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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
远看山有色,
静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
人来鸟不惊。”(注①)
雪舞声音清甜地背完《画》,希冀地看着我,“姐姐,我背出来了。我可以去找金成哥哥了吗?他说今天要教我扎马步诶。”
我放下手中书本,好笑道:“去吧,你心都飞走了。”
注①:唐代王维,《画》
14。计划出逃
雪池抬头看一眼雪舞蹦蹦跳跳的背影,又转向看我,不期正碰上我的目光,脸一红,赶紧低头继续写字。
我把椅子搬到雪池旁边,有心捉弄这个半大少年,将脸凑到他近前,“雪池,姐姐我很丑吗?为什么你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雪池把头埋得更低了,把身体向床里边挪了挪,继续一本正经趴着写字,只小声道:“不是,姐姐……很好看啊。”
我嘿嘿一笑,正中下怀。
促狭地伸手戳戳他单薄的肩膀,酸溜溜说:“那你躲躲闪闪干什么?我是老虎吗?你怕我吃了你?唉,算了,雪池一张俏脸,哪里轮到我这个姿色平庸的姐姐靠近?不着调多少女孩子排着队等着咱们雪池瞅上两眼呢,我是惹人厌了!”
“不是!”雪池慌忙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赶紧低下去,犟着脖子,全身都绷紧了,“可是,可是,男女有别,姐姐……”
我好笑地看到雪池握笔的手都抖了,墨汁从笔头落下,沾在雪笺上晕开一朵花。
继续大言不惭道:“男女有什么别啊?给你擦药时我把你全身都看遍了,更何况你小我那么多,有什么害羞的。你生下来还不是全身光溜溜的,还是女人给你洗澡哩。”
雪池瞠目结舌答不上话,脸霎时涨红到了脖子根。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搂过他的脖子在他脸蛋上“吧嗒”一口,像一只偷腥的猫,“雪池……哈哈,你太太可爱了,真想不到你这个样子平时怎么给人做苦力的……哈哈哈哈……”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雪池这个时候简直石化掉了,不能置信地捂住脸颊,伏在被子上,一动不敢动。
我好整以暇欣赏他的窘态,心想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毕竟这不是观念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别说在古代,就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年代,这种行为也是要受批斗滴。
收起嬉皮笑脸,我从雪池身下抽出写满字的雪笺,假装咳嗽几声转移话题,“好了,不玩了。我检查检查你写什么。”
散发墨香和纸香的信笺上,工工整整誊了好几遍我昨日教与雪池的“三纲八目”,所谓《大学》中的:
“在明明德,在亲民,在至善。”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想来他日以雪池之资,极有可能踏上仕途,我便将一些浅显的儒家思想授予他。
这几天讲了好些《论语》《孟子》,也顺带说了一点点“治国平天下”的《大学》,都是我脑子里七零八落记得的知识,完全没有系统,只是以前大学时代兴之所致,翻书学来的,要说深入研究,差远了。
我边看边问,“雪池,我教你的道理可不少了,为何偏偏独爱这修身之句?”
雪池听得我相询,红着脸才把头从被子里抬起,额头上都是汗。
见我正看他的字,“为人当恪守三纲八目,为君须发扬美德,革新民心。修身是根本之道,以己及人,方能治国平天下,作一代明君。”
我将手中纸笺一扔,沉声道:“汝一心于君道,可知为君必先为人,尚无庶人之德而欲纵横九天,何弃《论语》重《大学》耶?”
雪池呆呆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突然如此疾言厉色。
一眼看到他左眼角的痣,我有些痛心,魔障一般说道,“雪池,也不一定要涉足官道的,是不是?古人云,一部《大学》办理财,半部《论语》安天下。你要是做商人,指不定更出色呢。”
雪池依然一头雾水。
我悲哀地看着他,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
这是命啊,我是什么,竟妄图改变命运?雪池尚在混沌中,脑子就下意识选择了安国吏民之道,将来注定沉浮宦海,冥冥中还是我为他启的蒙。
这样干净单纯的雪池,还能保持多久?
左眼痣,左眼痣,雪池,你为什么要有这么特殊的标记?
左眼痣,志在金銮殿啊。
半晌,我叹一口气,无心无力与命运抗争,顺其自然吧。
“算了,我教你的只是我家乡的四书五经。想要参加秋试,你必须学这里的书,而不是跟着我胡念。明天我让余洛给你找士子正经学的书。”
“秋试?”雪池不能置信地看着我,随即低头嗫嚅,“我,我不行,我都已经十六了,才开始……”
我“嗤”一声,不屑地敲他的脑袋,“别信十年寒窗那一套!要有心,以你的资质,一年就成,二年保稳,中个状元探花的没问题。那些殿试了十年八年都没中的,都是榆木疙瘩,再多十年没有用,不是读书的料!”
说完我心里有些沉重。
雪池眨眨眼,认真道:“姐姐,如果雪池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一定好好报答你。”
我抬眼皮紧盯他,“你有这份心?”
雪池一愣,犟起脖子,“我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我淡淡笑开,“雪池,我现在就需要你的帮助。我要逃出这里。”
“逃……”雪池眼里闪过疑惑,随意恢复了一泓深潭,沉静平和,“听姐姐的吩咐。”
果然没有令我失望。能控制情绪,不会多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事。
我执起他的手,“雪池,很多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我其实不姓莫……”
……
“雪池,你愿意吗?”
雪池没有立即回答:“我只需做这些就可以了?”
“嗯,”我点头,“落雨行府虽然守卫严密,但我的方法他们肯定没见识过,不用担心。如果事后他们问你,你就说是我叫你买的,你本不知道我的意图。不会让你担太多罪的。”
雪池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姐姐有把握,我照做就是了。”
我双手覆上他瘦得青筋暴出的手,看进他眼睛里,“谢谢你,雪池。”
雪池低头,脸上粉红一片,但还是坚定地用另一只粗砺布满厚茧子的手握住我的,低声道,
“乔姐姐,你一定要记得,雪池的命都是你的。”
“命是你自己的。”我叹息一声,伸手用衣袖拭去他额角的汗珠。
雪池,终究只是个年轻的少年。
15。芳草云怒
午休过后,莫迟歌急急传了晚膳。
太阳半落西山,暑气开始消散。余晖中灰麻雀在老槐树下跳来跃去,啁啾招呼伙伴。灌木丛投下阴影伴着泛黄的夕阳,陡然增了别样的沉寂。
大约因为月落明天就能醒的消息,莫迟歌的心情很好。
“兰儿,带上琴出发,别忘了指甲套!菊儿,快点,别老慢腾腾的。”
金菊赶上来,柔声劝道:“小姐,才刚催着吃了饭,这回子又跑那么快,会伤胃的,你身子还没大好,注意些……”
金兰笑了,抢过话头脆声道:“菊姐姐,莫劝了。怠慢了少爷的琴约,小姐回头要恼咱们的!”
金兰特意在“少爷的琴约”上加重了语气。
莫迟歌诧异地回头看金兰一眼,脸上倏地浮起不易觉察的淡红,支吾,“我什么时候恼过你们了?”
金菊缓缓走上来,“小姐,也不急这会子。少爷那边虽说传膳也早,但习惯喝盏茶才出来的。咱们慢慢散步过去,好使饭菜落胃。眼看天色还亮,热气还没散尽,就是亭子里坐着也伤身。何苦太匆忙了。”
莫迟歌瞟她一眼,撇撇小嘴,“我没有着急……”
真是的,她才不急呢,练琴那么痛苦,手指疼死了,她急干吗?只是,只是,每次去到芳草亭的时候,余洛都比她先到,哪里好意思让老师等学生嘛。
恩,就是这个原因,她才赶着去的。
金兰笑吟吟,朝金菊眨眨眼,“不急?嗯,晚膳从酉时一路提早到日落前戌时,这几天厨房还问我,是不是中午的菜式不合小姐口味,商量着要改呢。看来厨房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可巧了,少爷那边的厨子也说要改中午的菜,道少爷饿着了,老早叫吃晚饭的。”
莫迟歌咬咬下唇,板起脸佯怒道:“你们就管说主子浑话,回头我让余公子换了丫头,再不敢使唤兰儿了。”
说完转身就走,面上却闪过一丝赧色。
金兰向金菊吐吐舌头,敛了嬉笑。金菊轻轻摇头,似不经意说了一句,“少爷就是这个性子,无论对谁对何事,都这么用心。”
走在前头的莫迟歌闻言一滞,嘴边的笑意消失了。原来,他对谁都那么好啊,还是……
莫迟歌缓了步伐,漫不经心回望金菊一眼,眸中惑色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但金菊却回头了,“巧巧你们八个快跟上,小安子小成子也过去。”
莫迟歌心里轻叹,每次出去走走都这样——大丫头两名在身旁候着,随行有八个小丫头,并带两小厮跑腿,浩浩荡荡一大群人,517Ζ一阻止金菊就说规矩不能坏。
真是奢华,别院尚如此,正府更是不能想象了。自古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此话不假。
一行十三人沿着竹荫小道漫步。芳草亭在西角,一路走去,亭台水榭,楼阁飞檐。小道旁多是翠竹,风趣盎然。
穿过许多洞门,来到芷兰苑,芳草亭就在里面。
莫迟歌一路出神想着适才金菊的话,没有留意周围情况。忽听到身后扑通声一片,愕然回首,发现金菊金兰领着众人直挺挺跪下在甬石道上,一个个战战兢兢。
“你们干什么?”莫迟歌惊讶道。
靠得最近的金菊头都不敢抬,只压低了声音,“小姐……少爷在那边……”
金菊的声音太小,莫迟歌几乎听不清,隐约听见,“少爷……那边……”
她奇怪地抬头望去,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走近了芳草亭。
定睛看清楚亭中清醒,她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芳草亭正由里到外散发着肃杀之气。
亭外石地上跪着二十来个男子,全是深枣红色紧身劲装,黑色的靴子、腰带、发冠,垂首缄声,一动不动。中有一相同着装的大汉被五花大绑,身上几处流血的大口子,血水淌到了地上,头发散乱,一幅挂彩,东倒西歪跪在最前面,十分狼狈。
亭子里面也有四男一女单膝跪着,看起来地位比较高。男的和水琪一样的天青色绸袍,女的则一身正红色轻纱裙,一头乌丝散在肩后。
在莫迟歌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些人的背影,他们都是朝着芳草亭中央那方软榻跪的。
软榻上斜靠着是余洛。深紫色竖领的合身长袍,滚金边的描龙腰带,衬得他皮肤病态的白。
软榻后一左一右站着水琪,水瑜,面无表情,握着佩剑紧护余洛。
隔着五六丈的距离,看不清余洛的脸。
莫迟歌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上流露出来的震慑心神的逼人气势。
他只是懒洋洋斜倚着,素净双手交握,没有特别的动作,也没有嗔眉怒目,垂着眼帘,却自然而然令人有压迫感,高贵清冷,气度雍容。眸子亮的可怕,周围景色黯了三分,空气也骤然冷却。
即便隔了那么远,可怕的气势仍叫人心头狂跳,喘不过气。
莫迟歌淡淡扫了一眼,发现自己夹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成,便大大方方呆在原地静观其变,不发一言,神色自若,一副安然静谧的模样。
亭外一丛灌木有新的断痕,看得出来刚刚修剪过。
亭外只有她一个人站着,周围跪了一地的人也不觉尴尬怯场,迎风独立,安之若素,气质淡雅。
只听得那被绑的大汉闷哼,“少爷,此事确是我做的。”
余洛慢悠悠拨了拨杯中茶叶, “谁许你这么做的?”
大汉挺了挺脊背,犹豫了一下。
余洛漫不经心扫他一眼,鼻子轻“哼”一声,“嗯?”
大汉身体在发抖,声音里带几分绝望,“少爷,是王爷叫我这么做的,小的夹在两头,实在为难啊。”
余洛抬起眼皮似乎向莫迟歌那边扫去。
迟歌有所觉察,回望之时他却已低头,优雅地呷一口茶,“若安,你是我的人,还是王爷的人?”
大汉吸一口气,咬牙朗声道:“少爷,若安知罪,甘愿受罚,您就莫在口舌上为难小的了。”
余洛冷冷笑一下,“不敢回答?哼,倒也是条好汉。”
大汉哆嗦得更厉害了。周围竟无一人开口帮他说话,一脸理所当然,司空见惯的样子。
余洛语气阴森,没有一丝温度,“思思,你火部调教出来的好汉啊。”
亭中跪着的女子震动了一下,随即颔首,声音冷硬干练,似不服气,“属下管理不力,请少爷下罪惩罚。”
余洛轻叹,神色淡淡,“思思,你何必这样同我怄气,你余大哥这么做,自有思虑。”
红群女子沉默一瞬,语气已经软下来,“思思不敢。”
远远地莫迟歌不着