之意:“我这位姐姐胆子太小,晚辈怕先生给配一位急脾气的姐夫,只能天天坐在房里抹泪了。”
连存心中感慨,只觉她为了同行的姐妹费尽心机,这般出头,心中赞赏她为人机警,颇多筹谋,比之那些养在深闺遇事只知道怨天忧人,哭哭啼啼的女子强了数倍,正待再说,却忽尔转头瞧见了门口立着一人。
“东明你几时来的?怎的傻站在门口,不肯进来?”
书香转头去瞧,立在大门口的男子身量与左迁仿佛,只是瞧着比左迁大了几岁,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正炯炯有神的看着她。
她立即如获至宝,双目都泛出光来,将对方上下打量一番,似乎满意至极。裴东明眉毛微挑,面含笑意,缓步而来,任她打量。
连存看着面前这秀美的小姑娘,想她行事为人,再瞧瞧眼前的裴东明,只觉正是天作姻缘,定然要再添把柴,于是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名唤裴东明,乃是响水营中军士比武得冠者,又读过几年书,勇毅果决,是个好儿郎,现年二十有四。
书香暗道一声:这位就是莲姐夫了,果然好儿郎!迫不及待的向连存确认:“连先生确保这位裴校尉不会打女人?”
连存眼角的余光尴尬的朝裴东明瞅过去,他已近在眼前,想是也听到了这句话,面上也是一笑,大大方方道:“军师不能保证在下不打女人,不过在下可确保决不会打女人!”
书香面上大大漾出笑来,向着连存深深福了下去:“先生,我瞧着这位裴校尉人品出众,与莲香姐姐十分匹配,先生定要为我姐姐作主,玉成此事啊!”
裴东明脸上的笑……僵住了。
连存抚着胡子的手不由停了下来,“你……你真要为莲香姑娘求这门姻缘?”
书香心道,这样出众的男子,回头被那五十几个姑娘们知道了,恐怕都要抢,先下手为强,肥水不流外人田,定然要先为自家人打算了。
咳……这位裴校尉,其实决对与肥水有着本质的区别。
若拿男子比肥水,林家大少爷大概就算是肥水级别的吧!
她这番费心,又怕连存不肯玉成此事,连忙讨好道:“先生能帮了晚辈此忙,晚辈也要为先生分劳。不如先生送些笔墨予我,我去将姐妹们的想法都记下来供先生选阅?”
连存瞧一眼裴东明,心道:这小子平日也算颇有智谋,怎的今日一副呆样?
大志
8
“我想要嫁给左将军!”
怀香高昂着头,站在大通铺上,对着嘻嘻哈哈坐在铺上的姑娘们宣布,又示意一旁提着狼毫的书香记下来。
书香差点被一口口水呛住,为难的推脱:“怀香姐姐,要不……就写,你想要嫁个像左将军那样的男子吧?”
姐姐你也太不客气了!
这要放在后世,左将军那就是营草级别的男子,家世好模样好,有权有财,娶个什么人不好,非要娶个小丫环?
围坐在怀香身边的姑娘们都惊羡的看着她,早知道自己也这样要求好了。可惜书香手脚太快,大部分姑娘们都被她几句话给洗脑了,乖乖按着她的想法行事。
具体示例如下。
姓名?
春桃。
年龄?
十七岁。
籍贯?
元浙。
想嫁的意中人?
姑娘羞红了脸,只盯着书香的笔杆发呆。
她扳着手指头数说:“老实敦厚的?嘴巧会说话的?或者高个矮个?或者双眼皮的?头发浓些的?鼻子高的……吃饭口味偏咸偏辣或者偏甜的?……”噼里啪啦砸下来一大堆选择条件。
大多数姑娘们何曾想过这么细致的。到后来她索性将这些条件专门写在一张纸上,让会识字的姑娘读出来,令大家讨论。大部分姑娘们最后总会在她提出的这些条件里找到备选答案。
当然也有格外有想象力的姑娘。
那位会识字的姑娘雁儿最后撇过那张纸,坐在铺上回忆半晌,沉静的面上全是淡淡的笑意:“……以前二少爷房里有位先生,长袍总是洗的干干净净,皮肤白净,手指也很白净,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些笑意,眼睛虽然不大,但瞧着总是很温暖的样子……”
这姑娘八成是暗恋上了那位府里的西席,听说她以前是二少爷房里的笔墨丫头。
书香听着她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总结中心思想,快刀斩乱麻,一针见血道:“雁儿姐姐想要寻个跟这位先生一模一样的人,恐怕很难。”
雁儿红着脸瞧着她,书香不慌不忙道:“况且,那位先生长袍干净,定然是他娘子洗的,皮肤白净的,这军营里恐怕难找,最要紧是喜欢笑的,人和气些的,最好是识些字的,姐姐可是要寻这样儿的?”
雁儿还有几分犹豫,书香已经笑咪咪往下写了,边写边道:“姐姐你想,衣袍干净这不难,只要嫁了过去你多洗几回衣服就能实现,皮肤白净这条,大不了回头找药铺里的先生弄点白术白芷什么的敷一敷,也能变出来个白净模样。说到底,还是要找个脾气好讲道理的男子,要不要再添一条牙齿一定要白的?这样笑起来也好看些?”
别的姑娘瞧她说的有趣,顿时笑作一团。
雁儿红着脸点点头,“就依妹妹说的办吧。”
这番折腾下来,最后她才发现,只有怀香最难打发。
她写的那张纸上的条件,她一个也不肯选,只坐在那里要她将自己的要求记下来。
莲香替她磨墨,见书香一脸的为难,忍不住劝道:“怀香妹妹,我们这些姐妹们应该只是嫁给营中将士。至于左将军,听说他是世家子……”
怀香秀眉一扬,咄咄逼人:“你这是瞧着我生的比你好,嫉妒的吧?书香,你给我写上,我就是要嫁左将军,作妾作通房,哪怕做贴身丫头!”
莲香被她一通抢白,脸涨的通红,她素来不是个口舌伶俐的,只站在当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书香心中有气,笑咪咪拉了莲香坐在自己身边:“墨已经够了,姐姐且先坐下。”又冷脸对怀香一笑:“怀香姐姐也别生气,你生的好看大家都知道,不如我就替你写起来,至于左将军肯不肯收你,就要看姐姐的造化了!”
连存拿到书香递过来的资料,一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在军中多年,文书资料也见过不少,都未曾见过这么详细的资料。更何况纸上那一笔小字写的很有风骨,瞧着竟然不似女子娟媚小字,仿佛男儿所为。
“这个……是姑娘所写?”
书香笑嘻嘻点头,又指着他手里那厚厚一沓资料解释:“同一籍贯的都放在了一处,怕看完搞乱,我又在纸上编了号,先生可以看。”
连存本来对接到这样大事毫无头绪,想着随便按着军中将士比武排名一人发一个媳妇下去,就跟发饷银一样简单,哪知道被书香一顿忽悠,心中反倒惴惴,生怕牵错了红线,门口天天被怨偶们堵着诉苦,这才下定决心好生张罗这事。
现在有了书香写回来的这些东西,他心中大定。
书香看到他心情极好,顺势提要求:“连先生,昨日我见到的那位裴校尉……”
连存想起裴东明当时古怪扭曲的表情,心怀大畅,捋着胡子笑道:“书香姑娘回去想了一夜,看上他了?!”
“看上了看上了!”书香极是满意的点头:“这位裴校尉瞧着与莲香姐姐十分相配,如果他还有疑虑,不如让他见见莲香姐姐?此事一定要求先生玉成!”
连存笑着将她打发了,又挟着这卷纸去了左迁院里。
左迁正与裴东明商议练军之事,见连存笑意满面的进来,大是奇怪。
“前儿我还看着军师一脸的苦意,怎么才过了两日就神清气爽起来,可是遇见了好事?”
连存将那一卷纸递了过去,左迁接过去看了,又转手给了裴东明,惊讶道:“军师好快的手脚,连这法子都想到了。我原只当军师最擅布军谋略,原来军师还擅长替人牵线保媒啊?!”
连存被他调笑,笑指着也是一脸惊讶的裴东明道:“东明你把最下面那张纸给将军!”
裴东明依言抽了出来,先只瞄了一眼,脸上已是憋不住的笑意,被左迁一把夺了过来,原来上面是一个名叫怀香的女子的记录,不同于别的女子的要求,这姑娘只有一个要求,为妻为妾,为奴为婢;不拘哪一种,只要能跟着左将军便心满意足。
也不知道这记录的人作何感想,又补述道:五十四位姑娘,唯怀香有此宏图大志,恳请将军成全云云。
真是可惜了一手好字!
左迁怒冲冲将这张纸团成个团子扔进了纸篓,“这是军中哪个人记录的?还不拖出去打一顿板子!”不能打这痴心妄想的丫头,难道连个军中笔吏都不能打几板子出气了?
连存笑道:“将军就算不怜香惜玉,可是将人家小姑娘打几板子,后天如何做新娘啊?”
左迁一呆:“你是说……你是说这些都是女子所写?”
裴东明目光紧盯着连存,脑中霎时想起了昨天那笑语如花的小姑娘来。
连存笑意难止:“除了书香这小丫头,还能有哪个?连这主意也是她出的。”
左迁一腔怒气顿时熄了火:“没想到这小丫头除了脑子机灵,竟然还写的一手好字,瞧这字倒有几分刚烈之意。”
“这小丫头昨日巴巴的来找我,说了一大通道理,言下之意就是让我慎重做这个大媒,否则,万一将来营中将士夫妻失和,不但不利于稳定军心,反倒因为家事而影响军情,因小失大,反而不美。”
左迁点点头,“这小丫头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