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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场虚惊,这一夜也就什么都没发生。
隔日一早,莫语自认为已经醒得很早,殊不知一睁眼却见丈夫正在穿衣服,窗外还是黑蒙蒙的。
虽没过过夫妻生活,但那两个小叔子似乎都没有这么早起的习惯,往日早饭做好了,还要等好一会儿才能凑齐人开饭,想不到她家这相公起得这么早。
兴许是因为昨夜的那点亲密吧,两人之间不再像刚昨日那般生疏,递衣服不小心碰触到,也不再会手足无措。
“政昔可有接到秋闱的通知?”接过妻子递来的布巾擦完脸后,低问一声,去年母亲在家书中说三弟生了一场病,所以错过了报名甄选,而每年新年前都会有次年的甄选报名,昨晚因为来了太多人,他没机会问三弟,想来这些事妻子也该知道的,也是随口问问她。
莫语抬头看一眼丈夫,说不知道似乎有点说不过去,甄选中了都会敲锣打鼓送喜讯来,所以她只好实说,“没听见消息。”事实上小叔子这两年一直闲散的很,常常出外,很少在家,一直没怎么认真读书,婆婆为此颇有些着急。
李政然拧一把布巾,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看来那小子还真是混得很厉害,母亲在家信中对三弟颇有些微词——她是极疼这个幼子的,能让她生出微词来,已经能够说明问题,看来他得好好找三弟谈谈了。
虽然十多年不在家中,但因为李父向来温和,长兄如父,自小都是李政然管教两个弟弟多一点。政亦自小就刻苦,没什么可说的,唯独政昔自幼被吴氏惯坏,上次考中秀才就是因为李政然回来奔丧那趟的结果,只待大哥一走,李政昔便再次变回了无人管教的状态,所以才混了这么两年都不曾参加秋闱。
莫语并不知道丈夫在家还有管教弟妹的职责,所以在得知李政昔被狠狠揍过一顿后,暗自咬唇自责——不会是她害小叔子被揍的吧?
“政然啊,你的手也太重了一点。”吴氏在给长子准备回门礼时,随口责备他一句,政昔虽顽皮了点,但也不至于把他揍成那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母亲以后少给他些银子。”那小子就因为手头太阔绰,才会不识饥饱,与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来往过密,而丢了学业。
“也没给他多少。”在管教儿女这方面,吴氏比较依仗长子,毕竟都长大了,她这母亲打不到,管不到的,何况丈夫去世时也将全家人托付给了长子。
李政然伸手将妻子扶进马车,莫语向婆婆道声别才放下车帘。
“天冷,母亲回屋去吧,晚饭不必等我们了。”多半是在岳丈家用过再回来。
吴氏点头。
马车出门之后,吴氏才转身回屋,正巧碰上二儿媳,“天冷,你带着身子,别冻到了。”
赵絮嫣将视线从远去的马车上调到婆婆身上,浅笑一下,“大哥回门还真是隆重。”瞧那马车上装得大包小包的。
这李宅是政亦在撑着,拿别人的东西送人情,到还真不客气。
吴氏暗叹一声,大儿媳的出身太低让她不悦,这二儿媳的出身不错,却也极爱管事,有时候连她这婆婆的面子都不给,“你大哥在军中的饷俸不少,头一次回门,自然不能太没礼数了。”虽然她也觉得带得有点多。
“是嘛,我还当军中俸禄不多呢。”
吴氏淡道:“说是立了几次军功,奖赏不少,昨晚还给了我一万多的银子做家用,想来是还能过日子吧。”政然突然一下子给了她这么多钱,连她都吃惊,顺道也觉得有了仰仗,自家儿子的钱,花的不必看别人脸色,说出来也阴给这二媳妇听听,别以为拿点钱出来就冤枉冤屈的。
一万多?赵絮嫣暗道她这婆婆要面子的很,许是只给了几百两,她到也能说出来糊弄人。她想分家很久了,既然如今大伯也回来了,干脆找个时间把话说清楚,政亦就快要往阳县赴任去了,总不能一家人还跟着他们去吧?
看来李政然回来并没有让一切更简单啊。
☆、三 花烛
莫家有三子两女,莫语上面是一个大姐和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小弟,大姐嫁出去没几年就病故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两个哥哥业已成家,都有各自的子女,莫语出嫁那年,两个嫂嫂本是闹着要分家的,看透了下面一子一女会拖累他们,不过因为莫语嫁得好,也就此压了下去。
李政然并非头一次见岳丈,成婚时他们都见过,当时因为父亲“五七”的事太繁琐,军假又短,他只是简单拜过,匆忙之间礼数不太周道,不过到也给了小舅子和两个大舅哥的孩子们一些见面礼。
他并不知道那见面礼挽救了莫家的分家之苦。
毕竟嘛,有这么一个大方的妹婿,分了家,倘若往后有什么好处,定是给了老三,因为只有老三跟着莫父过。
莫家虽是猎户,可男人们看上去都不是什么粗壮的人,只有莫父看上去高蛮一些,不过那也只是外表,他实在是个毫无脾气的人。
昨日就听去镇上的人说他家女婿回来了,今天一大早,那边就让人捎来口信,说是晌午就到。一家人忙里忙外,打扫好庭院,宰好野味,烫上烧酒,莫父坐在大门口等着,莫家小弟则放哨放到了村外。
近晌午时,马车终于是到了村口。
莫家小弟莫骏只有十五岁,仍是个孩子的性儿,也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全七番镇数不出来一个比他家姐夫值得尊敬的大丈夫了,他尤其崇拜他。
一见到姐姐的马车就滋溜爬了上去,与自家姐姐没什么可寒暄的,只叫过一声后,便忙着跟姐夫东扯西扯。
甲山靠山,村里人以种田为生,平时不忙活也会进山套些野味,当然,都是些野兔野鸭什么的,真正能打猎的也只有莫家人,莫父好脾性,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鱼肉不够,跟他说上一句,保准不带拒绝的,免费赠送野味,还顺带给人送到家门口,所以在村子里颇有些威望,即使莫家是单门独户,平时也没什么人敢轻易欺负,怕惹众怒嘛。
——乐善好施也是一件有收益的事,当然,前提是你没有等价交换的意识。
村里人没见过几辆像样的马车,尤其这种高头大马,沿街蹲墙根的男人和围成圈拨豆、磕牙的女人们都望了过来,虽不认识李政然,但认识莫骏和莫语——进了村子后,莫语特地从马车里坐到了车外,见乡里不适合躲起来,那很没礼貌。
乡村里的人比较热络,东一个,西一个的,都会过来扯几句,索性莫父过来接车,他们才不至于被拉到别人家喝茶。
一进院子,莫家人都围了过来,帮忙卸完车后,李政然请岳丈坐下,与他行翁婿之礼。
“别别别,你是官家人,不能给我跪,快起来。”莫父要过来扶,却被李政然摁了回去。
李政然是真心尊敬这位老泰山,因为岳丈与他的父亲很像,虽看上去颇有威严,却都是极没脾气的人,随和的让人尊敬。
莫家两个哥哥都是比较消瘦的人,个头不算矮,但细瘦,看上去不像猎户,也都不是多话的人,到是两个嫂嫂比较能说。
“匆忙之间,不能细心准备,还请爹和兄长们见谅。”李政然指的是马车上的礼物。
“已经够多了,家中什么也不缺,你能过来就好。”莫父拉女婿到屋子里聊天去了,两个儿子陪同。
院子里只余莫语分放礼物。
莫家大嫂摸一下小姑子身上的缎袄,啧啧两声,女人做成这样才算女人啊,“宁儿,要不说你八字好呢,嫁了这么好一户人家。”
二嫂也跟着点头,“听隔壁老汪家赶集回来说,妹婿要到县里当官去了?”
莫语把东西递给小弟放到地上,“不是什么官,只是到县大营里做教官。”
“那可是大官了。”大嫂惊叹。
对平民百姓来说,只要在官府做事的,那就是官。
莫语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虚荣吹嘘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人看穿后笑话,另一种是惹来无尽的攀交,而攀交的结果就是不停地有人找上门来要帮忙。这两种结果她都不想要,所以干脆打住。
“这些是给哥哥嫂嫂的。”示意地上两份落成小山的礼盒,顺利把嫂嫂们的视线引开。
给两位兄长家的礼物一模一样,没有因人而异,因为因人而异会产生差别,而差别会制造矛盾。
“谁家的回门礼给这么多啊。”立即打开看显得太势力,反正都是自家的了,还怕没时间看嘛,莫大嫂没搭理地上的礼盒,伸手拉过小姑子,“我跟你说,给娘家的东西别都摆在面子上,回头婆婆那边会不高兴的,你这傻丫头。”
“就是,咱们家与你婆婆那边悬差太大,别太让他们瞧不起,不然你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二嫂也给与良心的建议。
莫语清楚她们说得是真心话,也是真心建议她,毕竟她是她们的小姑子,无论从哪方面讲,她们都不会害她。再说害她也无利可图不是?
有时候不能把一些事情分得太清楚,想得太明白,否则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亲疏之情,任何东西都是因为有价值才会存在。
莫家嫂嫂们也只是在为她们自己的家着想而已。
“我知道。”安抚一下两个嫂嫂,她与嫂嫂们的关系其实不错,做姑娘时,两家的衣物鞋帽都是她一个人在做,出嫁后,但凡见面,她有什么能给的,也从不吝啬,如果说靠财物能维系好姑嫂关系,她很乐意这么做,因为她也需要从她们那儿得到一些东西,至少她们对父亲和小弟很不错。
她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只不过底线比较低,一旦她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碰触到她的底线后,她也会反击,至于怎么反击,相信两个嫂嫂也见识过,所以很懂得与她的相处方式。
“大嫂二嫂,二哥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饭了。”莫骏过来问。
“呦,我锅里还蹲着鱼呐。”莫大嫂紧张地往厨房跑。
莫语也要跟过去,却被二嫂抓住衣袖,“你就别去了,当心沾到衣服上,这么白的缎子,弄脏了可不好,我和大嫂两个人就够了。”
莫语只好跟小弟把父亲这边的礼物送到屋里。
男人们在外间聊,她跟小弟在里屋拆卸礼盒,并顺手从礼盒里拿出一包酱牛肉递给小弟,“路过铺子时,特地给你买的。”
莫骏抱着酱牛肉一屁股坐到床上,吃去了。
莫语则将一件件礼物整理好放到床头的长柜里,并拿出给弟弟做得新衣服,在他身上比照。
“二姐,你也要跟姐夫到县里去?”
“我不去。”
“你不跟姐夫住一起?”
“他那边是军营,不能住女人。”
莫骏倏得凑到二姐跟前,“二姐,你能不能跟姐夫说说,让他带我去从军?”他也想像姐夫那般威风。
“爹不会同意的。”好不容易躲过了兵役,怎么可能让他去从军!
“只要姐夫开口,爹一定同意。”
“那你自己去跟你姐夫说,看他怎么回你。”
“宁儿、骏儿,出来吃饭了。”莫父习惯性叫了小女儿和小儿子的乳名。
这是李政然头一次听妻子的乳名,所以妻子出来后,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莫语清楚他在看自己,只是当做没看见,因为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迎合他。
“两位嫂嫂也坐。”李政然起身邀请两位嫂子,礼数很周道。
两位莫家嫂嫂赶紧摆手,虽是乡下人,但规矩还是懂的,客人在,哪里容得女人入座,莫语嫁出去了,而且头次回门,算客人,所以才让她出来,“妹夫只管吃,我们厨房里还炖着肉,不急。”
嫂嫂们不上桌,莫语也不好去坐,“我给丽芙他们做了衣裳,嫂子你们进来看看行不行。”说罢已经转进去了,无需再跟众人推让。
两个嫂嫂也掀帘子跟进了里屋。
大嫂坐到她身旁,二嫂则坐到了床边的长凳上。
“宁儿——”大嫂将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说你家那老二又有了?”
莫语边拆包袱,边点头。
二嫂也凑过来,“你得快着点,她头一胎生了个女娃,这第二胎不知是男是女,若生个男孩,你就更晚一步了,别管家道怎么样,男人使不使得上劲,先生个儿子要紧,我瞧妹夫是个好脾气,你的日子定也好过一些,不过若没个儿子撑场面,你那婆婆跟武太后似的,说不准会做出什么,正瞧不上咱家呢,万一在儿子面前叨咕叨咕,娶个小的回去,还有你的好日子嘛。”
莫语暗道,他那夫君大人虽是好性儿,不过看上去不是那么容易被叨咕的人,即使强势如婆婆,似乎也没有强来压他,不然也就不会放任他把小叔子揍成那样了,“我明白的。”接受嫂子们的好意。
大嫂仔细瞅瞅她,“咱家宁儿长得也不比谁差,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