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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皇后点点头。
回到永安宫,服侍完郭妃就寝,马蕙一人独立庭院。盛夏的余热还没有消散,细密的汗珠仍然不时从额头上冒出,间或一阵夜风吹来,格外沁凉。马蕙仰着头,闭上眼睛,她想起郭妃那句“看看脑海里想起的第一个人是谁”,无数的画面从眼前略过,欢声笑语抑或低声饮泣就像一条来自远方的丝带,滑过她的耳廓,然后又飘向另一个远方,谁的容颜能够在她脑海里驻足呢?等她再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几只鸟雀从枝桠间窜出,发出几声滑稽的叫声,留给她一个嘲笑的背影。
马蕙还是一如既往地去太医院给郭妃抓药,到这年秋天的时候,郭妃的病愈来愈沉重,不见起色,太医预言恐怕不过半年。东海王也来得越来越勤,几乎天天都在永安宫,直至宫门关闭。东海王妃也是夫唱妇随,亲事汤药,夫妇两的孝道一时在皇宫传为美谈。而在去太医院的路上,马蕙与窦远却不期而遇。他们上一次见面时,马蕙还在落玉宫,当时萧艾故意将她扔在宫外,马蕙万般无助之下向窦远求援。从那一天算起,她们有整整三月没有相见了。窦远似乎知道马蕙会在这里一样,并没有对她的出现表示过多的惊讶,而是说:
“在永安宫,还好吗?”窦远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有一种久别重逢的老友般的生疏。
“很好。”
“上一次涅阳公主想接你出宫,你为何不答应?”
“我早就说过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等你琵琶别抱、麻雀变凤凰?其实,这些我都不怪你。但我恨自己还在像傻子一样等你!”
“对不起……窦大哥,让你这么辛苦。”马蕙无意发生争吵,她整了整思绪,说道,“在我最失落的时候,你来到了我身边,给我信心。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谢谢你。”
“你现在向我表达感激之情,是不是接下来就要拒绝我呢?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不是吗?”
“窦大哥,皇宫之内,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但你要相信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动摇过。”
“我想我是越来越不懂你了,或者我一开始就看错了你!”
马蕙听了这话,心内一个“咯噔”,越是不想问的话,越是问出了口。
“你后悔了吗?”
越是不想面对,越是难以拒绝。
“是的。”
“嗯……”马蕙的喉头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咕噜声,像是在颤抖,又像是在吞咽某种难以下咽的东西。
窦远望着衰草斜阳,心内凄凄,不竟回想起当年与马蕙见面的情景。
“当年,我从乡下来到洛阳太学读书,同窗总是嘲笑我的乡音,以至于我不敢跟别人说话。后来,伯父跟我说要和马家的小姐定亲,本来想拒绝的,对方怎么可能看上我这个穷小子呢!但后来想了想,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妄自菲薄!所以,我就壮着胆子来了。”
“你要我叫你‘蕙儿’,你掸走我发髻上的花瓣,你袖口上的清香……这一切都给了我温柔的安慰,我不后悔走进来。”
“你别讲了……”马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她又不得不继续听下去,因为她自己也深深地被吸引,想要一探究竟。
“但这些都已经时过境迁了,你也有了更好的归宿,为什么只有我停留在原地?现在我才看清楚,是时候放手了……蕙儿,你长大了!”
马蕙想要笑笑,表明对这个结局颇为满意。但是,嘴角一动,落下的竟然是苦涩的泪水。她低头,为自己在这样不合时宜地做出荒唐事感到羞愧。她用衣袖迅速在脸上胡乱搓擦,直揉得满脸通红。窦远的背影没有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即使辩解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么就让他走吧!只是,留下来的自己为何如此孤独?马蕙突然觉得所谓人生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身边人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马蕙慢慢的意识到,她的孤独就来自一个又一个这样的背影。
十八、树人
更新时间2013…3…17 19:32:52 字数:2411
“爹,你怎么来了?”清晨,马蕙打开门,伏波将军竟然站在庭院里。绿荫下,衬着他的笑颜格外亲切。
马蕙奔跑过去,一头钻进伏波将军的怀里。
“爹,蕙儿好想你啊!没有你,蕙儿活得好辛苦!”马蕙入宫之后,从来没有试过像现在这样嚎啕大哭,她“哇哇”地张开嘴巴,就像一个呱呱坠地的小婴儿一样,大声地对抗这个让她痛苦的世界。
“蕙儿已经长大了,不必再跟着爹爹了。爹爹有爹爹的事情要去做,蕙儿有蕙儿的事情要去做。”伏波将军宠溺地摸着小女儿的头,那双长满老茧、慈祥的双手,马蕙有多久没有享受过了呀。
“可是,女儿还有很多地方不懂,要请教爹爹。”马蕙开始撒娇耍赖,就想多挽留父亲一会儿。
“爹爹能教给你的只有这些了,今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
“那爹爹要去哪里?”马蕙着急地问道。
“为父这次来是看望你奶奶的,顺便接她回家。”
“回家?奶奶不就在家里吗?”
“为父要跟你奶奶团聚了。”
“太好了!奶奶可想爹爹了,一个劲儿地问爹爹打仗什么时候回。”马蕙掰着指头数到,“爹爹,你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给家里寄信了,我们都好担心你。”
“嗯,蕙儿,爹爹走了。”伏波将军攫住小女儿的肩膀,手指略微用力,让马蕙可以感受得到他的认真,说道,“你不要再挂念爹爹,爹爹也不会再回来了。你要往前看,懂吗?”
“我懂……”马蕙的眼泪犹如见朝霞而坠落的露珠,玲珑剔透,颗颗滴落。
一阵晨风吹过,挟裹着池上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露珠随着翩翩荷叶而左右徘徊,小如珍珠的在踌躇中随朝霞升腾蒸发,大如银盘的最终还是扑腾扑腾掉入池水中。一片如伞般的荷叶盛不住一颗露珠,就如一双眼睛无论睁得有多大也噙不住一颗泪滴。纵然舍不得,也得放手。马蕙的泪珠儿一颗一颗蒸发在晨曦的光芒中,而伏波将军已经不见了。只有肩上的触感仍然那么真实,马蕙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晨曦,不敢相信刚才确在梦中。
这一天,过得一点也不好。马蕙频繁出错,红蓼不禁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马蕙摇头,早晨的梦境再一次浮上心头,莫不会成真吧。晚间,绮兰急匆匆地赶来永安宫,将马家的家书交给马蕙。马蕙指尖冰冷,触摸到粗糙的信封,心里已是一片荒凉,她鼓起勇气哆哆嗦嗦地展开家信。那一个她始终要面对的答案终于摆在眼前——马太夫人已经油尽灯枯,在她临别的时候,还伸手在空中一挥,大喊道:“援儿,你……”
这个局面没有想象中难以接受。马蕙向红蓼禀明情况,红蓼准了她的假,又为她临时出宫而东奔西走。回到马家,白布已经挂上,本来空空的院子越发显得阴森沉闷。但马蕙心里反而没有了惧怕,她每走一步,便每多一份镇定。马严从走廊上蹒跚而来,短短几日,两鬓便已染霜,他泣道:“太夫人实在是太清苦了!她好不容易等着将军熬出头,原本以为可以享清福,谁知白发人送黑发人,马家中落,太夫人的晚年太凄凉了!是我们这些做子孙的不孝啊!”马蕙扶着马严往里走,安慰道:“严哥哥,奶奶是去跟爹爹团聚了,我们应该放下心来,爹爹会照顾好奶奶的。”马严不可思议地望着马蕙,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说辞?但心下一想,这样的说法倒也在理,太夫人生前心心念念着叔父,如今总可以在天上相聚了,这样一想,马严心中的悲痛也减了几分。这小妹妹何时有这般魄力了,马严心想。
接下来的日子,马家陷入一种无序的状态中,马蕙以她的沉着、镇定成为了一家之主。她分配着仆人的工作,梳理着对外的应酬往来,注意是否年龄较长的仆人容易偷懒,使别人替他做事,防止仆人私下里有些不良行为,这几日马家宾客多,维持体面是很重要的,给仆人调解纠纷,核对仆人报的账目是否可靠。治理一个家跟治理一个国家一样,要点就是一切不要失去常轨,特别是在这种特殊时刻,马家要有更端庄的仪态。马严虽然是代理马家的家长,但是说到干理家事、敕制僮御、内外谘禀等他是不熟悉的,看着马蕙行事老练、条理清晰、应对如仪,他内心暗暗感慨:马家终于不会昙花一现了,太夫人和伏波将军在天上可安息了呀!
窦远自与马蕙分开后,日日在杏花社买醉。这日,他听闻马太夫人过世,酒还未全醒,便拖着左摇右摆的身子到了马家。在勉强鞠完三个躬后,他神志不清地抓着马蕙的手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马蕙转向一旁站着的马防,说道:“二哥,我先带窦公子下去休息。”马防阻拦道:“小妹,这里可不能少了你。马毓,你带窦公子回客房。”马毓狐疑地接了命令。
“二哥,你怎么了?”马蕙小声问道。
“伤痛总是会被时间治愈的。”马防说,“既然分开了,就不要再给对方希望。”
“那你为什么叫大姐去?”
“你吃醋吗?”
马蕙被他这样的反问弄得哑口无言,只好噤声。
窦远再清醒时,已不知身在何处,床边却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他惊起,赶忙检查自己衣冠齐整否,啊,万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站起身来,向女人作揖,请教芳名。马毓见他彬彬有礼,容貌不俗,心里顿生好感。窦远向她告别,说今天着实失礼,叨扰之处敬请原谅,现在已无面目留在马家,改日再来登门谢罪等等。出了厢房,马蕙就站在庭院中,她想说点什么,哪怕就是问声身体怎么样了也好。但她什么也没说,等她好不容易准备好了,窦远已经擦身而过了。
马防走过来,拍了拍马蕙的肩膀,说道:“他已经走了。”马蕙点点头,准备离开。马防叫住她,说:“现在奶奶已经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马蕙抬头环顾四周,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是一年里最疯狂的时刻,各种果实都在这个时刻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只消过了这一时刻,一切就归于长长的沉寂,慢慢……慢慢地沉到大地的怀抱里。
“守制三年。”
“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三年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你就不怕自己失去太子殿下的宠爱?”
“这本来就是礼制,况且也是给自己一个缓冲期。”马蕙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是人,不是一棵树,我有感情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阻止你和窦远。”
“我明白。”
马防长叹一声,在院子里踱着步子走出一个圆形,笑道:“如果人是一棵树就好了。”
“人怎么可能是一棵树呢?”
马防不再说话,站在老杏树的枯枝下静静冥想。
过了马太夫人的头七,马蕙就要回到宫中,撇下伤心的马家人,马蕙肩负的使命更重了。
十九、我会回来
更新时间2013…3…17 19:33:30 字数:2573
回到永安宫,红蓼说郭妃很是想念她。马蕙去服侍郭妃,发现她的情况更差了。现在,就是躺在床上说话,有时候也会上气不接下气。郭妃问她家里可都安顿好了,马蕙说托娘娘的福,家里虽然悲伤,但是一切安好。郭妃点点头,闭上眼睛休息会。马蕙帮她掖掖被角,生生炉子,等着郭妃随时醒来,然后又睡去。
“蕙儿,我刚才梦见我母亲了。”郭妃对坐在身边的马蕙说道。
“是吗?她跟您说了什么?”
“母亲说她想念我,我也想念母亲啊。”郭妃说着,眼泛泪光。马蕙害怕郭妃哭起来会伤身体,便立马换了个话题。
“娘娘,您不是说过您一个人的时候喜欢玩游戏吗?要不,您也教我玩玩?”
“好啊……”郭妃笑道,“你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走在一条大路上,路两旁是碧浪般的青草,头上漂浮着蓝天白云,山风徐徐吹来,阳光温暖……你感觉到身心舒畅,前所未有的轻松、舒缓……你走啊走啊,看见远处有一座小房子,那是怎样的一座小房子呢,你能告诉我吗?”
马蕙照着郭妃所说的去做,她闭上眼睛,仿佛只身处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为所谓喜怒哀乐,她像树一样活着。她看见郭妃指的那间小房子了。
“是一间木屋,虽然陈旧,但比较齐整,看得出来,主人精心收拾过。”
“门是开的,还是关的?”
“关着的……”
“锁了吗?可以推开吗?”
“可以。”
“那你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