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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计划是要杀叶老大的,你怎么也没想到你儿子会来送死吧?怨得谁来?”
书岑冷笑连声,袖手旁观。对于叶氏主母,她从一开始便没有好印象,加上这一次的杀局安排,更让她心里充满了鄙夷,当然更无一句好话。
尽管过往种种,这女人屡次对他们暗下杀手,及至此刻,羽化的一点怨愤早已化去了,想到关爱自己的父亲,不也正如眼前女人一样么?他扯了书岑,示意她别去刺激这个女人。
而默羽,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底深处的记忆之门敞开一线,隐隐有了痛。多年过去,自己母亲的容貌都快恍惚了,而自己的父亲,更是从未见过,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虽阴狠,却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同样不愿再恨这个女人了。
书岑反手甩开羽化,冷冷道:“这种女人害人害己,留她不得,说不好以后又要闹出什么来,现在结果她算了。”
“失去了亲人,已够她痛苦一辈子的,算了吧。”羽化轻轻说着。
书岑忽的重重哼了一声,“我没有亲人的!”
这话说得决然,却听不出包含了什么意思,羽化一呆,不知如何是好。
叶知秋背对了他们沉稳开口,“书岑姑娘,二娘得罪了你,自有当儿子的来偿还,若姑娘想杀二娘,便请先杀了知秋。”
书岑也是一呆,她深恨这个女人,却对叶知秋大有好感,听他如此说,倒也有些手足无措,只好提醒他一句,“她害你多少回了?你不怕以后她再加害你?”
“我不过是三、五年的命,早些晚些没有分别。但她毕竟是明夏的娘亲,明夏不在,当然要由我来克尽孝道。”
事已至此,书岑再无话可说。
“儿啊~~~”
凄伤之声自女人的喉咙里冲出,这女人仰天流泪,不住哀嚎,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不住乱晃,便似要将自己的头颅拔出。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惊得过路商旅人人侧目,这朗朗冬日之下,凄冷笼罩。
羽化首先受不了这场景,默默走到一边去,书岑和默羽也不愿再看下去,随了他走开。
凄厉惨叫慢慢消减,叶知秋跪在地上,泪如泉涌,涩了声音劝道:“二娘,切莫伤了身子,明夏已去了。”
“儿啊~~~”
再是一声厉呼,女人忽然扑了过来,一把将叶知秋抱在怀中,“儿啊,娘亲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羽化等三人皆是一楞,那女人泪水满布的脸上笑容升起,竟似明亮起来,细细看去,那眸子里却晦暗无神,好似神智凌乱不堪。
叶知秋心中悲苦,强忍着不去说话,圈了手臂抱住女人。他知道,这对待自己严苛甚至总想杀死自己的女人,终于疯了。可他又怎么能抛下她不管?
“这是不是报应?想害人,却害了自己的儿子。现在又把叶知秋当成了叶明夏,哼,当真是可笑之极。”
羽化摇头阻了书岑的奚落,叹一声,“算了吧,她都疯了。”
“也许这样。。。。。。更好吧。。。。。。”
默羽幽然说着,羽化和书岑想了一回,觉得有些道理。
马蹄声轰然响起,大地震颤不休,远处尘土飞扬,闯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名青年将领高举丈许长大旗,猎猎扬在空中。人如虎,马如龙,兵戈闪耀,盔甲鲜明,一派的杀气,无边的勇猛,那大旗高举半空,巨幅黑幕遮了阳光,旗面上斗大的一轮白色下弦月赫然分明,张扬着数说不尽的威风。
没有人不知道这是叶氏的军马,正如没有人不知道那太阳是刺眼的。
三百军马滚将过来,忽然集体停下,马嘶声中人人静默不言,无形的压力却在四处翻卷。叶氏下弦家兵,精锐如斯。附近商旅眼见于此,更加不敢靠近,远远躲了观望。
叶知秋从女人怀中挣脱出来,反而是抱住了这个女人,慢慢站起。
“顺风见过大哥。”青年将领甩蹬离鞍跳下马,将大旗插入土中一尺。
“顺风。。。。。。去看看你父亲吧。”叶知秋麻木着表情。
叶顺风微微错愕,猛然间看到六十名下弦家兵的尸体,而一个老者正放在尸群之首。双眼顿时瞪起,青年将领大叫一声扑出,趴在老者身体上放声嚎啕。
叶知秋任他宣泄着悲痛,搀扶着女人走到军阵前,轻轻道:“将二娘带回去吧。”
两名家兵上前扶住女人,却不料女人忽然挣扎起来,抱住叶知秋的手臂嘶声尖叫,“夏儿夏儿,你不要娘了吗?你不要娘了吗?”
众皆震惊,始知主母大人竟然疯了,一时间无人再敢稍作异动,只把眼睛瞧着叶知秋。
叶知秋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叶氏的家主,眼下兄弟丧命、二娘失常让他心如死灰,脑子里乱作一团,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那边叶顺风抱起父亲叶倾城的尸体,跪倒在叶知秋的身边,“大哥,这个时候你不能袖手的。二哥明夏已逝,家主之位无人可以继承,主母大人也这般模样,你再不回家,我叶氏一门该如何自处啊?”
叶知秋抱过女人来,恻然看着这二娘的情态,心知自己已成她唯一的精神依靠,就算是为了叶明夏,自己也实在没有逃避的理由。然而自身命不久矣,又能坚持几年?他慢慢整理着思绪,沉默不答。
叶顺风长跪不起,含泪说道:“我叶氏传至今日,风华不再,门中后辈大多幼小,长辈们庸碌平凡无所作为,若大哥不在,只怕叶氏至此而绝,他日我们如何面对先祖于九泉?大哥的才华,本就是为家主之位而生的。”
三百下弦轰然跪下,低首不言。
一片如有实质的压力凝固了空气,连风声似也逃开,不敢逼近。
叶知秋慨然长叹,“可父亲大人曾说过,若我执剑在手,一生不得如意。。。。。。”
“即便大伯说过,可眼下叶氏陷入危机,大哥怎能置身于外?”叶顺风抗声大吼。
沉默之后仍是沉默。
三百人跪在大地上,如三百具雕像,那下弦月大旗呼啦啦响着,奏出的是孤独之音。
羽化、书岑和默羽远远看着,那青年长公子和大旗是一般的孤独。
“呛啷”一声清鸣,钢刀自叶顺风刀鞘中抽出。叶顺风愕然抬头,一线明亮之光刺入眼中,他的钢刀被叶知秋举在空中,映出了太阳的光芒。
青年公子仰天长叹,“命该如此,人力岂能抗之?此一生终归不能如意!”
没有人懂他的话。
可叶知秋心知肚明,坐上家主之位,断不能与相思月生活在一起,而叶明夏一死,他更加不能和相思月生活在一起,他没有办法跨越自己的心槛。
“夏儿夏儿,你终于是家主了。。。。。。”
沉寂之中,女人的低位细语倒清晰了起来。
“叶老大这就算是当上家主了么?”
“应该是吧。”
“可我觉得他不快乐。。。。。。”
“不快乐的。。。。。。又何止他一人呢?相思姐姐同样不快乐。。。。。。”
“我也不快乐啊,思无邪这小子真重。。。。。。木头,他是你家的人,你自己带着吧。”
“。。。。。。”
第124章 绝色男子
小舟从芦苇荡中驶出,悠然出现在碧湖之上,少年们疑惑地看见了另一只小舟停靠在湖畔,那小舟狭长而精致,红漆髹过,雕龙画凤,侧身一朵金菊宛然在目,赫赫分明,晃了潋滟水光发出迷幻的金色辉彩。这片芦苇荡,物产不丰,向来隐僻,少有人至,眼下却突然出现这么一条华丽小舟,不由得他们不心生疑惑。
“哎?终于被他找到这里了。”羽化闷闷地说。
宛州名门,金菊家徽,谁人不知?此舟自然是百里氏的物件,而羽化自然知道自己曾经被百里氏满城通缉。
黄色芦苇、碧绿水波,湖畔小亭一男一女安坐,女子固然风姿蹁跹,雅如幽兰,男子竟也姿容秀丽,但看他弯月细眉、星眸藏锋,芙蓉一般的脸儿如玉如脂,便是官家丽人也要给比了下去。
等到他们撑舟靠近湖畔,那男子已是察觉,眼神落到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微笑如春风一般,看得三人一阵晕眩。哪曾想到世间竟有这般男子?远观时如看舒云流荡,近观处便似杨柳迎风,内衬千菊捧鸾冰纹衫,外披黑狐风袍,坐在亭中已有孤峰傲立之感,让人忍不住要屏了呼吸。
三个少年眼中闪过光芒,疑似看到了神仙中人。
“又是一个妖孽!”书岑低声骂道。
“。。。。。。”羽化和默羽虽然没这么想,可也觉得这男子明艳得过了火,若是着了女装,怕是也没人分得清楚性别。
三人也不下舟,打定了光天化日之下偷听的主意,想看看这一对梦幻美人到底要做些什么事。书岑更是心中坏水不断,一个劲琢磨是不是那个魅灵移情别恋了。
“公子好意,相思不敢应承,况且相思命不久长,只想好好过点舒心日子,再不想踏入俗世了。还望公子见谅。”
三个少年俱是心思通透的人,只听相思月这句话,大致也猜到那男子是慕名而来的,多半还想带相思月一起私奔。
那男子仍是笑容不减,开口时声音温雅动听,“那夜姑娘做‘踏月之舞’时,未平便有‘惊为天人’之念,情丝纠缠多日终不能解,若是姑娘觉得冒昧,未平可依足礼数一一周全,断不至让姑娘受半点委屈。至于姑娘的身体,未平自会遍请天下医者救治,这世间没有我不能得到的神药。”
相思月低低失笑,“怕是公子误会了。请教公子,一个人的心里,该放些什么人?”
男子微微错愕,不明她话中含义,略略思索一下回道:“亲人、爱人、友人。”
“那么公子认为一个人的心中,爱人能放几人?”
“一人!”
相思月低笑不语,回头看了看舟中三个少年,点首示意。
三人暗自心惊,虽是如常丽容,却带了隐约的疲倦,鬓间长发几缕雪白分外刺目。
男子面现不悦之色,淡淡问道:“姑娘觉得我说得太肤浅么?”
相思月缓缓摇头,“世间男子,风流倜傥者多,权势无边者多,谁不得陇望蜀?如公子这般的人能说出这种话来,相思敬佩得紧。但我却不是公子的佳偶,因为我的心里容纳着两个爱人。”
男子洒然笑道:“传言不虚,云中叶氏两位公子果然拜倒姑娘裙下,但不知为何偏我不能?难道姑娘觉得我没有诚意?”
“公子差矣,我与知秋、明夏之间,坦诚相见,并非如传言那般低俗,个中情愫不足与外人道。公子的好意,相思不是不知,但相思心里,再无力容纳什么了。”相思月离座而起,盈盈施了一礼,“公子相救之恩,相思铭记,日后定当仔细寻来‘海姬蓝’的种子还与公子。罢了,恕相思不能远送。”
说完这话,她翩然走过木桥,径自回屋。
羽化忽然醒悟,暗自咧嘴,“糟糕糟糕,他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书岑拿肩头撞他,“怎么了?”
“这家伙是百里家的人,上次我去偷‘海姬蓝’的时候,把他家花园毁了。”
“嘿,你这地瓜,这么好玩的事你又不叫上我。”
“。。。。。。”
两人斗嘴时,那公子端坐亭内,望了眼前水色怅然若失,久久不能言语。诸多表情在脸上涌现,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愤恨,到最后汇成一声长叹,吐不尽胸中晦涩,他这般情状,看得三个少年又是一阵晕眩,全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哀怨也是如此动人心魄。
“管他呢,咱们的事情就够多了。”书岑叫道。
羽化和默羽点了头,一人一边架起思无邪抬上岸去。
那男子听见动静缓过神来,深深吸口长气,让湿润的水汽充塞到胸间,略略平复着心情。他看了看三个少年,起身走到近前。
羽化知道自己将他家的“海姬蓝”绝了根,心里到底有点虚,闪烁了目光不敢对视,讷讷问道:“有事?”
这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一番,微笑道:“我叫百里未平。”
“我叫魔王。。。。。。”羽化大恨自己傻了,平日里说溜了嘴,可现在一说不正是表示自己曾经到过他家?他当然记得自己在他家花园里留了字的,这时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果然,百里未平的目光又在他脸上打转,羽化尴尬地笑笑,回身叫道:“快点快点,干活啊,磨蹭啥呢?”
他这情形无异于此地无银,百里未平越发觉得有趣。宛州百里氏,名门望族千百年,他身为家主向来高高在上,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颐指气使,更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装疯卖傻,往往他随便一颦一笑,都会让人深感压力而手足无措,眼前这个少年明明心虚,却还是毫不在意他,这让他有了一种欣喜的情绪。
“你就是到我家花园里胡闹的魔王么?”
“没,我没去过南淮,我没拿‘海姬蓝’!”
未来的魔王开始耍赖,默羽憋了笑,书岑也憋了笑,羽化索性抬头望天,脸都没红一下。
百里未平忍不住失笑,“大丈夫做事不该敢作敢当么?何况还是魔王?”
“我没媳妇,我不是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