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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嫔口中的喜儿是她从家中带进来的贴身宫女,很得她信任。只是同嫔侠女风范,既使身在宫中也是不肯改的——出门素不喜左呼右拥。今日带了下人与酒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心头便有些隐隐的不安。
同嫔见我迟疑,挑眉笑道:莫不是妹妹舍不得那烫酒的热水?今儿用你一桶,姐姐明儿还你一缸。还不快去么?!
我轻轻抿嘴。一面寻思,一面吩咐春菱搬烫酒专用的银炉银水罐进来。春菱将同嫔带来的琥珀花雕倒入小的青红瓷瓶,放进水中。待水沸白气腾空,她沉着脸,自己动手向我们杯中各满上一杯。也不吃茶点,一饮而尽。再斟,仍是一口吃尽。连吃三杯方才看了我强笑道:妹妹怎么不吃?
我笑道:身子没好全,太医让禁酒。
闻言同嫔也不勉强,又向口中猛抽三杯。我忙按住她手,诧笑道:姐姐,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同嫔猛地将空空的白瓷杯底扣上罩了绿色花布的桌面,冷笑道:多少将士保家卫国,不惜马革裹尸,浴血边关才换来片刻安宁?!原来这安宁竟是为让他们纵情欢乐而无后顾之忧!
闻言一怔。我使个眼色,左右宫人悄无声息地退出。
姐姐说什么?我笑道:妹妹竟不明白。
同嫔冷笑道:你当然不明白。妹妹这几日不出听雨轩,自然不知。良妃与那个什么杜美人,已将皇上迷得七晕八素。宫中早已沸反盈天。杜美人将她的暖香居改成集市,让宫女太监们扮成商贾小贩。她与良妃两个请皇上游玩其中,讨价还价,乐不思蜀。皇上图新鲜,沉溺其中不能自拔,至今已有两日不曾批阅奏章……妹妹你说这是什么事情?不如北方目布尔宁,南方南诏,西方回纥铁骑大军一起打来……
姐姐!我忙打断她道:你已醉酒。
第七十五章 煮酒论狐(中)
同嫔也知失言,夺过壶去自顾吃闷酒。寻思了好一会儿,我疑问道:太后娘娘不是有旨,令皇上只在养心殿召幸嫔妃么?怎么……
同嫔道:太后娘娘不在宫中……
说至此处,却又知犯忌住嘴不语。
我心更疑。文泽再如何多疑善变,内宠嫔妃,却一向勤于国事,律己甚严。怎么突然一夜之间心性大改,变得放浪形骸起来?还有,前几日他眼中对着我的疏离,难道……竟是冲着德仁太后?莫非因我长得象太后而触他心事?但他母子一向感情不错,又怎么会……
心里虽酸疑,却知不能与同嫔直说。口中劝道:姐姐也不必太过生气。皇上年青贪图新鲜,此劲过后自会丢开手去。再则据野史记载,她们玩的把戏以前宫中也不是没有。更有甚者,改皇宫作青楼。让宫女们扮流莺,太监们扮嫖客……她们只是开集;市,还不算做得太过。
她们敢?!同嫔冷笑道:上面还有太后娘娘呢!一个青楼来的女子,已让前朝后宫翻天覆地。她们敢装青楼女?等太后回宫,哼!
又说:可惜皇后娘娘太于贤淑,竟说皇上近日心情不好,由着他玩去。
不由他玩怎么办?太后不在宫中,文泽堂堂天子,谁管得住?皇后不管,其他嫔妃更要明哲保身。大家讨天子欢喜还嫌少长张嘴,怎么去触他霉头?
我知道同嫔是真想劝文泽,只不知如何开口。加之其父兄处境微妙,因此既无把握说服天子,不如瘾而不发,静观其变——却又郁闷。
我命莲蓬请荣萼儿过来,陪着同嫔吃酒。大家起先强颜欢笑,天南海北闲聊。避而又避,但我们仍象三只轴线被杜素金牵住的风筝,绕来绕去,最终话题仍回到她身。
萼儿眼波流转,一双保养得法的手托着杯底幽幽道:那素金倒换了个人般。以前咱们姐妹并不是没见过,虽有些姿色,不过尔尔。不想现在行事说话,竟风骚入骨。兼之媚眼生波,蛇腰乱舞……毕竟做得也太过些。宫里早传开了,暖香居夜里动静大得很。都说皇上还没沾上她身呢,那叫声大得倒能掀了自家房顶。
我与同嫔顿时躁得满面通红。萼儿见状冷笑道:最近人家倒玩出了新花样,听说昨儿倒想着送了皇上一条马鞭。
同嫔夺口道:寒冬腊月的,皇上又不骑马狩猎,要马鞭何用?
我也是诧望萼儿。不想这次她倒羞了个满面飞红。心思转动间,我已明白。一时羞窘交加,更是恨不能挖了个地洞藏身进去。
陡然间,同嫔睁大双眼失声道:原来杜美人是想皇上骑她这匹胭脂马!
与萼儿对望。我两人的脸均在那一刹那惨白,又立时绯红。
听者有心。胭脂二字,让我心中苍凉之意顿生。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胭脂醉还是昨日那酒,人已非昔日之人。不过短短半年光景,文浩、琴贵妃便先后离我们而去。而我与文泽……初遇时;美好心情盛开有如春风桃李;今时,心中戚戚一如夜雨江湖。现他又得了新宠杜素金,往日柔情春风,只怕永不会再度我心里那道幽寒的城关了罢?
第七十六章 煮酒论狐(下)
见我们沉默羞惭,同嫔也将脸红得四月桃花一般。自知失言,仍忍不住诧问道:莫非……皇上还真抽打她不成?
萼儿脸上的红退了一退,冷冷道:皇上一向温柔体贴,同姐姐进宫比妹妹们早,又几时听说他动手打过嫔妃?总不过是人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闺房俏皮游戏。也不为个什么,便是她说了句笑话皇上没有立时开怀,自己就举了鞭子跪去皇上脚下,楚楚可怜地请求责罚。据说日常连“臣妾”也是不自称的,只说是皇上的“奴才”。皇上每有赏赐,她必做出感激涕零状,一定要流着眼泪叩头谢恩。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平日眼里只见到咱们这些个守礼规矩的女子。怎么经得住她这般时妖时淑,变着方儿狐惑?
微诧。早知萼儿痴情素不下于我,只不想一向柔弱的她,吃起醋来竟半点不肯含糊。又想,年青天子不能抵挡诱惑?那么年老的又如何?先皇应该阅人无数罢,怎么仍让一个林媚儿迷住?
我一面拿蔻红色的长指甲轻轻触那食盒中的小茶果子,一面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倒都是媚人女子。不知杜素金较之她,却又如何?
虽未提及媚儿姓名,但冷眼看二人神情,均是明白。两人对望一眼,均不肯当着对方的面交出真心。微微笑着,萼儿将皮球推回:不知妹妹又如何比较她二人?
我冷笑道:杜美人怎能与她相比?,
其实在我心中林媚儿并非惑国狐妖。天下多少女子为争皇宠,虚情假意,不惜出卖灵魂?唯媚儿一人,敢承认心中真爱,又为真爱蔑视皇权。她杜氏素金,又怎能与媚儿相提并论?
萼儿闻言诧笑道:怎么,慧妹妹倒象很了解那主子?
我淡淡一笑,并不言语。手臂微动间,腕上青玉镯儿撞上黄铜手炉,发出几声脆响。花薰中淡淡檀香与酒香交合融汇,别有一番滋味直渗心头。
见再度气闷,同嫔忙笑道:这话题很是无聊。比较人家也没什么趣味,不如多关心些国计民生,边关战事如何?
见我与萼儿对望微笑,她笑着说:就知你们没兴趣。两位妹妹不如快些为皇上生下几个皇儿,那时心思只怕全在小家伙们身上,倒也再无闲情理会旁人。
闻言再度一怔。
室内三人中,我入宫最晚。不想,却最先怀上皇子。
萼儿麝香不离身,她未受孕并不奇怪;但同嫔入宫快三年时间,文泽虽不特别宠爱,但也不至于冷落,怎么她竟从未没怀过孩子?
同姐姐,我笑道:妹妹们进宫时日尚短,自然是姐姐先有皇儿。妹妹今日先向姐姐订个约,等姐姐有了皇子可要认妹妹做他契母的。
荣萼儿忙笑道:我正要说呢,却让慧妹妹抢在前头。同姐姐第二个孩儿便让我这不成器的妹妹做契母罢。只是别让妹妹等太久,一年一个才好。又或者,一次生下双生子——可不更好?
同嫔脸一红,两只手隔着床子来拍我们手背,笑道:瞧你们胡说!都没羞。老话说求人不如求己。眼馋人家,何不如自己生去?
躲开她掌,我抿嘴逗笑道:可不是姐姐自己说的?姐姐身子好,进宫后也从未让太医们瞧过病,竟连平安脉也是不屑请的。因此,妹妹们自然指望姐姐。妹妹们不成器,此事原比不过姐姐。
萼儿顿时笑伏在桌上颤颤直不起身。
同嫔脸更红。长身站起轻拧我脸,点头笑骂道:好个没羞的丫头!看本嫔不撕了你这吐不出象牙的嘴。
哪里斗得过她去?她手还未伸上脸,我已软笑着道连声讨饶,同嫔方才罢了。三人坐在一处,对望一眼又笑。那笑竟似止不住般,只感天昏地暗,手脚瘫软。
窗外飞雪漫天。
室内炉暖酒香,春光一室。
第七十八章 金凤美人 (上 中)
禁足期间同嫔时有过来;闲谈间知那杜素金恃宠生骄日复一日地猖狂。文泽虽重拾朝政,但让李杜二人宠冠后宫。以往只要他在宫中,每月逢朔日必去探望六宫之首的皇后。可如今,听说凤至宫门前的青石灯已有数月没有再照见过他的袍角。
同嫔说,皇后倒能泰然处之,但禁不住宫嫔们私下议论哗然。闻言我故作淡然而无语。可将每将茶水送至唇,方觉已是冰寒难咽。
不知不觉我已在听雨轩禁足整一月时间。这日清晨掀开罗帐,看见窗棂上清辉隐隐。掀开门帘果见雪后晴朗,阳光明媚;鸟雀在枝头欢快歌唱。禁足多时,一旦自由心情难免雀跃。又听说庭院与门前宫墙夹道的积雪已为宫人们扫开,我一时兴起,便起了去御花园游玩之念。
知可人从前常服侍琴贵妃沐浴,命她前去安排。可人十分欢喜,没花多长时间,便将一切准备妥当。
推开浴房红木门,迎面但见白色水雾腾腾升起,弥漫全屋。黄木桶之中满是飘浮着的五色花朵。伸几根手指进水中试一试温度,却正到妙处。
水很柔,很温暖。伸下足尖,水面涟漪微泛。红色玖瑰花瓣或亲吻脚趾,或随波轻轻荡开飘向不远处的弧型桶壁。有我深爱的淡淡荷叶清香萦绕——不禁暗赞可人机敏细致。
合上双眼,我轻轻抚摸小腹……四周寂静,花水香暖,好似与世隔绝……心情便豁然开朗。洗罢起身坐于菱花黄铜镜前。小萝过来梳头。松松挽个坠马髻,选一支简简单单的白珍珠簪子斜插左鬓。满头青丝衬出一粒温润白珠,仿佛浓浓夜色里月上中天。
正宋佩昭过来。屏退左右,说我一切安好。一面收拾,他一面低声道:家师已松口。只要慧淑仪放可人出宫,家师立时面见皇上说明罂粟一事,且替皇上解毒。
好。我喜道:一举两得。本淑仪虽不能放她出宫,但皇后娘娘有此权限。本淑仪这就禀明事情始末,娘娘定会首肯。
可是……宋佩昭欲言又止道:下官来时,正好在门口遇见可人。她似乎并不愿意。
我诧道:这却为何?
宋佩昭叹道:人各有志,这可人——性子原也固执。
难道她竟有凌云之志?我微怔。一面心念转动,一面轻轻旋开装有“梅花露”唇蜜十锦珐琅彩小瓷盒,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小指轻轻沾了那淡红色唇蜜,贴在唇来来回回涂抹。
宋昭佩脸色微变,突出声制止道:慧淑仪且慢!
见诧异地停下动,他换了语气微微笑道:娘娘的唇蜜,可否让下官拿回去看看?
怎么?我问,心中不免再度一怔。宋佩昭笑道:下官素来多心,请淑仪主子不要见怪。
舒口气,我整盒递过去,点头微笑道:大人给后宫主子们当差,多心总不会有错。不过这唇蜜……估计并无大碍。
本想说“梅花露”是同嫔赠送,但话到嘴边,心念一转却生生收回。又命杨长安从同嫔与萼儿送来的木炭中各拿了两块,分红黄两色纸装好,并一把金瓜子同交与宋佩昭。
再叮嘱这几日不燃木炭,直至宋佩昭有回信过来。
凝神望住窗口阳光发了一回呆。回过神来,起身唤可人走出听雨轩。
御花园中株株寒梅吐蕊,凌霜绽放。鼻中又闻香风阵阵,眼中只见雪缀花海茫茫。云影花光或明或暗,交相吞吐;白玉琼条千枝万枝,横斜错落,端的是十分的悦目赏心。寻了个空旷之处,可人一溜小跑,飘飘然将风筝升上高空。一朵绚烂红莲,蓝天白云中绽放。
真美。可人仰头微笑道:主子您看,宫中所有风筝中,属咱们这个最美。
美么?我嘴角微扬。眼望半空,我口中冷冷道:再美也飞不过高墙,去不得人间。
眼角余光瞟见可人目中疑惑。我并不看她,望了远处天空淡淡道:人活于世自由最可贵。风筝虽高高在天,其实却是别人手中操纵的玩物。别人可以捧你上天,就可以当你高飞在天上时放开手去,重重摔你下地。
说完,微微一笑。我暗中使劲扯断可人手里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