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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是。”秦云衡怒气稍霁,看了看秦安秦德,眼中颇有不忍之色:“下去吧,好生上药歇息,是我轻敌,方累得你们如此。”
“多谢郎君。”秦安道了谢,便扶着显是受伤非轻的秦德下去了。
秦云衡这才转过头,对十六娘道:“你速速遣人去你十三堂姊娘家那边儿守着去!”
十三娘心知此事重大耽误不得,虽自己也没个谱儿,还是叫拥雪遣了从裴家随她嫁来的奴子,急去裴令蕴那边等着。
不必谁说,她也知道,如同之前的揣测,这事儿背后还有更大的筹谋。
那个被杀了的人,手臂上的刺青,分明昭示他军人的身份。而且,那十有□是宋务年所部威德卫军士。
既然昨日兵部严查私遣军卒之事,那么,不管是谁,大抵都没有顶风办事的勇气。
除非,那个调兵之人,绝不怕兵部的盘查……
若果真如此,此人做这样布置,到底是为了为难谁?二郎吗?
十六娘想起上次回裴家时十一姊的嘱咐,心里微微颤了起来。
或许,真的要发生什么了……
等到半下午,她遣去裴令蕴住所的那名奴子终于回来了,只道他抵达时,裴令蕴已然叫人装在大箱子中送了回来。然而始终昏睡不醒。他那媳妇又是个没注意的,这家人也只好在那边儿帮着延请医士左右打点,折腾了许久。
“那二叔父如今可醒了?”
奴子咧咧嘴,声音发苦:“醒是醒了,只是,认不得人……”
“认不得人?”
“医士说,许是吃了什么,也或是头撞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十六娘问了这话,心都冷了半截。
“……许再也认不得人了。”
十六娘脸色变了,强作镇定叫那奴子退下。转头遇着从内间出来的秦云衡,却是哭都哭不出来。
对方的手段确实是狠啊,若是杀了裴令蕴,愤怒的裴氏宗族定然要找个法子查出他们来,到时候即使此人本事通天,也经不住河东裴氏无折无休的滋事。可若是原样放回他来,又未曾拿到赎金,岂不是也太不像绑票了些?
不管是打了他的头,还是灌他喝了药,都能教他保住一条命,却什么也不会乱说。
只是,二叔父这一来,不就成了废人了么……
“过得几日,奴去二叔父那边看看吧。”十六娘道:“否则总不是个为人侄的道理。”
“那自然随你,只是,说话办事,一切小心。”秦云衡颇有几分忧色,道:“如今咱们的举动,那人知道得清晰。可人家的举动,咱们却不知几分。”
十六娘想开口,然而又什么都说不出,半晌才道:“奴知晓了。”
她过了两日方才去裴令蕴住处,马车后头,跟着一众默默随着却不言不语的秦府家丁。
十六娘亦知道秦云衡此举用意,心中却更有些愁。阿姊说的话她记得分明,秦云衡年轻,做娘子的总得多细心看顾着些——如今他遣人追随,虽是为了护她平安无虑,然而却也是向那人明示了敌对意思。
如今情形,做出这番表示,当真无妨吗。
马车到了裴令蕴府前,那些家丁亦是不言不语,只雁翅列着,看上去不像护人,倒像是来寻仇。
裴令蕴的妻子杨氏许久不见这般阵势,又恰好遇上夫君出事儿的当口,慌得没脚子跑出院门,恰看到十六娘下了马车,这才松下口起来:“十六姊!真真吓死奴了。”
“婶娘可安好?”十六娘任拥雪搀着,走得几步,道:“二叔父如何了?”
“……还,还是那个样子。”
十六娘抬眼望了杨氏,见她虽有哀痛之色,却并不深切。
“婶娘看上去,并不甚忧虑啊……”她轻声问。
“奴……咳,也不瞒十六姊说,奴家中这位夫婿,如今认不得人了,却比认得人要好些。”
十六娘诧异,正要问,便看着那正屋的门打开了。自己那位二叔父,便穿着居家时的白苎麻衣,赤着足跑了出来。
“二……二叔父……”
“你是谁?”裴令蕴看了她一眼,颇为诧异:“娘子,她是谁?”
杨氏苦笑道:“十六姊莫怪,他认得我,还是昨日说了许久才记下的。”
“她是谁?来我家作甚?”裴令蕴又问。
“是大郎家的嫡女。”杨氏答道:“此间无你甚事,回去躺着吧!”
“你又嫌我!”裴令蕴不满,嘟哝一声,却也转身回去了。
十六娘尴尬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杨氏这才转向她,道:“十六姊都看到了?他如今这样,虽然惫懒无赖,做不得什么,但好说也不会出门,同那帮子狐朋狗友瞎混闹。”
“……婶娘苦此事,竟是若此地步?”
杨氏不答,只捞起了窄袖:“十六姊请看。”
十六娘一眼看过去,不由心惊:“这青斑……”
“十六姊尚未见到奴身上的疤痕呢,都是……这冤家打的。”杨氏说着,唇边仍带着笑,眼泪却要掉下来一般:“奴虽是个庶女,到底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的,从前在娘家,也未曾受过这等折辱。郎君待奴,原初不差,只是手上没了银钱,便想尽了办法将奴为十三姊攒的那几个嫁妆骗去喝酒聚赌,奴不与,他伸手便打。打也罢了,连治伤的药,也不曾留钱与奴买……”
十六娘何曾想过世上有这般事情,盯着她的手臂,半晌才吁出口气来:“竟有这般事情。”
“奴年轻时,亦曾恨过怨过。然而如今想来,倒也没什么了,丈夫有百志,女子唯一心。已然这么久了,到底是一辈子了。”杨氏淡声道:“前两日,我日日睡不着,竟是为这冤家担心。又恼恨自己没出息,竟盼着他还回得来,又打心眼里忧心他。呵,如今他回来了,奴倒是安心了。这样最好……”
十六娘只觉不可思议,道:“婶娘如今便觉得胜意?”
“我苦苦私藏,家中还有几个钱,十三姊也贴补些,只要他不出门聚赌,总还够用。”杨氏瞥着她,竟微微笑了:“年少夫妻,总觉得这也不妥,那也不当的。依我看,只要两个到老了还能你扶我一把,我搀你一下,便是再好不过。”
十六娘宽慰般拍了拍她手,又叫拥雪取了些银钱与她,两个立在院中说了数句,也便要告辞了。
杨氏虽有意让她,她却无意进去看二叔父。那个人,她听了杨氏的话,便再不想多看一眼了。
这世上,身为女子,便是最大的不公……
回程的马车上,她一直斜倚在车壁上未曾开言。杨氏诉说时拥雪亦在她身边自然听得分明,如今也一言不发,静静坐候。
须臾马车停下,秦府那群家丁亦一个不落地进了府中,十六娘才由拥雪搀着回了沁宁堂。
秦云衡不在,也所幸他不在。若他再来问她今日如何,她还真没心力应付他。
杨氏的话,叫她整个心都沉下去了。有那么一瞬,她恨不得自己从不曾答应过十三娘要救二叔父。
然而,若是裴令蕴死了,杨氏这半老的妇人,要怎么过剩下后半辈子?娘家是回不去了,若是她那当家的嫡兄弟们有半分骨肉之情,自也不会放着她落魄至斯;夫家裴氏,大概也不会十分善待她。至于依从女儿,就算秦云朝愿意孝养她,那几个妾室也多半不会叫她顺心。
这便是生不出个儿子的下场。倘杨氏有子,怎生会落到如此地步。
十六娘抿抿嘴唇,她想到了另一个女人。如今,这府上唯一一个有孕的女人。
她生的会是个儿子么?纵使她是个奴婢,生出的孩儿连随父姓都不能。可若当真有子,日后怕也不好拿捏。
二郎近来虽然恼灵娘与旁人有私,不再提要给灵娘脱籍的事情,然而灵娘在这府上过着日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难保他日后也想不起来。到时候念在孩儿份上,只怕……
拥雪端了夏季消暑的冰饮来,十六娘啜了一口,心上烦躁,片分不减。
“娘子心思不乐?”拥雪眼尖,见无旁人,便又问了一句。
“……不甚好。”十六娘抬了眼,看了她,道:“许是快来月信了。”
“那便莫吃这些冰的凉的了!”拥雪忙道:“是奴蠢,竟忘了娘子信期!这冷的吃下去,怕娘子此次又要疼了!”
十六娘摇摇头:“近来忙了,事儿多,莫说你,我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你说我心绪不佳,我才想到这回事的。”
“……不过啊,奴还是希望,娘子的月信别来才好!”拥雪捧了冰饮,要出门,却丢下这么一句。
十六娘一怔,苦笑道:“你当我盼着它来么?”
“娘子,不是奴说,郎君日日皆在娘子这边盘桓,怎生就……没的动静?”
“你这婢子该打嘴了!”十六娘脸上挂不住,悻悻道:“你不曾配人家,哪里便知道这些事儿,不是日日做得,也不是做了便能有喜信的!怪道人家说婢子大了就该配个人,早些与人做夫妻,这般叫我想同你说也说不得!”
拥雪忙将碗儿端在左手上,轻巧巧用右手抽了自己嘴巴一下:“奴是该打!只是娘子,您给奴觅个夫君……可得先和奴说啊!奴不喜欢黑粗不晓事的!”
“你倒事多!”十六娘笑啐她:“郎君书房里头那叫侍剑的小厮如何?我看倒是个文雅沉着的。”
“娘子玩笑甚,那小厮比奴还小个两岁!”
“这你如何知道?”十六娘奇道:“你问过?”
拥雪脸色通红,一顿足,道:“娘子取笑奴作甚?这……”
血光之灾
小银匙搅动浅棕褐色的药汤,十六娘看着那汤发愁,许久才叫了婢子给她再取些蜜饯来,这才皱着眉喝下第一匙。
她身子没什么大碍,有时月信来,却会疼得不轻,虽然十次里只有一两次如此,然而到底还不敢怠慢。
这几日身子倦怠,心绪亦躁得很,不若提前吃些药,也好调调身体。
“我听说,这毛病待生了孩儿便会好。”十六娘好容易才喝完了药,将那药碗放下,忙丢了个蜜饯在口中嚼了一阵子,道:“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拥雪在旁边看着,道:“说起来,十三姊倒是有身孕了。”
“哦?”十六娘惊道:“你从哪儿得到的信儿?”
“那次十三姊来,她携来的婢子同奴讲的,还说这次家尊出事,不知会不会影响十三姊身子呢。”
十六娘点了点头:“还好终究是无甚大事。我那二叔父,还是这般傻了要好些。”
“娘子!这话可不敢同旁人说,没的叫人说娘子红口白牙咒自家长辈……”
“你亦不是‘旁人’。”十六娘笑道:“这秦府上下,我便是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么?”
她这话说得,端是出于肺腑。秦府中的下人,如今在她眼中,真是个个堪疑。
她要秦云衡借兵,便碰上兵部突查一事,自然有些可能是巧合。然而阿翁当年为顾氏所绘的画像失踪,却决不能是画像自己生出了脚来吧。
原初她亦怀疑过,兵部突然检查是不是哪个下人说出去的风声——到底秦云衡绝无将这种事浑说的可能,宋务年既然遣了人来通知秦云衡莫撞上去,多半也不会泄密。至于石氏,利益纠葛,若是害了他们,她石家也得不到好。
后来她倒也想清楚了,她同二郎提出借兵这点子,便直接遭了秦云衡否定,那下人便是受人指使来做耳朵,也不会蠢到把这种事儿乱讲。这么念着,这桩事儿便可暂放下了。
如今摆在她眼面前的,便唯有顾氏的画像那一桩。
她已然明白告诉了银朱,那画像若失窃,一切便都落在她身上打发。只怕银朱是不敢再去偷画儿了。且这话唯有银朱、如儿与她三人知道,银朱但凡不是个蠢的,都不会叫旁人再得悉她窃画不成还被捉的。
若是排除如儿拿了画,或者教唆别人拿了画来栽赃银朱的可能,事情便指向另一个解释——同银朱住一间房,共有一把钥匙的婢子们中,还有人窃画。
这事儿叫她实实无法放下心来。婢子们既然会帮旁人窃画,便难说不会为了自个儿的好处干出些什么事儿来。
那日她去灵娘处探口风,听得那毫不犹豫的一句“不认识”,心里头就起了疑窦了。她并不曾说明这顾氏是谁人,灵娘却如此干脆地否认,甚至未曾想想自己是否识得顾姓女子呢。
这叫她如何能不疑——灵娘多半是知道顾氏的,甚至会非常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问她。也许,银朱未曾撒谎,那画儿的的确确是灵娘想要。
那幅画里有什么机巧,她并不挂心。只是如果阿家身边的婢女心向灵娘,那才是真真糟糕的事儿。
便是查到最终仍是无果,哪怕将这四个婢女都想法子打发出去,她也不会留着她们,由她们在府上坏事儿的。
如儿那边,亦不知都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