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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清俊的脸庞此刻犹如大理石般僵硬,他先看了一眼湖白,然后视线落在倒在长廊上的沈花。他慢慢走过去,弯下腰抱起自己的妹妹,他站起身,又弯下腰,给湖白行了个礼,“希望你可以来参加葬礼。”
湖白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我会的。”
她一边流泪,一边看着沈落寂寥的背影。她没有办法,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悲哀。
第30章 魂不守舍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响在萦绕着药香味的房间里,她隔着那些雾气看着半躺在床榻上的弱冠少年,他的眉眼很秀气,透着斯文的气质。现在却冷凝住了所有的表情,整个人冷淡漠然。
就好像他已经不认识她了。
顾银绫揉着手心里的绣帕,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我只想问问你,你还会娶我吗?”
对方没有回答,在一片沉默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你再不娶我,我就要嫁给别人了。”原本面朝窗户的祝锦蓦地转身,双眸睁大,仿佛刚刚被震撼到了,“你说什么……”
顾银绫眼眸带泪,仿佛一支海棠花,“家中刚刚给金绫姐姐说好一门亲事,对方是王族后裔。”祝锦缓缓坐起来,一边压低咳嗽声,一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顾银绫站在门帘边上,仿佛随时都可以转身离去,“他们唯一的条件是,让家中另一位小姐陪嫁过去。”
祝锦闻言苦笑,“我,还是不能娶你。”
“好,好,”顾银绫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来见你。二表哥,再见。”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走时泪流满面。
祝锦趴在床边,开始剧烈地咳嗽,直到呕吐。床沿的帘子被他攥得紧紧的。
门被轻轻推开,素色衣裙的少女款款走进来。祝锦听到脚步声,霍地抬起头,却发现进来的是祝静素。祝静素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微叹一声,“你为什么不答应她?银绫妹妹一心只想嫁给你的。”
“我等不到她了。”祝锦抬起手,用祝静素递过来的丝帕抹去嘴角的痕迹,然后重新靠在床榻靠背上,眼睛望着屋里的半空,渐渐湿润了,“我不能耽误她。”
“所以二哥哥当初之所以会流连歌楼,甚至娶了绸儿嫂嫂,就是想断了银绫妹妹的念想吗?”祝静素坐在他身边,一张平凡普通的脸被室内的药炉飘散的雾气萦绕着,“你又不想耽误别家的小姐,所以就选了一个刚好走投无路的歌女。我以前不懂,从鲁家回来后我都想明白了。可是二哥哥不说,银绫妹妹永远不会知道的。”
祝锦将脸偏向一边,“不要告诉她,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他的人生已经毁了,他不想让她的人生跟着他也遭受毁灭。
“可是,银绫妹妹的婚事,似乎不妙。”祝静素皱眉,“二哥哥这样做,真的好吗?”
祝锦的神情悲哀而认命,“那总比嫁给我这个快死的人好。”
“二哥哥……”祝静素伸手遮住他的嘴,“不要这样说自己。”
……
顾银绫独自走在小巷上,雨渐渐停了。她的白色衣裙也沾染上了污泥,整个人狼狈不堪。
那桩婚事,她想起来,心里就一阵发麻。难道她真的要成为顾金绫的附属品嫁过去给人做小吗?她宁愿嫁给平民,也不愿意嫁到富贵人家伏低做小!可是,她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唯一能救她的祝锦,刚刚一口回绝了她。
他一点都不了解她,如果他真的理解她的话,他应该明白的,疾病生死在她眼里从来不是障碍,她甚至愿意跟随他离去,如果他不愿意,她也可以活在人间为他守护一辈子。但是,她也不会开口说出来这些心里话。
她不想得到他怜惜而悲痛的眼神。那种无助与绝望,她也不想让他体会到。
就这样吧,就这样让他以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真正对她好的。
顾银绫的心思是复杂矛盾的,她想体谅宽容他的做法,心里却涌出一阵阵的委屈与懊恨。
她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小巷湿滑,幽深,寂静,青石板上积着雨水,那个人的脚踩着雨水,一步步靠近她。
“呵呵……”一阵诡异的笑声,顾银绫霍然转头,却被一把拉入陌生的怀抱里。头顶不怀好意的笑声细细碎碎地想起,她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开始拼命挣扎,但对方的力气很大,她被按在冰凉的墙上,像一只被钉住翅膀的蝴蝶,遭受着外界的欺凌与侮辱。屋檐上滴下雨水,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她在陌生男人的怀里瑟瑟发抖。
这个人紧紧抱着她的腰身,让她的双脚悬空,然后腾出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就这样吻上了她的嘴唇,顾银绫被陌生的感觉袭击,闭着眼睛不敢挣开,对方的气息萦绕四周,她闻到了一股橘子味道,他显然刚刚吃了一只橘子。
“为什么……为什么……”少女的声音支离破碎,对方没有让她继续问下去,狠狠地深深地碾压着她薄弱的身躯。
白色的衣裙落在青石板上的青苔上,而她被压在这些衣裳之上,青苔滑腻腻的触感摩挲着她的小腿,膝盖,腰身,一如对方陌生的手掌流连其上。这个人的手指结着薄茧,粗糙而有力。顾银绫努力抬起脖子,透过披散的头发看到了这个将她一手拖入地狱的人的面貌。
他是一个高大孔武有力的青年。
少女头上的茉莉绢花滑落雨水里,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它,但对方抢先把绢花捡走了。
然后,又是一场掠夺与沉沦。小巷幽深,寂静,潮湿。
顾银绫慢慢坐起来,魂不守舍地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地开始穿衣服,他穿戴整齐,扬着绢花说道,“我还会来找你,这是我们的信物。”她坐在凌乱的地上,两眼无神地看着他走远,良久,才完全明白刚刚发生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少女弯下腰,无声地流泪,手里抓起一把青苔,她失神地抬起手,将青苔放入自己嘴巴里,然后开始咀嚼,腐烂的味道弥漫口腔,她失控般地拔起一簇簇青苔,开始大嚼,直到她捂着肚子,感到反胃,把苦胆的水汁都吐出来了。
她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
转瞬间酷热的夏天到了。
自从那场连绵多日的大雨结束放晴后,天气就开始炎热起来。树梢已经有蝉出动。
鲁浣纱在院子里搭了个秋千架,她现在是待字闺中,年底就要出嫁了,因而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乔装打扮出去跟那些公子哥们厮混了。她整日坐在秋千架上,一脸沉思,慢慢悠悠地荡着。
有时候,她也会跑去绣楼跟湖白待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默默地坐在一边看湖白穿针走线。
湖白的刺绣技艺越来越精湛了。祝织夫人现在已经将她当成府中的摇钱树,湖白又早说过她永不出嫁,祝织夫人很是得意,以为是自己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庶女给驯服了。
湖白见鲁浣纱郁郁寡欢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以为她是因为快出嫁了,万万没想到鲁浣纱在竹园里偷听了她跟沈花的最后一场谈话。那个秘密,烂在湖白心间,也沉在浣纱心底。
在这个社会,权贵意味着特权,她们体会得深刻入骨。
鲁浣纱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隐在森森绿林里的鲁家大院,轻轻说道,“我想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你要到什么地方去?”湖白放下手中的绣帕,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站,“更何况,年底你便要出嫁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一片沉默里,彼此间似乎已经有些心知肚明。
夏日灿烂的阳光透过绿叶照在深红色窗格子里,又斜斜复照上窗边的两个女孩,照得她们的脸明亮雪白,仿佛两只雪白的猫依靠在一起彼此温暖。她们的身后是层层叠叠的五彩绣线与丝绸,锦绣生活里暗藏不可言说的苦衷。
良久,湖白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或许,我可以帮你。”
“姐姐……”
湖白抬起手拂去浣纱侧脸的垂发,看着她黑亮的眼睛,“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这里一切有我,我会永远守护这里,等到有一天,你想回来了,可以随时回来。”
“那你呢?”鲁浣纱侧过脸看她,“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我吗?”湖白微微一笑,看着窗外的景色,眉眼舒展,“我最想做的事情现在还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的吧。”
那一天又多么遥远,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最想做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平静的夏日午后,细水长流,一个悄悄的决定,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在落丘湖畔,一个青衫少年正踏步青石小路,穿过石榴树下,越过睡莲小潭,朝着绣楼走来。
他一直默念着“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这句话,念到前半句最后两个字之时,眉眼温柔,一如此时湖畔迎面而来的凉风,他弯唇而笑。
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
作者有话要说:
新春快乐~~~
下一卷2月开启~
下卷 淡扫落湖 独开光镜
第31章 鲁家落败
她从塞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手里攥着从活狼身上剥下来的狼皮,准备当成礼物献给他。
但是,他快要死了。
她坐在沙丘上,等着帐篷里面的人出来通传。脚边堆着已经冰凉的狼皮。
有一个士兵走出来,恭敬地弯腰行礼,让她先回去休息再来。但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末了,她才问道,“是谁伤了他?”
那个士兵没有说话,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天边暮归的乌鸦在哀号。
良久,她低沉的声音响在空荡荡的空气里,“是自己人吗?”
回答她的依旧是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肯见她了。
她一只手攥着狼皮,一只手握着箭弩,跨入帐篷里。
那个人躺在临时铺成的床榻上,露出的肩膀上绑着厚厚一层纱布,有绯红色的血迹沁出。看到她进来,他吃力地抬起手,似乎想要触摸越来越近的黑衫女子。她一把握住他的手,“是谁伤了你?”
他的眸色深沉,正在思虑什么,黑衫女子又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是谁?这个世上,还有谁可以伤害到你?”
他在她眼里,是神一般的存在。而现在,她心目中的神倒在病榻上,伤痕累累。
原来,神也会受伤,也会死亡。
躺在虎皮上的男人凝视着她的脸庞,她的肌肤娇嫩如初开的雏菊花瓣,仿佛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但她手中握着血迹斑斑的箭弩,就在方才,她刚刚猎杀了一只狼王,她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弓箭手,聪明又坚韧。现在已经是他的心腹,如果说还有谁可以取代他的位置,无疑就是面前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
他的眼睛湿润了,因为辜负了她的期望而难过,“我已经不行了,以后你只能靠自己。”
“老大!”她蓦地跪地,扣住他的手腕,“到底是谁伤了你?”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托起她的下巴,细细凝视,“当初或许不应该收留你,阿完,你以后要对得起兄弟们,做事不要太残忍。如果你想要过以前的生活,回到那个地方,我也不会怪你。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但是,如果有人对你残忍了,你就用我教你的方法去处理。”
“老大……”黑衫女子眼前升起朦胧的水汽,她不能哭,绝对不能。
老大看着她把眼泪忍回去,努力微笑,“我可以允许你哭一次。”
然后,他在她的哭声里死去了。
“阿完姑娘,你会回去那个地方吗?”沙丘上,小士兵握着长戟,一脸肃穆地问她。
那个地方,她望着远方,眉眼带着淡淡的愁绪与思念,“我会回去,那里有个人在守护着我们的家。”
“那个人是谁?”小侍卫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在老大死后万念俱灰离开这里。
她抬起手拂去自己脸侧的垂发,“一个我从来没有看懂过但是很敬佩的人。”
小士兵一脸困惑,女子忽然展颜一笑,“但不是现在,等打完战,完成老大的愿望,我再回去,回去见她。”
风吹过,带着她的思念跋山涉水,越过千里之地,来到了繁华的京市城中。
那里,是迥然不同的生活。
……
在鲁浣纱离开鲁宅的第一年里,祝织夫人发疯似地到处寻找自己这个独生女儿。
婚期到的时候,京市下了一场大雪,鲁浣纱没有被找到。
湖白独自守在绣楼,她知道浣纱一定是走得远远了,她带着鲁师的木匠工具,一路向北走去,天涯海角,隐姓埋名,乔装打扮,纵使祝织夫人有滔天的权势,富可敌国的财力,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更何况,鲁家正以飞快的速度衰落下去,现在全凭湖白和府中其他绣女苦苦支撑着。
祝织夫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曾找过湖白,希望她代替鲁浣纱嫁到苏家。湖白端坐在绣架前,一脸平静地拒绝了,“夫人来找我,不如去找浣纱妹妹的贴身侍女。”
她说的是紫绡。
但这一步棋,终究还是走错了。
冬天刚刚过去,春天的阳光还带着残寒,照在万物复苏的大地之上,熠熠闪闪。
昨天是紫绡归宁的日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