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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书归梦-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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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知棠澜宫为何能解禁?”
  “我不太清楚。上午听说棠澜宫涉嫌谋害大殿下,我心急如焚,苦于打听不出消息,只知道娘娘被带到御前。等到傍晚,又传来消息说棠澜宫是清白的。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实话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上官明皎凄楚一笑,“很简单,有人去自首了。”
  “是谁?”
  “小王爷。”上官明皎说出这三个字,心中一阵酸痛。
  “什么?”章适颐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答案,“怎么会是他?”
  “他为了救棠澜宫,把谋害大殿下的罪名揽在了自己身上,敬妃娘娘这才洗脱了罪名。”上官明皎痛心地说着,“可是,我不知道小王爷现在到底怎样了。他毫无消息,生死未卜……”
  章适颐震惊地听着上官明皎的话,过了一会儿,缓缓问道:“这件事,韩仲泽知道吗?”
  上官明皎摇头,“我不清楚。今天一天我都没办法见到仲泽。他不是一直带人守着碧瑶宫吗?也许他已经知道了。刚才我差一点就想去碧瑶宫找他了,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棠澜宫的人绝对不能出现在那里。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适颐,现在只有你才能游走于棠澜宫与碧瑶宫之间,我求你,帮我去碧瑶宫打听小王爷的消息,好不好?”
  章适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上官明皎不说话。
  “适颐……”上官明皎企盼地望着章适颐。
  “你放心,我这就去。”章适颐突然开口,说完这一句,又轻不可闻地言道,“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出头的会是他。”
  “他不光是为了棠澜宫,更是为了苍生。”
  章适颐听了,只是很浅地笑了笑,用更轻的声音说道,“只怕更是为了一个人。”在上官明皎回答之前,他转身向外走去,“我现在就去碧瑶宫,你等我消息。”
  上官明皎愣愣地望着章适颐的背影,原本要说的话一句也没有说。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等待章适颐带回承骞的消息。
  
  又一个清晨来临了。对于棠澜宫而言,这是雨过天晴的一天。但对于上官明皎来说,晨昏已经没有分别。一夜未眠的她,走回了棠澜宫。章适颐在黎明的时候回到太医院,告诉她,承骞现在正被圈禁在一个单独的所在,但尚未定罪,皇上正在为如何惩处他而烦恼。
  这是不好不坏的消息。好的是,承骞没有被打入天牢,而是圈禁别院,最重要的是,他还好好地活着;坏的是,皇上迟迟未下决断,必然是在权衡各方的感受,夜长梦多,悬而未决。如今,上官明皎只希望皇上会多多顾及太后和临江王,从轻发落。
  中午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碧瑶宫的守卫渐渐撤防,宫中的一切开始恢复正常。上官明皎心中一紧,这个消息,意味着她和韩仲泽能够见面了,也意味着,对承骞的发落即将有眉目。
  
  侍卫处外,上官明皎站在树丛中,等待韩仲泽。这是她寻常等待他的地方,然而此刻,她不知道会等来怎样的他——承骞的事,韩仲泽究竟知道了多少,上官明皎心里完全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上官明皎的视线里。那一刻,上官明皎几乎就有一种冲动,想跑上去抱住他,在他怀里痛哭一场。她心中复杂的千头万绪一直在折磨着她,惧怕、心痛、自责、焦虑,各种难以承受的情绪。她苦苦支撑到现在,就在看到韩仲泽的那一刻崩溃。
  韩仲泽的步履依旧是一贯的沉稳,甚至脸上也是平和的,可是上官明皎一眼就看出了那藏在眸中的情感,伤戚、沉重。他果然是知道了。上官明皎心中一阵酸,咬了咬嘴唇,走出了树丛。
  韩仲泽站住了,看着几步之外的上官明皎。上官明皎望着韩仲泽,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涌出,顺着脸庞滴滴垂落。
  两人并未走近,只是各自转身,去了他们平常见面的那处凉亭。
  “仲泽……”上官明皎抱住了韩仲泽,“小王爷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韩仲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上官明皎,默默地闭了眼睛。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他。原本要出首的人是我,是他拦住了我。仲泽,你怨我吧……”上官明皎轻轻地啜泣着。
  韩仲泽睁开眼睛,只说了这一句:“皇上已决定,将无忌贬去岭南,终生无诏不得返京。”
  上官明皎闻言,抬头望向韩仲泽,“圣旨已下了?只此一项贬黜,没有别的了吗?”
  韩仲泽点头,“已定下了。只此一项。”
  上官明皎眸中有着微微的欣慰,“看来皇上还是念了太后和临江王,从轻发落。”
  韩仲泽盯着上官明皎,眼神复杂,“可是无忌从此就要偏安岭南,上不能尽孝,下拖累家室,而我和你,只怕今生也难再见他。”
  上官明皎眼中一黯,轻轻说道:“我原先只怕他连性命都保不住,如今的贬黜,已是开恩了。”
  韩仲泽突然悲愤地冷笑起来。“仲泽,你怎么了?”上官明皎心中一惊,握住韩仲泽的手问道。
  “这两天,我站在碧瑶宫的门口,守卫的却是我痛恨的人,那种感觉是什么样的,你能想象吗?”韩仲泽仰头望着凉亭的顶,他知道自己此时的目光犀利而怨恨,他不想让上官明皎看到,“原本他们与我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因为他们,我在乎的人一个个陷入了险境,先是你,如今又是无忌。而我,非但帮不了你们,反而还在那里保护着他们。我恨自己,身不由己。昨天白天,我知道你一定在棠澜宫独自一人面对惊涛骇浪,我多想陪在你身边,可是我不能做到。无忌自首的消息传来,我明知他是顶罪,却什么都做不了。那一刻,我唯一能做的,竟然就只是盼着皇上相信无忌是幕后主使,这样棠澜宫就能脱险,这样无忌的心愿才能达成。我竟然就那样盼着我的好兄弟获罪,呵呵,这么荒谬的事情,我居然也做得出来!”
  “仲泽,我求你别说了……”上官明皎握紧了韩仲泽的手,“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一样。可是如今,我们别无他法。”
  韩仲泽将上官明皎揽入怀中,“此时此刻,我唯一的欣慰,就是你还好好的,我还能这样抱着你。”
  上官明皎倚靠在韩仲泽肩上,忽然想起一事,“你可知道小王爷何时离京?”
  “具体行程未定,但想来四五天的工夫就该启程了。到时我们一起去送他。”
  “嗯。”上官明皎轻轻地应道。沉重的心情和疲惫的身体让她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了。
  
  五天后,京郊
  承骞、韩仲泽和上官明皎并排走着,他们的后面跟着马车和随从。郊外的风比宫中要大一些,鼓动了承骞的银灰色披风,猎猎作响。这是一个阴沉的天气,重重云层遮蔽了太阳的光芒,挥之不去。已是仲春时节,今日却乍暖还寒,凉意遍生。
  三个人只是默默地缓步前行,并不说话。承骞自五天前圣旨颁下开始,便被获准回府,整顿行装。皇上出人意料地给了承骞宽裕的时间来准备。此时承骞看起来和平时并无差别,他着了一件墨色的袍,一身轻简。他的神情很平静,只是平时眼底的笑意此刻已难寻觅。
  “好了,”承骞忽然停住了脚步,看着韩仲泽和上官明皎微笑道,“你们送了我这么多路,也该回去了。”
  “还早,再走一段吧。”上官明皎答道。她并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只是下意识地希望就这样走下去,永远不要走到离别的那一刻。
  “终有一别,不如就在此地分手。”承骞淡淡地笑着,“我也该赶路了。天黑之时若是到不了驿站,难不成让我露宿山林?”
  承骞一贯的调侃显得轻车熟路,只是听得上官明皎心里更添悲凉,她勉强一笑,微微侧过头去。
  “也好,那便送到这里吧。”韩仲泽不失时机地开口,“你赶路要紧。”
  承骞点头。韩仲泽望了一眼他身后的马车,又问道:“无忌,你的行李可都准备妥当,有没有遗漏什么要紧的东西?”
  承骞轻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岭南气候与京城大不相同,你到了那里可要小心冷暖。”上官明皎接上话头,“不许说我婆婆妈妈。”
  承骞看着上官明皎,微笑开来,“好,我知道。”又看向韩仲泽,“你们的好意我都明白,谢谢。”
  “无忌,岭南地远,你千万要保重。”韩仲泽望着承骞,恳切地说道。
  “我会的。你们也一样。”承骞点点头,目光扫过两人,“岭南虽然偏远,却能远离是非;你们在宫中,波澜横生,一切要多加小心。”
  “我们明白。”上官明皎望着承骞,眼角微微湿润,“到了岭南,给我们写信吧,让我们知道你的情况。”
  承骞不置可否地一笑,低下眼去,又抬起眼来看着韩仲泽,“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仲泽,我还有几句话,要说给兄弟你。”
  韩仲泽闻言,微笑点头,“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明皎,你在此稍候。”承骞对上官明皎淡淡一笑,与韩仲泽转身走向路边。
  
  “时间过得真快。”承骞望着远处天际,悠悠一叹,“转眼之间,我来京城也有两年了。”
  “是的,太快了。”韩仲泽亦眺望着远山,平静接口,“我以为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和我的好兄弟把酒言欢,畅谈世事;却不想,离别就在眼前。”
  承骞嘴角一勾,侧过身来看着韩仲泽,“人生在世,总有太多的无法预料。仲泽,你我相交若此,我希望你能懂我这次的选择,不要自怨自艾,也不要再为我伤神。我都能这样坦然面对,你为什么比我还放不下呢。”
  韩仲泽看着
  承骞,“我只愿你是真的坦然。无论如何,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替素光说,谢谢你。我知道这三个字她一直想对你说,可是她怕你不接受。这一次,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和她会各自处于什么境地。”
  承骞垂下眼眸,顿一顿,复而抬眼道:“你该明白,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听她这一声谢谢。”
  “当然。”韩仲泽微微一笑,“因为我知道,你的心里,从来都不是只有山水。”
  承骞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韩仲泽,缓缓开口:“你真的懂我。”
  “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好奇,我和你,原本志趣相反,怎么就成了兄弟。”韩仲泽轻笑着,却很认真地说道,“你过着寄情山水的日子,心里却向往着庙堂之高;我日日置身宫阙之间,渴望的却是江湖之远。我们都很错位,都有着身不由己的无奈。”
  承骞笑起来,带着几分欣慰,“好,不愧是韩二公子,一针见血;不枉我与你相交至深,总算还有一个人,不用我自剖心迹,便能明白我最真实的志向。”
  “可是,我忍不住还是想问你一句,既然如此,你为何就轻易放弃了留在京城的机会?即便在京城仍是只做一个闲散王爷,可你如今被贬岭南,此生只怕再无可能实现你的志向了。”
  承骞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这个问题,明皎当日就问过我,她不曾对你解释吗?”
  “我知道,你说你出首便是实现了你的追求,力挽狂澜,保全忠良。”韩仲泽定定地看着承骞,“但是我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而且,不值得。”
  承骞微微一愣,对上韩仲泽的眼睛,渐渐地微笑起来,“你真的想知道?”
  “我想知道,若是你能够说出来。”
  承骞的笑容坦荡如砥,“那么你听好。若是我早两年来京城,恐怕就轮不到你韩二木头在这里问这个问题了。”
  这一句,看似是文不对题。
  韩仲泽愣愣地看着承骞,脸上是未加掩饰的惊讶。文不对题的一句话,他听懂了。
  承骞仍是坦然地笑着,面对着韩仲泽。
  韩仲泽看着承骞的笑脸,他的脸上渐渐地释然,而后是坚定的表情。他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你。这的确是我的福分,我定然不会辜负了这份幸运。”
  承骞上前一步,握住了韩仲泽的手,“好好待她,她身上的每一点都值得你去爱。”
  “我会的。”韩仲泽亦握住了承骞的手,“你放心,这个最后的理由,我不会让她知道。”
  “谢谢你懂得我。”承骞的笑欣慰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转瞬即逝的感伤,“我们该走了。”
  
  “你们说了什么体己话,要我好等。”上官明皎略略打趣地看着两人。
  “兄弟间的话,你就别打听了。”两人笑答道。
  “好了,时候不早,我真的该走了。”承骞敛了笑容,“仲泽,明皎,你们回去吧。”
  “无忌。”韩仲泽看着承骞,“你要记住,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论何时,我和素光都会念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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