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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七岁起,云离落便锻炼她杀人。死在她手上的亡魂不知有多少,而今她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居然伸向一个无辜的孩童!
这样子的她,与早已泯灭人性的皇后有何差别?
残月的双手紧紧抓成拳,闭紧双眼,黏在脸颊上碎发滴下水珠来,与她眼角凝结的泪珠混成一片。
“公主,您就不该心软!要是太子苏醒过来,告诉皇后皇上是您推他落水,那样的话……”夏荷想到后果,吓得不敢再想下去。
“公主!接下来要怎么办?只要公主点头,夏荷现在就去,哪怕豁出这条命也帮公主铲除太子。”
残月依旧闭着眼,好像在忍受着什么,挣扎着什么。
夏荷等待得焦急,用力摇残月,“公主,你倒是说句话啊!再犹豫不决就来不急了!你难道想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就死在云国?皇上还在等着我们回良国去。”
残月缓缓睁开眼,看向荷塘内因为方才而狼狈的荷花。
“难道公主忘了一直念了多年的姐妹?不想为您的姐妹报仇了?!”
“我没有忘!”残月抓紧拳头,声音恍若哽在喉口,“稚子无辜,叫我如何下得去手。”
“可是……若太子告状的话……”
“先去看看再说。”残月冷下目光,起身处留下一滩水。
残月也没梳洗,只简单擦了擦潮湿的头发,便去栖凤宫查看情况。云离落也赶来了,见焦灼的神色,残月心里一阵不舒服。
那是他跟别的女人的孩子,与她毫无瓜葛的孩子。
栖凤宫的人并不欢迎残月的到来,云燕故意将脏水洒在残月身上,害得残月刚刚有些干了的衣服又潮湿一片。
“放肆!”夏荷呵斥向云燕。
“贵妃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还望娘娘莫要怪罪奴婢的无心之失。”话说得倒还算恭敬,只是云燕那眼高于顶一副不将残月在眼里的表情,气得夏荷娇容通红。
“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夏荷低咒一声,恨不得将袖中的银针刺入云燕的命穴解恨。
“不碍事。”残月浅浅一笑,回手抓住夏荷的手,阻止夏荷冲动。
走进殿内,太医们忙碌着,残月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不过从众人焦急又担忧的神色,不难看出云泽兴似乎情况有点不妙。
残月站在门口,踌躇着是不是走向前去。
人群中冲出一个衣着光鲜的人,疯了般冲向残月,双手紧紧掐住残月细细的脖颈。
“害我兴儿落水,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皇后咬牙切齿低吼着,抓着残月脖颈的手更加用力。
栖凤宫内的人,不会有人拦着,只有夏荷哭喊着试图拉开发疯的皇后。
“啊——贱人——我要杀了你——”
夏荷无论如何都拉不开疯狂发力的皇后,见残月被掐得脸色通红,吓得夏荷哭起来。
“救命啊!要掐死人了,你们还都愣着!贵妃娘娘好歹也是良国公主,你们居然胆敢如此怠慢。”
周遭的人,有些想上前拉着,却又都不敢。最后只深深低下头,都退后一步。
残月呼吸困难,只忍着,任由皇后发疯。她不相信,云离落会纵容他的爱妃杀了良国公主,最后再次引起两国战乱。
果然,就在残月即将窒息过去时,云离落淡淡的声音,如轻风般不疾不徐地缓缓飘来。
“拉开皇后。”
孟公公和莲波赶紧上前去合力拉开失控的皇后。
残月得以呼吸,大口大口喘息,跌坐在地,一时起不来身。
“放开,放开本宫——”皇后挣开莲波和孟公公,哭着扑向云离落。
“皇上皇上……臣妾求皇上为兴儿做主,杀了凶手,为兴儿报仇!”皇后哭着跪倒在云离落脚下。
“兴儿没有死。”云离落轻淡的口气,略显叹息。
“难道要等到兴儿被害死,皇上才要追究那个贱人?!皇上……兴儿是你唯一的孩子,是我们的心头血!看到兴儿这样昏迷不醒,你难道就不心痛?”
皇后哭得声嘶力竭,抱住云离落的腿,泪水打湿了他的裤腿。
云离落心疼地看着昏迷的云泽兴,他粉嘟嘟的小脸如今毫无血色。想到兴儿跌入水中该有多么害怕,他的心就一阵阵地泛着痛意。
“怎会不心痛。”他轻声低语,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散在云泽兴额头的碎发。
“臣妾的心比皇上更痛!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皇上……就当疼惜臣妾爱子心切,杀了那个贱人吧!”
“你有证据证明她是凶手?!”云离落睨向跪在脚下的皇后,喝道。
皇后微愣,“不是她还能是谁!我亲眼看到她浑身湿透抱着兴儿在荷塘边!”
见云离落不语,皇后又哭着说,“兴儿是当今太子,有人心怀不轨,想要断绝我云国根脉。皇上,难道这样你也束手不管吗?!”
云离落俊美的脸颊微微抽搐几下,瞪向还瘫坐在地,扶着肤着脖颈神色不适的残月。
“跪下。”他冰冷的声音恍若冰川般让人透心凉。
残月挣扎起身,卑微地跪下。
云离落回过头,看向还在昏迷的云泽兴。
孙如一跪地如实禀报,“启禀皇上,幸亏太子呛入的水及时吐出来。如今太子已无大碍。”
皇后犀利的目光如利剑射向孙如一,“若无大碍,兴儿怎还未醒——”
“昏睡实属正常,只需再过一个时辰,太子便会苏醒过来。”
“言外之意,还是那个贱人救了兴儿?!”皇后愤然指向跪着的残月。
孙如一恭敬俯首,“微臣不敢断言。”
皇后扑向孙如一,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那个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处处帮着她说好话——”
“微臣惶恐,不明白娘娘所言何意。”孙如一赶紧卑微地垂下眼睑,不能直视皇后。
“少装模作样!别以为本宫不知,你们串通一气,就是想陷害本宫,陷害兴儿——”
“微臣冤枉。”孙如一被如此挨家控诉,着实吓了一跳。
“好!本宫赐你一杯毒酒,只要你敢喝,本宫就相信你被冤枉!”皇后一把甩开孙如一的衣领,“金铃,拿鹤顶红来!”
殿内的太医,当即都吓得赶紧跪地。
跟孙如一的老父亲有点交情的老太医,颤颤巍巍嗫嚅开口,“皇……皇后娘娘,鹤……鹤顶红见血……见血封喉。”
“是……是啊,只怕臣等来不及救孙太医。”
“哼!本宫就是要他一死以证清白。”皇后抓起金铃准备来的鹤顶红毒酒,说着逼近孙如一。
“皇上,臣冤枉啊。”孙如一跪地磕头求向云离落,然云离落凝眉冷视,不出一言。
站在一边,向来少言寡语的肖婷玉,突然跪在皇后面前,说道:“皇后娘娘,太子正处昏迷之中,只怕见血光有损太子福荫,还请气氛娘娘缓一缓再处决孙太医。”
一提到太子,皇后疯狂的动作猛然僵,转而瞪向肖婷玉,狠狠地一巴掌掴了过去。
“难不成玉妃娘娘也想尝尝鹤顶红是什么味道?!”
肖婷玉被打得瘫倒在地,唇角缓缓溢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一旁的林楹惜吓得脸色一白,幸亏她没有借机出言引起云离落注意。皇后是疯了,见谁咬谁。她赶紧退后一步,以免被殃及。
“喝!喝下去本宫就相信你与那个贱人毫无瓜葛!同时也放你们孙家一条活路!”皇后将毒酒放在孙如一面前。
孙如一想到孙家上下百余口人,手缓缓伸向那杯清冽的毒酒……
云离落冰冷的眸子扫过残月一直处变不惊的神色,就在孙如一即将喝下那杯毒酒时,残月也不曾动容分毫,甚至看一眼孙如一。
“够了!”云离落冷冷低喝一声。
不用云离落过多示意,莲波已走向孙如一,夺下孙如一的毒酒,直接泼在地上。光洁的砖面上,燃起一片灼热的泡泡,吓得殿内众人都胆战心惊。
那就是夺人性命的鹤顶红,烧得砖面都隐隐冒烟。若人一口喝下去……不当场命绝不怪。
皇后狠厉的目光瞪向莲波,莲波不以为然,看也不看皇后一眼,转身回到云离落身侧。
“多谢皇上皇后不杀之恩。”孙如一叩首谢恩。
皇后扑向云离落,再一次哭闹起来,“落……你就这样纵容他们了去?!”
她撒娇的哭喊,揉得云离落厌恼起来。
“你闹够了没有!”他低喝一声,当即阻止了皇后的所有哭闹。
“一切待兴儿醒来再做定夺!”他丢下一句话,神色慢恼地起身,走到残月身前,他蹲下他高贵又骄傲的身躯。
“你还真沉得住气。”他声音低沉,透着寒意。
残月隐隐勾起唇角,明知故问,“皇上在说什么?”
“即便孙如一与你毫无瓜葛,你也忍看着一条性命因你而冤入地府?”
残月无畏地迎上他阴冷幽邃的黑眸,“臣妾从未说过自己善良。”
他冷觉稍许,居然笑了,“够坦然。”
他略显赞扬的口气,气得皇后差点七窍生烟。
云离落起身走向正殿,坐在高位上闭目养神。莲波和孟公公赶紧伺候在侧。
残月依旧跪着,静静等待云泽兴醒来后即将面对的暴风骤雨。
皇后盯着残月,恨得贝齿咬得“咯咯”作响。心底暗自发誓,这一次一定想方设法除去残月,以绝后患。
一个时辰过去了,云泽兴紧闭的大眼睛渐渐有睁开的迹象,浓密的睫毛跳了跳,缓缓睁开黑曜石般晶亮的大眼睛。
“兴儿兴儿……”皇后呼唤着,扑向云泽兴。
云离落听到云泽兴苏醒,也赶紧急匆匆走过来,坐在云泽兴床畔,满目欢喜。
“兴儿见过父皇。”云泽兴一开口,声音沙哑异常。抱着胖乎乎的小拳头向云离落行礼,害得云离落一阵心疼。
“兴儿好些了?”他关心地问,大手摸了摸云泽兴的头。
“嗯。”云泽兴乖乖点头。
残月轻轻咬过嘴唇,看到云离落不经意流露的笑容……她承认,她很妒忌。
“兴儿……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皇后紧张地摸着云泽兴肉乎乎的身子。
云泽兴乖巧地摇头,“母妃安心,兴儿没有不舒服。”
这样乖的孩子,让皇后一阵心酸的疼。一把抱住云泽兴,哭着喃喃自语,“兴儿乖,别怕,有母后在,母后会保护你。”
“兴儿快告诉母后,是不是她?是她推你落入水中的是不是?不要害怕统统告诉母后,母后帮你报仇!”皇后一手抱着云泽兴,一手恶狠狠地指向依然跪着的残月。
残月端跪着,身上的潮湿衣服已然干了,倒是一阵阵泛冷。湿漉漉的头发也干了,松散的发髻随意披散在脑后。样子虽然儿狼狈,却透着一股女人柔弱的凌乱美。
云泽兴看着残月,残月亦抬眼看着他。他眨了眨黑漆漆的大眼睛,他小嘴抿动,没有说话。只是向皇后的身后不自觉地缩了缩。
残月心下一沉,却不觉害怕。只要云泽兴指证,她不会否认。连一个无辜的孩子,她都可以狠心伤害,她有什么资格辩解。
只是她的复仇……就这样结束了?
因为她一时心软,就要让那些枉死在皇后手里的怨灵,永不瞑目?她的无极,她的姨娘,她的……
心一阵纠结的疼痛,恍若又看到在火里痛苦挣扎的人影,而她只能如同袁雪琴那样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翠英烧死在火海里化骨为灰。
“兴儿……”皇后担忧地呼唤,见兴儿这样,心下已肯定,“是她害你落水?开口说出来!只要你说,父皇一定砍下她的脑袋,替兴儿报仇!”
云泽兴眨了眨盈上恐怖的大眼睛,却又点头,那略显恐惧又彷徨的小模样,深深刺痛了皇后的心。
“兴儿,你说话啊!你到底怎么了?母后在这里,你别怕,母后就杀了她,不让她再伤到你。”皇后紧紧抱住云泽兴身躯颤抖的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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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云泽兴在皇后怀里,闭上眼睛,浓黑的眉心紧紧皱着,好像在下什么决定。
“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皇后大喊一声。
残月冷笑,“皇后的口气好像打死的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奴才。”
两个健壮的侍卫上来,欲押残月下去,却被残月喝退。
“放肆!本宫也是你们这个两个卑贱的奴才碰得的!”残月抬眸看向皇后气得颤抖的娇容。
她改变主意了,怎能坐以待毙,就这样结束她的报复之旅。
她的仇人,她誓必亲手手刃。
还有那些枉死的人,她这一生唯一真正在乎过的几个人,就那么寥寥无几的几个人,都葬送在皇后手中了。
如此深仇大恨,岂能善罢甘休!
“本宫是云国贵妃,与皇后娘娘同为平妻,是良国尊贵的长公主。处决我只有皇上说了算,但在处决之前,皇上是不是应该修书一封,通知过臣妾的皇兄才合乎规矩?”
残月看向云离落,他还是那样一脸沉默,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抑或现在是喜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